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仁几个是被徐建军安排人抬着一路走到了镇上。
也好在现在雨停了,所以这一路上也不算太遭罪。
到了镇上后,徐建军就开口问道:“老姑,现在建功他们都醒了,你看要不直接去咱们镇上的卫生所得了,也省得往县里跑了。”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说实话,我还没去过县城呢,这县城医院的大门往哪开都不晓得,心里还有点慌。”
徐建军是前不久才接的大队长的职,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是个利索的性子,说起这些也大大方方的,丝毫不见窘迫。
徐如月这辈子就没出过井沿镇这个地方,现在只要一想到去县里,她也有点心慌,但又想到程建功几个的身体,就一咬牙说:“就去县城,镇上的医院不行,不去县城检查一遍,我的这颗心就放不下。”
徐建军看了一眼周围这些过来帮忙的,摸了一把脑袋后说:“那既然这样,我就叫大家伙儿先回去了,我陪着你们去县城吧,不然你一个人也不好弄。”
徐如月就拉着徐建军的手说:“建军,老姑谢谢你,这回要不是正好有你在,还帮着点醒老姑,老姑恐怕也不能活了!”
徐建军被说的不好意思,“应该的,再说我也是大队长,为人民服务嘛!”
徐如月就道:“不管咋说,老姑记着你这个恩情呢。”
徐建军又安慰了徐如月两声,然后安排其他人回去,这才和徐如月他们一行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徐建军和徐如月都没坐过班车,而程建功一家五口也都是刚穿过来的,对这边也不熟悉,因此一个个都挺稀奇地在车上左顾右看。
程静淞在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班车就是破一点烂一点后,也就不关心了,开始暗暗关注几个便宜亲人。
便宜爸妈都是随便扫了两眼车内的情况后就不感兴趣了,然后一致地把目光落在了外面,若有所思。
便宜大哥则是研究了一下后很快就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
唯有便宜二姐程斯年的情绪稍微激动一点。
自打上了车后,她好像就一直处在一个紧绷的情绪里面,尤其是当车子启动后,程斯年甚至还惊呼了一声出来。
徐如月连忙就看过来了,着急忙慌地问道:“咋了,二丫头哪儿不舒服了吗?”
程斯年双手死死地扣住身下的座椅,浑身紧绷地看着不住往后倒退的风景,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如月的关心。
徐如月皱了皱眉,抬手往程斯年的脑袋上揉呼了一把,又急切道:“咋了这是?”
程斯年抿着唇角看着周遭安静的人群以及他们都很平静的神色,暗暗告诫自己要小心,千万别漏了马脚,这才勉强镇定地对着徐如月道:“无事。”
“真没事假没事儿啊?”徐如月不放心地盯着程斯年追问。
程斯年的表情已经比之前平静了许多,再次摇头道:“无事,不用担心。”
徐如月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好,可没多会儿,她又扭头过来皱眉盯着程斯年道:“没事儿就没事儿,你啥时候又学了你爷以前的那一套,还无事,怪腔怪调的,给我改了!”
程斯年:“……”
扣着座椅的手指倏然绷紧,程斯年尽量平静地对徐如月点头,胡乱地“嗯”了两下。
程静淞就算是再没心眼也该发现不对劲了,更何况她还一直关注着程斯年。
就程斯年的这个表现,完全不像现在的孩子第一次坐车的样子。
现在的小孩子虽然不一定见过班车、汽车、小轿车,但是肯定从长辈的口中听到过,也幻想过坐车,真要是坐了车,恐怕早就满车厢新奇蹦跶了。
哪怕有个别胆子小的,也绝不会表现出程斯年这样一副大惊小怪且十分防备的模样。
更何况就连徐如月都说了她现在说话的腔调怪异。
程静淞之前就觉得他们一家五口几乎同时醒来这件事很奇怪。
后面,程建功、叶美云以及程定坤三个虽然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但是也叫她看出了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表现。
毕竟刚刚死里逃生就能那么镇定,实在说不过去且与他们过去的性格大相径庭。
现在又有了程斯年的行为作证,加上刚刚车子启动的一瞬间,她也看见程定坤睁开眼,露出十分防备的模样,便觉得自家五口人恐怕都换了芯子的这个可能有些八九不离十了。
这可当真是……好大一场穿越!
程静淞只觉得相当的无语。
她又偏头盯着程斯年仔细看了看,想着要不要试探她一下,结果正好撞见程建功撩过来的眼神。
怎么说呢,那只是轻飘飘的一眼,且很快就从她身上掠过去了,但程静淞就是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好像浑身上下都被看穿了一样。
程静淞再次回想这位便宜爸爸眼也不眨地把她塞到徐如月怀里的样子,最终选择了从心。
算了,反正她现在就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能做的也有限,想那么多干什么。
程静淞干脆闭上了眼睛。
大概穿越带来的后遗症让她有点累,也可能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小了,程静淞竟然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上眼后,她身边坐着的程斯年也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是去医院看病,徐建军和徐如月也没什么心情稀罕第一次坐车的经历,加上雨天也几乎没人出门,这辆车就这么带着他们几个一路非常安静地到了县城汽车站。
临下车的时候,徐建军和开车的师傅打听到县人民医院就在汽车站旁边不远,就主动在前带路。
这时候的县人民医院在程静淞的眼里非常的老旧,只是简单的L造型,上下两层楼,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头。
但在徐建军和徐如月的眼中,这里已经是顶级豪华了。
“看这大白墙刷的,可真白啊!”徐建军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人民医院门口有个看门的大爷,闻言就乐了起来,朝着徐建军他们一行看过来道:“听你这意思,第一次来啊?”
徐建军怕被人看扁,就挺了挺胸膛,抬着下巴说:“那可不呢,没事儿谁往医院跑啊,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大爷门卫见多识广,也没在意徐建军的小动作,而是多看了脑袋上血呼啦的程建功一眼说:“你这是伤到了脑袋了,那咋来了这么多人呢?”
徐建军连忙把程建功一家被埋的情况给说了一遍,才叹气道:又忙说:“这不是怕万一有个啥后遗症的,所以来医院检查一下,才好放心不是。”
门卫大爷这才收了之前不经意的神色,脸色正经起来。
他又上下打量了程建功几个一会儿,不太敢相信地问道:“房子塌了?”
“塌了。”徐建军应答。
“人也都埋了?”
“埋了。”
门卫大爷一脸同情地看向程建功他们,“那这可不是小事儿,我听说有的人这样会那啥憋坏脑子,可得好好查一查,你们去二楼,左拐走到倒数第二间那屋,找齐老大夫帮你们看,他可是我们医院最厉害的大夫。”
徐建军连忙感谢,“同志,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说实话我们都是第一回来,这心里慌着呢,都不知道该干啥。”
老大爷就说:“客气啥,为人民服务嘛,你们赶紧进去看病去吧,这不是小事儿。”
徐建军“欸”了一声应下,又朝着老大爷谢了两句,这才对着徐如月道:“老姑,我们赶紧带建功他们进去吧。”
直到进了院子后,徐如月才悄悄松了口气,对着徐建军说:“建军啊,还是你厉害,胆子也大,这给我紧张的一看见医院都不知道干啥了,幸亏你今天跟着过来了。”
徐建军就悄声说:“我也紧张,这不是想着我好歹还是个大队长呢,可不能给咱上塘村丢人。”
徐如月就说:“你想的对。”
等到了门卫大爷说的诊室后,里面果然有一个年纪大的大夫,胸口上还有名字。
齐正心。
里面有人看病,他们就等了会儿。
等到看病的那人走了后,这位齐大夫才看过来。
等见到一屋子的人只有程建功的脑袋上有伤口后,他稍微皱了皱眉说:“只是清创的话就直接去楼下找护士就好了,我这里不做。”
徐建军和徐如月一听齐老大夫说不做就开始急了,徐如月也顾不得紧张了,急急忙忙道:“咋就不能给我们看呢,明明楼下看门的说你是这医院医术最好的,所以我们才专门来找你,你为啥不能给我们看?”
齐正心知道有很多人到医院后会专门打听谁的医术好,然后找过来,因此也不意外现在听到的。
但他不可能什么都看,就摇头说:“我这里看不了,你们下去找护士吧。”
徐如月哪懂得什么是护士,她只晓得自己儿子一家今天遭了大罪了,结果这个医术好的大夫却不愿意给看病。
她气得气都喘粗了。
徐如月的情绪有些激动,程建功怕她一会儿再口不择言,连忙从后面按住了她,主动解释了一番。
齐老大夫这才露出意外的表情,连忙把刚刚摘下来的眼镜重新戴上,对着程建功说:“你过来我瞧瞧。”
中医是真的博大精深,没多久,齐老大夫就通过望闻问切得出程静淞三个小的都没事儿,程建功就是脑袋受了伤,叶美云有点内出血这个结果。
徐如月对这个结果又是高兴又有点不放心道:“可建功之前一直说脑袋晕啊。”
“伤了脑袋会晕很正常。”齐老大夫想了想说:“不过按照你们刚刚说的,在没有及时的救治下你们还能醒过来确实有点运气的成分,这种长时间憋气引发的后遗症也不一定会即刻显现出来,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住院观察看一下。”
徐如月连忙说:“那我们住院。”
住院需要村里开的证明,但徐建军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没给办。
好在齐老大夫性格不错,还帮忙做了担保,这才让程静淞他们一家在医院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