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清漆黑的瞳孔波动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
他蹲下身子，开口时的声音冷冽得像是山间呼啸而过的风，让杨小小直直打了个抖，忽然就不敢向这个人问关于剑鞘的事了。
虽然对方眼里并没有丝毫恶意。
他说：“我是男的。”
伏砚清说得很慢，他微垂的眼瞳对视着女娃娃，然后就看见杨小小似乎有点恐惧地颤了颤。
伏砚清：“……？”
他很凶吗？
杨小小倒不是怕伏砚清，毕竟他那么好看，爱美的女娃娃不讨厌他，但是就像是面对一个精心雕琢的冰雕却不敢伸手去碰一样，她总觉得离他好一点比较好。
这么确定的女娃娃，自顾自点了点头，嘴上说着知道了，却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就通过没有关上的门，看见了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男孩。
“啊！伏砚清！”
杨小小直接忘了还堵在门口的人，绕过青年修士，往里面跑去。
伏砚清侧头，因为杨小小那一声喊挺大的，云檀子和长老都被引了过来，他站起身，对两人点点头：“多谢道友相救。”
那副姿态，在云檀子眼里真真是比他还要傲慢。
长老看不透伏砚清的修为，但是观其清正之气，也不像是一些诡秘心思的修士。长老脸上露出微笑，说道：“不碍事，道友平安醒来便好，只是不知道友名谓是？”
伏砚清看了一眼围在床上男孩身边的三个女娃娃。
“道号伏墨，沉擎世界，天炼宗弟子。”
天炼宗！
长老眼中异光连闪。
伏砚清很熟悉这种光，沉擎世界在中世界中举足轻重，而天炼宗更是如雷贯耳的顶尖宗门，旁的人谁都是想攀上天炼宗弟子的关系，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抵得上一般的小宗门了。
伏砚清没有报出姓名，未免让杨小小等人发觉他和那个男孩指尖的关系，只说了道号，倒也算不得是糊弄人。
现下因为伏砚清被赐了道号后并不怎么去外界走动，除了沉擎世界和一些资质顶尖的修士外，更多的外人也只是隐约得知天炼宗有一位以三十岁破金丹塑元婴的天妒之才，并不知其就是伏砚清。
而那些知道的，也大多只记得伏砚清的道号伏墨，往日都是含着伏墨仙人，倒是没几个知道他本名了。
“原来是伏墨道友。”长老本想喊前辈，斟酌几下，恭谦而不谄媚的换了道友二字，左右都已经叫了。
要说是前辈，这看面相怎么都觉得别扭，更别说一些重于外貌的修士，是万万不想一个老者喊自己前辈的。
伏砚清颔首，自动忽视旁边云檀子没有恶意却也并不友善的视线。
他身后的屋子里，杨小小看着毫无反应的男孩，眼眶红了红，对云檀子招手：“师兄！你快来看！伏砚清他又醒不来了！”
云檀子脸色微变，三人都走了进去，看着小男娃娃面容平静地躺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和前段日子一样。
男娃娃醒来三个时辰都没到，长老在心中叹了口气，把伏砚清的名字划去了。他本想在三个资质上等的娃娃中再挑选两个出来，掌门等人也为了让娃娃们尽快达到筑基期去寻找天材地宝。
三人之中，本来是最高修为的伏砚清最有优势，可是对方被邪修伤了心魂，出了什么差错还不可知。若是在无弥大会上也是毫无预兆的昏倒，那可真的是送命去的。
伏砚清的目光逡巡在杨小小微红的眼角处，他动了动唇：“别担心，这位……师弟并无大碍。”
云檀子斜视看了放大话的人一眼，考虑到他是安抚女娃娃的情绪，好歹是没出声反驳。他们看不出底细的老祖都不敢肯定伏砚清的身子没有问题，怎的这人就能确定了？
伏砚清不知云檀子所想，在识海里整理了下现有的线索，表面上还是冷淡而笃定地开口：“这种离魂应是由于这位师弟的体质所致，待他醒来你们直接询问，若无错应当能知晓他为何会无故昏睡。”
伏砚清说出离魂两字，掐准了问题中心，让杨小小等女娃娃还是信了几分。尤其是他的眉目间尽是漠然平静，意外让人心定。
杨小小对伏砚清印象变好很多，当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床铺居然是干净的时候这种好感接着往上窜了一点。于是，她又开始盯着伏砚清的脸看。
伏砚清收敛气息，心下决定，这次不管女娃娃说了什么，自己都不会再放在心上。
“那个，大哥哥。”杨小小试图和这个漂亮的美人【划去】大哥哥搭话，二丫和秀清又被长老带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云檀子师兄也跟着走了，这里只剩下她和这个叫伏墨的大哥哥，还有……
杨小小的视线停在躺在床上的男孩身上，因为伏砚清的实验，男娃娃的衣服皱了不少。
“唔。”伏砚清应了一声，等着杨小小的下言，若是他知道杨小小心中所想，定然会接口，这里可不止她们三个，还有数道若有若无监视着的目光。
显然，长宁宗并不是真的放心一个外人和自己的新弟子待在一起。
“大哥哥！”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娃娃雀跃地说道，“我们去打坐吧！”
她不想呆呆地坐在这里啊，可是如果练习伽罗语和新学的口技会不会让大哥哥觉得很吵呢？
伏砚清：“嗯？”
杨小小见对方眉梢微动，还以为他不愿意，迟疑了一下，改口道：“那要不，我们去扎马步？”
“……”
“唔，抓兔子？”
杨小小一连提了好几个，眼前的青年都是不动如山的样子。气氛渐渐变得沉默，女娃娃突然意识到很多大人其实并不看得上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的，她失落地低下头。
要是秀清和二丫在这里就好了，杨小小掰着手指想着，秀清知道的特别多，肯定能懂大人喜欢做什么，二丫更别说了，只要她在的地方，可不会缺了好玩的好吃的！
她很想和二丫她们在一起啊，可是长老和师兄都不让她跟着。
伏砚清看着女娃娃鼓起的小脸蛋，静默半晌后，伸出手，五指摊开，掌心朝上：“我在此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毕竟当初也不过是一时急切到了小世界，不回去和宗门说清楚是不行的，待久了，怕是就有人顺着来找了。
伏砚清不希望那些人来，他们太聪明，他不能确定那些人不会看出自己和这具幼童躯壳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他谁也不信。
哪怕，是他尊敬的师尊。
像是想到了什么，伏砚清的瞳孔中划过波澜，像是水纹，很快消失。
杨小小感觉到屋子里面的某些东西变化了，她抬起垂下的头，看见面前青年的掌心中，一抹氤氲的气流旋转着。
“我知是你救了我。”伏砚清手中的气流随着话语的落下混杂了几分爆裂的空间之气，“我这有一可抬手即落的空间阵法，算是作为报答。”
“教你，如何？”
杨小小眨了眨眼，似是好奇而专注，又有些茫然。伏砚清耐心地看着她盯着气团许久后，才点着自己的小脸蛋，犹犹豫豫地开口：“可是，这个……我好像会诶。”
什么？
伏砚清微顿，手中的气团霎时消散。
时间倒退至三天前——
“师妹，山下有人找你们。”一个师兄走到新弟子的住处找到杨小小三人说道。
杨小小她们从来没想过王铁会来看她们。
王铁瞅着还有一段路的三个小丫头貌似瞧清了他是谁后，立马像是三只小马哒哒哒跑过来，为首的就是他那个永远不省心的妹妹。
“哥！哎，哥！！”王二丫跑两大步半点不带喘的，眼睛晶亮地看着她哥，绕着走了好几圈，才满足地扑到他怀里，仰头问道，“哥，你咋来啦！”
王铁唬着脸，故意吓她：“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好好学了，别又给我闯祸！”
“我才没有闯祸哩！”王二丫不服气地皱皱小鼻子，她就知道，她哥就是整天和她作对的。
赵秀清和杨小小跟上来了，赵秀清平复了下呼吸，跟王铁打招呼：“王大哥。”
杨小小则是抻着头眼巴巴往他身后看，可是除了一大车的东西，什么人都没有。
“王大哥，就你一个人来嘛？”
王铁摸了摸杨小小的头：“桩子哥看着货物，没让他过来。”
王二丫第一个注意：“哥！你做生意啦！”
“嗯，不然怎的，还指望你不成？”
王铁想要带着王二丫她们出去好好陪一会儿，看守的师兄说有通行令才能让三人离开。
这种事本来一般是腿脚最快的王二丫去，但是看着二丫扒在她哥腿上的黏糊劲，杨小小说：“我去吧！”
“也行，”赵秀清嘱咐她，“山路不好走，别跑太快了，你别忘了你上次就迷路了。”
杨小小点点头，取令牌的路还是很顺利的，听见她脆生生地说要和家里人一起聚一聚的时候，给她令牌的师姐会心一笑，告诉了她几个明城里不错的店面和地点。
杨小小怀里揣着三块印了她们名字的令牌，谢过师姐，担心二丫她们等急了，于是小跑着下山。
山里的风忽然消失了。
杨小小忘了秀清的叮嘱，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一个不注意，就被脚下的小石子绊倒，整个人咕噜咕噜从石阶上滚下。
【叮~检测到时%空#……叮~你已穿过时空风暴~】
【数据错误#@$数据#错误%——智能系统暂时#呲关闭呲%#@……】
杨小小抱着晕乎乎的头，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是旋转的，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吧唧一下倒在软软的药田上不省人事。
某个刚过来的人：“……”
啊，我的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