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坐在办公室备课，正好看到塞尔玛驾着酷炫的坐骑停在校门口。
这是伍月开学以来第三次错过校车了，然而开学还没到一周，倒不是说伍月天天迟到，但她每天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赶不上校车，只能靠塞尔玛飙机车来送。
人类幼崽今天扎着两个灯笼辫，发尾绑着黑底白波点的大蝴蝶结，她跳下车，手里捧着个沙拉盒，边走边吃，塞尔玛拽住她，叮嘱了好几句话才放心离开。
伍月读的学校是公立的，装修风格很朴实，像德国的法古斯工厂一样严谨方正，走廊上到处是大大的落地窗。
但联邦拥有上百颗殖民星，人均占地面积大，学校也建得大，从校门口到教学楼能走10分钟，伍月就找姜炟借了个磁悬浮滑板。
磁悬浮滑板对平衡能力的要求远高于普通滑板，很多人玩之前要在低空练半个月，姜炟今早答应出借滑板时，正要和伍月约带她学滑板的时间，熊幼崽就踩着滑板就从28楼滑下去……
塞尔玛被吓得拎着她的耳朵骂了半小时，姜炟跟在一边黑着脸时不时插一嘴，于是幼崽又错过了今天的校车。
快进教学楼的时候，伍月翻身一跳，平稳落地，她抱着滑板，一只看起来身长半米的白鸽从天而降，在她头顶盘旋着，发出贝尔的声音：“早啊，伍月。”
伍月：“你衣服呢？”
贝尔腼腆：“我本来打算去更衣室换校服，很多用兽形上学的同学都这么做，只是看到了你，就来打个招呼。”
伍月捏起一小片番茄：“吃吗？”
她将番茄一抛，白鸽叼住，翅膀展开便朝顶楼飞去，那儿一年到头都开着大窗，就是为了飞禽类的学生。
佩妮正为小女孩的友谊微笑，突然接到了塞尔玛的打款和信息。
【塞尔玛：给我家幼崽报个运动午餐。】
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和午饭都是免费的，如果孩子身体不好还可以去医务室找老师开医疗餐，只有一类餐饮需要家长添钱，那就是运动餐。
【佩妮：好的，伍月同学打算学什么运动？我们学校的约瑟芬老师在田径的径赛上有很好的执教水准，曾带出好几个长跑冠军，她之前也说过伍月的体能很好。】
【塞尔玛：她每天跟着邻居晨练，比较辛苦，多吃点好的补补。】
和邻居晨练？佩妮老师只能想到楼下张幼崽和楼上王奶奶拍腰鼓的画面。
早上第四节课结束后，校医们组队给孩子打疫苗。
好像不管在哪，小孩子都会有集体打针的记忆，今天伍月要和同班同学一起注射Glioma疫苗，这种疫苗可以让人患脑部胶质瘤的风险无限降低。
伍月：能防癌的，那还说什么，打吧！
21世纪的地球人对能免疫癌症的疫苗实在没有抵抗能力，她那会儿连HPV九价都抢得飞起。
比起人类幼崽，其他幼崽就没那么老实了，打针的时候鬼哭狼嚎不说，伍月排队时，还听前面撕拉一声，一只羊驼披着校服碎片往外狂奔。
校医大手一挥：“抓住她！”
候在门口的约瑟芬老师化作一头巨大的西伯利亚狼，身披灰黑色毛发，两爪一伸，就将羊驼学生摁在地上。
有人悲呼：“班长！”
羊驼班长凄厉叫道：“放开我！我不要打针！”
约瑟芬带着标志性的冷笑将其叼到桌上，校医眼疾手快，举着注射枪在羊背上biu地一下，完事。
羊驼泪眼汪汪，自觉颜面全无，滚更衣室穿衣服去了，再轮到他后边的猎豹迪肯贝时，他再哆哆嗦嗦，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伍月都不知道有什么怕的，她痛快脱外套，举胳膊，校医将注射枪抵上皮肤。
biu。
伍月倒吸一口凉气：“嘶！太快了吧！好痛！”
这是打针还是捅刀啊？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打针。
校医冷酷道：“下一个。”
穆特今天负责二年级的一半幼崽，500号小鬼，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多么缺乏耐心。
伍月蹲到观察区，坐半个小时就可以去吃午饭，谁知不到10分钟，她就开始发热。
羊驼班长大名彭茜茜，她先发现不对，凑过来问：“伍月，你的脸好红。”
伍月扯着衣领嘀咕：“我有点喘不上气。”
人类幼崽往前一栽，落在狼老师温暖坚实的肩上，学生们都围过来。
彭茜茜连忙驱散众人：“散开！散开！别围在这！”
穆特冲过来拿仪器一扫，不敢置信：“过敏？怎么会是过敏呢？”
赶紧一针激素打下去镇压过敏反应，叫救护车送医院。
佩妮老师通知家长，只听到通讯另一边炮|声连天，不知道在和谁干仗。
塞尔玛匆匆丢下一句“把地址发我，我让邻居去看她”，便挂了通讯。
伍月迷迷瞪瞪醒过来，看到浅蓝色的天花板，医生正在大声训斥着谁。
“怎么搞的？她身上缺乏很多重要抗体，家长到现在都没露面，还有没有责任心了！太不像话了，我要举报你们！”
姜炟对医生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她妈妈有带她补疫苗，但只来得及打肾母细胞瘤疫苗、骨肉瘤疫苗、胰岛素调节……”
解释了好一阵，才让医生退出举报页面，姜炟呼了口气，坐回病床前。
“醒了？”
伍月捂着眼睛：“我怎么回事？之前塞尔玛带我打疫苗时，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姜炟将灯光调暗：“很多联邦婴幼儿应该注射的疫苗，你好像都没有注射，体内缺乏多种抗体，包括免疫强化疫苗。”
免疫定点强化疫苗是一种可以强化免疫系统辨别能力的疫苗，注射后基本消除过敏这一现象，是许多疫苗的必要前置，也是星际联邦新生儿落地的第一针。
塞尔玛的人生就没过敏这个概念，更没想到伍月连落地第一针都没打过。
姜炟：“不过没关系，刚才医生已经给你补上了，之后好好休息几天，吃好喝好，你很快就能活蹦乱跳的刷新我的纪录了。”
伍月喃喃：“星际联邦真好，有这么多高深的知识，还有先进的医学技术。”
姜炟想了想：“虽然不足也挺多的，但的确很好。”
伍月：“可我还是想爸爸妈妈。”
这话让姜炟心里一酸，他轻声回道：“我也想。”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姜炟静静坐着，不知怎么安慰幼崽，听塞尔玛阿姨说，她是五年前落在了258号矿星上，那时候她才8岁，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皮衣，应是父母留下的最后遗物。
这孩子半点家务不会，又聪明有个性，父母应该是很爱护娇惯她的吧？失去他们以后，她一定很伤心。
打破安静的是伍月的肚子，13岁的娃饿不得，晚半小时吃饭都能咕咕大叫。
姜炟：还能惦记着吃饭，说明身体的确好转了。
他打开一个盒子：“这是你们副社长送来的，医生说你可以吃。”
副社长师耐德，伍月的零食搭子。
伍月爬起来，发现盒子里是几个野菜粑粑，吃起来糯糯酥酥的，她满足了：“副社长还是那么喜欢野菜。”
姜炟说：“医生检查的时候扫描出好几种药草，对你的身体很好，你的同学很关心你，你加的社团很大吗？”
伍月回道：“加我是四个人。”
只有四个人还要选社长和副社长？姜炟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等过敏反应消失，医生就让伍月回家休息，姜炟把一个帽子盖伍月头上，自手里提着幼崽同学送来的慰问礼物，背对伍月蹲下。
“上来吧。”
姜炟的骨架不小，只是瘦，连带着背也单薄，趴上去有点硌，却很温暖，伍月靠着他的肩膀，手环着少年的脖子，早春的洛亚星平均气温只有十度出头，低温加轻微的颠簸让她眼皮子一垂一垂，干脆闭眼睡觉。
塞尔玛带着伤赶回家，就看到姜炟背着伍月走进小区，幼崽睡颜香甜，脸蛋红扑扑的。
姜炟小声说道：“医生说她恢复力很好，睡醒后补补营养就没事了。”
塞尔玛松了口气：“谢谢你，小炟，伍月真是多亏你照顾了。”
姜炟托了托幼崽有点下滑的腿：“没事，都是应该的。”
接下来几天别说晨练，伍月连体能课都请假，上完上午的文化课，就蹲零食社的活动室里追肥皂剧，期间痛饮20瓶快乐水。
都星际时代了，碳酸饮料早没了副作用，尤其是444酒馆的老板现在不肯卖伍月酒水，她只能快乐水不离手，抚慰自己沉痛的心灵。
还是塞尔玛看不下去伍月的颓废生活，周末一到，大清早就驾车将她送去另一个监护人身边。
那是一处靠海的白色建筑物，近了能看到海水拍打礁石，门口挂着个牌子。
【洛亚325号疗养院】
交接幼崽的时候，塞尔玛再三叮嘱：“伍月前几天还在医院里，别让她再捧着饮料不撒手。”
一名顶着羊毛卷的护工微笑应下。
走之前，塞尔玛朝海洋的方向喊：“爸！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回答她的是一道悠远的鸣叫，空灵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