第27章 就当是个约会吧

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新酒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山,近乎奇迹般的没有再次跌倒——她当然看不见,每次在自己即将踩到坑坑洼洼的坑里时,旁边处于半隐身状态的圣哉就会搓个能量团垫进去。

等到她脚下出现可能会绊倒她的石子时,圣哉又会在新酒踩到石子之前直接把石子轰成粉末。

一路顺利到近乎诡异的跑到了山下,新酒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息,感觉自己的手脚都火辣辣的痛,痛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手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镇子——灯火通明,但是天上的烟火已经没有了。

是已经放完了吗?

不管了,先进镇子里,总比山上安全。

抱着这样的念头,新酒缓了口气,再次朝着镇子走去。圣哉看着对方的背影,皱眉:【你设定的安全信号到底是什么?】

系统合上手里的《紫藤花种植大全》,嘟囔:【很多。安全信号是我根据大数据推演出来,新酒最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中相对比较安全的结局。】

时间线是一个十分玄妙的东西,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蝴蝶翅膀,改变未来。所以所谓的预知未来,也不过是将万千可能中可能性最强的一种提示给异能力拥有者而已。

根据已有的条件推演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系统这样的硅基生命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从不同的结局中挑选结局平安的“he线”,将这条时间线里会出现的标志性事物设定为“安全信号”,是每个系统在实习都必须掌握的技能。毕竟对于管理者而言,哪怕死亡之后也可以再次复活,但是死亡刹那的痛苦仍然会深深的刻进脑海之中,甚至可能对灵魂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自己管理的高危位面中死亡,从而患上各种古怪的PTSD的管理者也并不在少数。

木屐踩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新酒走进有烟火大会的镇子里,立刻被淹没进巨大的人流之中——

镇子上的人数之多,远远超过了新酒的预料。她被人群带着往更热闹的地方走,想找人求救也不知道该找谁。

挤着挤着,等新酒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流带到了镇子中央的桥上——准确的说,还没能上桥。

人太多了,桥上的人也多,多得连人流都没办法把新酒给拽上桥。新酒扶着桥边延伸出来的木质栏杆,得以有片刻喘息。

“小姐,要买烟花吗?有满天星还有冲天炮,可以带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子玩!”

旁边摆摊的大叔热情的向新酒兜售烟花,新酒看了眼那些包装简陋的烟花,忽然间想起自己一开始下山的目的——她现在不敢立刻回去,怕半路上还遇见那个奇怪的人。

话说回来,连头都捏爆了,应该……也没办法活下去吧?

心里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掠过,新酒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奇怪的家伙。她从自己荷包里找出一些零钱,点了点数,道:“麻烦……请帮我把这些烟花包起来。”

新酒只挑了几样可以拿在手里的小烟花,付过钱之后,就打算找家旅店呆到天亮——等天亮之后再回去,应该就不会碰见那个怪人了吧?

“咦?这位小姐……你手上的伤口——是路上摔倒了吗?”

把烟花递给新酒时,大叔注意到了新酒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新酒垂眸看了一眼,有点意外:居然这么快就结痂了。

她接过烟火,漫不经心道:“嗯……路上,跑太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哦!”

大叔笑了起来,神色暧昧的冲新酒挤眉弄眼:“就算是和情郎约好了,也不要这么着急嘛!”

“未婚夫也不会因为这点儿时间就跑掉的啦!”

新酒:“……我不是……”

大叔摆摆手,打断了新酒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女孩子比较害羞是正常的啦。约会愉快哦!”

新酒欲言又止,新酒组织用词,新酒……新酒放弃了。

算了吧,越解释越麻烦。

她侧目看了眼桥上拥挤的人流,心里忍不住担忧:这么多人,真的不会把桥压垮吗?

目光又从桥上拥挤的人流,一路挪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灯火,热闹嘈杂的环境对于新酒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新奇的。

她自从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见过的人——算上刚刚在山路上遇见的怪人,连带教祖大人和千落,一共也就三个人。

这还是新酒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簇拥在一起。

注意到新酒的目光,大叔热情的同她介绍:“今天是我们镇子上三年一次的盛会呢!据说烟火大会结束前放的最后一个烟花,是最漂亮最盛大的。只要在最后一个烟花绽放前牵手,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知道在今天约你出来,小姐的未婚夫还真是个有心人。”

新酒尴尬的笑了笑——她到底要怎么和大叔解释,自己其实是个单身狗,根本没对象这种事情?

不仅没对象,而且还没钱。

摸了摸自己的瘪下去的荷包,新酒默默地叹气。

见新酒叹气,大叔明显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略微收敛笑容,严肃道:“等等……小姐,不会是你的未婚夫迟到了吧?”

“唉?!”新酒被大叔的脑洞给惊到,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没有的事——我其实并没有……”

“太过分了!”大叔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上面已经卖得所剩无几的烟花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他握紧拳头,一副要帮新酒把那位不存在的迟到的“未婚夫”给揍一顿的模样,恶狠狠道:“居然让自己的未婚妻小姐等待这么久,真不是男人!”

新酒哭笑不得:“我真的没有在等自己的未婚夫……不对,我也没有未婚夫呀!”

大叔摇摇头,叹着气拍了拍新酒的肩膀:“都到这个地步,还在为他辩解,小姐你一定很爱他吧。”

新酒嘴角微微抽搐,最后她抱着烟花,自暴自弃道:“是——是的。”

反正也解释不清楚,干脆就让他继续误会好啦!自己根本也没有什么未婚夫,所以也不必担心会祸及无辜。

这样想着,新酒反而松了一口气。

“新酒——”

嘈杂人声鼎沸,新酒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揉了揉耳朵,疑心是自己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这种时候谁会叫我的名字?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犹豫了一会,又放弃:除了千落和教祖大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有别的人叫自己呢?

应该是听错了。

偏偏这时,又有人喊她:“新酒——”

这次的声音更近一点,新酒猛然一惊,踮脚努力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人太多,过于密集,她只看见高高低低的人头攒动,却看不见喊话的人。

新酒忽然感到无法言喻的焦躁,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快——快找到他!找到那个喊出自己名字的人!

她挤进密集的人群里,仿佛一尾被捞上岸的鱼,被空气细细密密的包裹,拥挤得窒息。

大叔看着少女焦急的背影,迅速的融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他摇了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哎,这位小姐……未免也太纵容自己的未婚夫了!”

“年轻人哦——”

声音是从桥上传来的——要去桥上!

努力的挤开挡在前面的人潮,新酒艰难的往桥上走;她一开始本来对自己能否挤上桥还没有底,但不知道是否老天也在帮助自己的,不管前面有多少人,新酒根本不需要花多少力气便能挤开。

如果此时新酒解除了“强制保护状态”,便能看见黑发黑眸的青年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每当她伸出手时,便也跟着新酒伸出手,先一步帮她拨开人流。

只可惜此刻被强制保护的新酒,看不见“半隐身状态”的圣哉。

系统嗑着瓜子,翻了个白眼:【早把那个鬼干掉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你看你看,现在麻烦的还是你吧?】

圣哉一边帮新酒把拦在前面的人隔开,一边敷衍的回复系统:【一切为了安全。】

他和系统负责的部分不同,所得到的权限也完全不同,所以圣哉根本没指望过系统能全部理解自己的做法。只要这家伙不给自己拖后腿,圣哉就很满足了。

在圣哉的帮助下,新酒终于挤上了桥——她踮起脚,被人流撞得跌跌撞撞,试图在嘈杂的声音中找到刚刚叫自己名字的人。

“新酒!”

是男性的声音!

新酒睁大眼,在众多声音中努力的试图辨别那道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声惊呼!

就在新酒前面不过十米的地方,披着黄绿六边形交错的羽织,肉粉色长发被夜风吹得略微凌乱的青年,翻身灵活的站上了桥栏!旁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人嘴里嚷嚷着叫他下来,试图伸手去拽他。

青年眉目清秀,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自嘴角蜿蜒至颊边——但不知为何,这道疤痕落在他脸上,却半分也不让人觉得可怖。

他身手极好,避开了那些伸过来的手,踩着桥栏几步跑到新酒左手边,平衡力好得像是一只猫。新酒瞪大了眼,愕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跑到自己面前:刚刚,是这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吗?

“果然……是你啊。”

锖兔松了口气,跳下桥栏;桥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被人流带着跌跌撞撞的前进,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到新酒身边,最后只好跳上桥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新酒身边。

刚刚只是在人群中匆匆一瞥,锖兔还担心是自己认错。但现在走近了,那张从来不曾忘却的脸是如此熟悉,锖兔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雀跃。

他跳下了桥栏,周围的人群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还有些好事者在起哄:“现在的年轻人呀——”

“再喜欢也不可以从桥栏上跑过来嘛!多危险呀?”

“嗨你们懂什么啊?人家热恋中的年轻人是一刻也不能分离的。”

……

锖兔有点无奈,叹了口气。

吃瓜凑热闹的人太多,作为成年人的他深知此刻解释的话只会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他站到新酒旁边,用身体隔开了附近拥挤的人潮;新酒茫然的仰头看着对方,太阳穴处青筋乱跳,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

青年用胳膊将自己与人潮隔开,脸颊上微微泛着红,低声道:“抱歉……冒犯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乌鸦突然出现,说你被上弦之二抓走了——我——我们都很担心。算了,等回去再说吧。这边人多,你先和我回旅馆里安置一夜,明天我送你回蝶屋。”

他自来熟的说着话,将新酒圈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新酒抓紧了对方的羽织,印着黄绿六边形交织的布料被她攥出一个皱巴巴的印子——她另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艰难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锖兔舒开眉眼,笑容温柔。他望着新酒,少女发髻凌乱,身上并没有穿鬼杀队的队服,而是一身干净服帖的绿色小振袖,越发显得温和无害,见之可亲。

他一共见过新酒三次:一次是在藤袭山,新酒穿着改良过的洋装,狼狈的在他怀里消散成飞光。第二次新酒穿着鬼杀队队服,容颜不改,仿佛被时间藏起来的收藏品,换了套衣服,擦干净狼狈之后,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第三次,她穿着普通女孩子的衣裙,挽着并不复杂的发髻,眉眼都盈起温柔的光。锖兔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对方——分明只见过三次,他却总觉得自己仿佛时刻都将要永远失去对方。

正如主公告诉他的那样:你不必愧疚,新酒是时光的旅人,她最终也会回到时间的洪流之中。

可他的愧疚,早就在积年累月之中,变成了不可言说的执念。

我一定要再次见到你,不论前面阻挡着什么。

“我叫锖兔。”他抬手,帮新酒将额角散落的黑发别回耳后,轻笑:“我们……很早之前,在藤袭山见过一面,当时你救了我的命。”

温热的手指掠过额角的皮肤,新酒蓦然瞪大双眼,耳边仿佛听到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系统再次跳出来,声音机械:【检测到安全信号。】

【安全信号检测正确。】

【开始传送倒计时。】

【三】

她抓住锖兔的手——是人类的温度。新酒艰难的张开嘴,第一次喊出对方的名字:“锖兔。”

【二】

“我……”

【一】

砰!

空中骤然传来巨响,庞大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将这一角天空照得宛如白昼!这是烟火大会最后的烟花——在镇子上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在最后一个烟花绽放前牵手,就可以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