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喝了药就不疼了。”贴身嬷嬷细心将每日定时的药端了上来,傅仪闭目靠在美人榻上,紧蹙着眉头,隐约可见方才之燥意,她眼里显见的不耐烦,却还是接过药碗:“嬷嬷你说,这药,本宫还要喝多久?”
陈嬷嬷低头,将药递上,讲着宽心之话:“娘娘这病急不得,都是年轻之际留下的病根,只要暗时调理,日日宽心,日子长了病自然就好了。”
傅仪喝完药,见着嬷嬷认真的脸,忽然笑了出来:“她死了这么多年,可见本宫有过一日宽心?如今,她那病弱不死的儿子又回来了,便更无宽心之日。”
也不知是不是汤药的缘故,傅仪并未烦躁起来,只是眼里是控制不止的狠恶。
嬷嬷见状,才大胆安慰起来:“娘娘放心,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能对娘娘有什么威胁!如今的后宫在娘娘一人手中掌控,太子又得储君之位,他回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你以为谦儿被立为储君便无后顾之忧了吗?那不成气候的东西,若没有本宫扶持,你当这储君能轮到他?!”
这十年间,圣上迟迟不立储君,其心旁人不知,她傅仪还不清楚吗?如今好不容易逼圣上立谦儿为太子,偏偏谦儿不争气,到现在,政权军权哪样都不曾沾!好在两方皆有她之人,才不至过于被动。
暗室少年,听到外面对话,动作微微一顿,煞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随后狰狞起来,手下越发用力,将手底之物捅得血肉模糊起来,啪嗒啪嗒随着液体流至脚边,竟生出一种快感来。
而这边,沈府的大厅,两抹身影一站一跪于此。
沈母许韵严肃坐于位上,眼神在沈知珉与沈喻妧之间来回扫,最后将视线停在端跪于地的沈喻妧,审问起来:“喻妧,你身为姐姐,怎可带你妹妹去那种地方?日日习四艺修养性,便是这般作为?”
沈知珉急急想跪下解释,却被许韵冷呵一句:“站着!让你跪了吗!”
沈知珉被母亲前所未有的生气吓着了,她企图用撒娇方法来平息母亲的怒意:“母亲,真的是我要去的,不怪姐姐。”
许韵狠狠瞥了眼自家女儿,仍将矛头指向地上之人:“饶是你妹妹想去,你作为姐姐,何不阻止她?让你陪同前往,不是让你肆意纵容,这中间,你可起丁点作用?此事若传出去,相府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沈喻妧垂着眉,脸上不见表情,只听许久才道:“喻妧知错了,母亲。”
这一声知错并未得到沈母的消气,“问你便只知一句知错,一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我的模样!”
许韵一脸嫌弃模样,拿起旁桌的茶,淡淡喝了起来,语气凉薄:“跪这碍眼,去祠堂跪。”
“是。母亲。”沈喻妧缓缓起身,沈知珉扶起姐姐,朝着母亲说一句:“母亲,珉儿有错,珉儿也去祠堂罚跪。”
闻及一声重重茶瓷落桌之声,沈知珉紧了紧挽着姐姐的手,她知道母亲的意思,可今日之事确实是因她而起,怎能让姐姐一人受罚?
沈喻妧将手臂轻抽出来,抬起那平静柔和的眸子:“珉儿留下吧,母亲应该是有话要同你说。”
沈知珉还想说什么,沈喻妧拍拍她的手,去了祠堂。
沈知珉见状,有些无可无奈何的转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今日的事情是珉儿之错。”她本想与母亲多磨几番,却不料,意外不见许韵反驳,她眼里细微一愣。
许韵脸上褪去怒气,看向她:“你以为母亲当真不知晓?”
沈知珉上前两步,伏在许韵腿边:“母亲,你既然知道不是姐姐的错,为何还要罚她?”
“我何时说她没错?她没错吗?她既担了姐姐的名声,就该做好一个姐姐身份,这便是她的命。”
言语间,沈知珉听出了旁的意味,母亲还在埋怨当年爹爹娶杨氏进门之举,杨二夫人先怀了爹爹的骨肉,所以沈喻妧作为相府之长庶女,这也是母亲多年间心头的刺,饶是杨氏已逝世几年。
“母亲,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法自己选择,她作为姐姐,多年来也并未有过,反倒是珉儿处处生事,母亲对珉儿的爱已经够多了,姐姐自小也在母亲膝下,母亲别对姐姐太苛责,不然姐姐心里也会伤心的。”
许韵闻及,冷哼一声:“你何不多关心关心你的母亲,她也是会伤心的!”许韵爱惜的抚了抚腿边少女的发丝,满满的宠溺聚在眼底。
“你今日去那种地方,是为何?”说起了正话。
沈知珉躲闪视线,垂下头,“就去随便看看。”
头顶沉默良久,响起一道平静之问:“可是为了那谢谦?”
有那么一秒,沈知珉是大脑空白的,她不解的抬头看向母亲,为何冥冥之中,她又与这个名字挂上钩了?她重生一世,没有去计较前世谢谦对沈家的所作所为,想着只要这世,她不遇谢谦,不过多参与宫中之争,就不会发生前世家族之难。
她没有所谓的复仇一说,因为此刻的身边,是阖家欢乐,父亲还有两年,便打算辞官在家,那时只有哥哥在军中任职,届时全家避去锋芒,她想着,应不会发生上一世之祸。
而这些,皆是基于没有商侑安的情况之上。
“不是。”她否认母亲的话,那种恶魔,应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许韵有些不信,她能想到珉儿去百楚阁的原因也只有这了,京传,太子谢谦英俊潇洒,又身居高位,有多少女子都爱慕此人,她认为,珉儿破天荒的去这种地方,是听闻了今日,谢谦也在那。
见母亲不信,沈知珉噌的站起了身子,态度异常坚定:“母亲,我真不喜欢他!”
“好了,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后行事要端正,这种地方尽量少去,日后,母亲可多带你进宫看。”
“我...不是...”沈知珉到嘴边的拒绝猛然顿住,进宫,是啊,她自回京后,不曾进宫看过,街上都在传盛安王此人,所说所传她觉得有商侑安的影子,她想彻底死心,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
会错意的沈母明了,便不再多言,对于女儿的情窦初开,她身为过来人,懂得怎样维护女儿家的心思。
结束了这场两个心思的对话,沈知珉虽没有去祠堂罚跪,却也被罚在房间禁足抄书,直到傍晚之时,沈知珉才抄完,揉了揉酸痛的手,阿集在旁边替她收拾:“小姐,往日抄书,你可不曾真的动过笔。”
“既然错了,就要受罚,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沈知珉被禁足,眼里闪过担忧,阿集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大人回来了,想必大小姐不会跪太久了。”
因为受罚期间是不可去正厅用膳的,所以阿集将饭菜端进了屋子,而祠堂这边,偌大的宗堂里只有沈喻妧一人默默跪着,已过酉时,丫鬟长月被隔开,无人送饭,这种现象对于沈喻妧来说,已经习惯。
“妧儿。”身后的门打开,沈德言端着饭菜悄悄走进来,微微佝着身子,一副做贼模样,就是这副爱女之心,让沈喻妧在这家里,还能感受到温暖。
沈德言走近跪在蒲团上的女儿,有些心疼,望了望门外,门外还有名盯梢的随从,看及此,沈喻妧不禁笑了出来,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爹爹,你怎么来了?”
沈德言将热乎的饭菜放在供台上,沈喻妧见状,忙阻止:“爹爹,这不好吧?”
沈德言露出慈祥的笑容:“没事,你的这些祖爷爷祖奶奶不介意的,快吃吧孩子。”
沈喻妧又好哭又好笑,爹爹这不成体统的风格多年来,还是未曾变过,这供台之上的饭菜,她也不是第一回吃了,幼时每次的受罚。都是父亲暗中给她关心和求情,事后爹爹被母亲揪着耳朵,折损颜面,却屡次照旧。
果不其然,爹爹刚出了祠堂的门,就被母亲的人传去,少不了又是一顿批评,可尽管如此,不过翌日,母亲又会被爹爹逗笑于好。
想及此,祠堂中的少女落寞垂眼,她在想,这样的爹爹谁不爱?她的生母杨氏病逝前,也不曾后悔过,虽如今她的境地并不算好,可有爹爹的维护,也能度日。
沈喻妧没有为生母惋惜,想及生亲在世,其待遇是不少主母的,遇到这样的人,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对于情爱之事,沈喻妧只羡慕旁人,从不敢考虑自身,对于主母会替她择怎样的夫婿,她只能局限于自己的祈求中,不要太无聊便好,一生何其漫长,若是过于无聊之人,怕是不好熬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