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来得较早,往日里见雪就会往各院儿发放炭火,今年却迟迟不见影儿。
徐知梦套了三层袄子在身上,徐溪更是披着两件披风,母女俩全都跑到老夫人屋内蹭暖。
没办法,只有老夫人这儿有炭火。
老夫人见此大怒,差人叫了余锦过来责问,“我看你是当家当得自己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了,你是想冻死我女儿和孙女不成!”
余锦委屈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家里余钱吃紧。”
老夫人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到余锦脚下,骂道:“你个没脑子的黑心夫,看看你把我孙女冻成什么样了?她不是你亲生的吗?!”
余锦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徐溪心痛不忍将他抚了起来,随后对老夫人道:“母亲,不是余锦故意克扣,真是为了这个家才着想。我本说全府都别用,可阿锦说,我们年轻挨点儿冻,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决不能让您老人家受这份苦。”
老夫人听有自己女儿参与,她忍了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说余钱不足,这偌大的侯府当真要败落了不成。”
徐知梦在一旁嘀咕道:“可不,再这么下去,全家都得上街要饭去。”
“什么?”老夫人看着孙女,“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徐知梦走到老夫人跟前一跪,“奶奶,您疼我们,我们知道,可您也不能胡乱疼爱吧。前几日要不是我瞧见了,还不知二姑姑他们家竟仗着您这份宠爱胡来。这炭火钱都已经流到那青楼妓子屋内去了。”
“你、你给我住口!”老夫人难得对她发火,怒而看向余锦,“你看看你,你把我孙女教成什么样了。”
余锦低头受着,但他的手一直在掐徐溪的大腿。
徐溪吃疼,上前一大步对老夫人道:“母亲,不怪阿锦,实在是另有原因。”
老夫人身边嬷嬷一听,立刻叫着屋内的下人全都退了出来。
没了旁人在,老夫人看着地上的徐知梦,“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徐知梦道:“奶奶,我与闲王亲眼看到知岁去了焕春楼,且那妓子悦兴还承认被她包养一事。”
女人家长大了逛青楼实属正常,但是包养一事,在高胄之中多为不允。
“当真?”
徐知梦举起右手:“孙女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被雷……”
“啊哟,我的小祖宗莫要乱说。”老夫人赶紧按下她的手,问向徐溪:“知岁这事你可去查了?”
徐溪点头:“确有此事,且那妓子已有了一月的身孕。”
怀孕这件事徐知梦还真不知道,没想到她老娘还挺厉害的,这都查到了。
老夫人勃然大怒,“这个混账东西!来人啊。”
周嬷嬷领着护卫走了进来,“老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徐知岁给我提过来!”
“是。”
这一提就提了半个时辰。
徐知岁的爹娘自然也跟来了。
一进屋,两房见面,暗自眼红。
一边是华贵气派的二房,一边是饱受无碳之苦的长房。再一看两个孙女,徐知梦哆哆嗦嗦,脸蛋冷得泛白;徐知岁长期大鱼大肉,那腰身比徐知梦粗了一圈。
这样一看,老夫人心底顿时有了计较。
徐檀见母亲脸色愠怒地瞪着徐知岁,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一定很严重。
“娘……”
“你闭嘴!”
被这么一凶,徐檀不敢吭声了。
徐知岁也从未见老夫人这般生气过,她吸了吸鼻子,泪花瞬间蓄满眼眶,咬着下唇微微颤抖,看上去无辜极了。
“奶奶……”
这表情、这语气,多么的可怜,多么的惹人心疼啊。
徐知梦自叹不如。
但这次不同以往了,养妓子就算了,还怀了孕,这是把老夫人的底线放在泥地里踩。
徐檀和正夫陈寻也看出老夫人非常的态度,冲徐知岁打了个暗示让她安静。
“知岁你可知错?”
“奶奶这般问,那定是孙女做错了事惹您不快,孙女知错。”
听听这话,暗地里就是在说,我没错哦,是你们逼我认错的。
老夫人手里没有拐杖,不然一定敲她的头。
“你个混账!我问你,那焕春楼的妓子悦兴是你养的?”
“这……”徐知岁偷偷看向徐檀与陈寻,见他们冲她摇头摆手,便低头回道:“是、是有此事。”
老夫人冲她tui了口气,“来人,家法伺候。”
爱女心切的陈寻不淡定了,正想下跪求情被徐檀拉住。“你别劝,越劝老夫人越要罚,且让她受了,也就过去了。”
陈寻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府内的护卫按在地上打得痛苦哀嚎。
家里一直将这事儿捂着的,平日里老夫人和徐溪也不会过问,到底是谁告的状!?
陈寻抬头看向徐溪一家,见徐知梦正一脸欣赏地看着徐知岁挨罚。
他气得拽紧拳头认定是徐知梦干的。
视线太过直白,徐知梦见二姑夫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忙躲到老爹身后。
余锦顺着女儿视线看去,与陈寻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呵。
哼!
家法完后,徐知岁被打得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老夫人命人先将她送回去,留下了徐檀和陈寻。
“至于那妓子肚里的孩子,给他流了吧。”
徐檀正要应下,陈寻却跪在地上乞求道:“老夫人,这是知岁的第一个孩子,求老夫人网开一面将这孩子留下吧。悦兴是戎度人,他们能探出孩子性别,这可是个女孩儿呀。”
“荒唐!就算是女孩又如何?始终是不入流的下贱东西。”
陈寻还要开口被徐檀阻止,“是,一切都听母亲的。”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徐知梦道:“二姑姑,你们家从主家这儿支了那么多钱,却用在这妓子身上,可否能还给我们呀?我家还等着买炭火呢。”
徐檀十分不喜这丫头在这个时候提钱,冷着脸道:“知梦,你是晚辈,你说这话,我不与你计较。历来主家供养嫡系一脉本就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这次徐溪站了出来,“二妹,你这‘理所应当’是否太过不要脸了?”
徐檀十分意外,这素来不爱掺和的大姐竟会主动开口。
“大姐你这是什么话?我说的本就是对的。”徐檀转向老夫人,“母亲你听听,大姐这是在逼我。”
老夫人也挺意外大女儿今日的反常,平日里不见她怎么说话,怎的今日这般的强硬。
“溪儿你……”
“母亲。”徐溪拱手对着老夫人鞠了一躬,“女儿想分家。”
整间屋子都安静了。
徐知梦用眼神和老爹交流:我娘怎么了?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啊。你用和离吓她了?
余锦:怎么可能?这几天她宿我那儿。
徐知梦:那她没和你说什么?
余锦:每天吃喝拉撒哼小调,你觉得呢?
徐知梦:我懂了,我娘是扮猪吃虎型的。
余锦:……
徐知梦:你怎么不用眼神跟我说话了?
余锦:没什么,看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眼瞅着老夫人要爆发了,徐溪依旧不退让,“我说我要分家。”
“疯了!”老夫人将坐上的茶杯全扫了,碎了一地响。
徐檀和陈寻心里偷着乐,徐溪你把老夫人惹怒了有什么好?
这下子换成老夫人和徐溪对上了。
徐知梦都急了,终于听徐溪叹道:“不分家也行,每月定额支供两家,超出的自己想办法。”
徐檀脸色一变,那可不行,她们享受主家支供这么多年,这一旦定了额,他们家还怎么花销。
本想让老夫人劝徐溪,可转念一下,又没了动作。
老夫人单手握拳抵在心口,声音软了下来,“本就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万一你妹妹们家里出了事可怎么办?”
“等出了事再说吧。难不成母亲是盼着他们出事?”徐溪左右手握着徐知梦与余锦,语重心长道:“母亲我也是有一家人的啊。”
看着大女儿一家‘穷酸’的模样,再看看二女儿一家的金贵,老夫人懂,她什么都懂。
她无力地挥挥手,“罢了,你是家主,这家你说了算,周嬷嬷扶我回屋休息。”
周嬷嬷:“是。”
徐檀和陈寻见此时就这么定下,她转身对着徐溪讥讽道:“大姐你当真是无情,就因为那几百两银子,要闹得咱们姐妹生分。”
“二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从我这儿拿的钱也够你们一家子生活好几年了。”话到此一顿,徐溪冷眸含笑,“无情?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真正无情的样子?”
徐檀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整颗心都要被冻住了似的,她赶紧拉着陈寻出了侯府。
陈寻有气对着徐檀撒,“都怪你,要不是你找余锦□□么多钱,他们也不会发现问题。这下好了,我女儿受了罚,连着孩子也保不住,最后还指不定要被亲家看不起。”
徐檀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好意思说,都是你惯的。”
“徐檀你!”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休了你!”
陈寻只能将嘴闭上,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最后没有按照原定的发展,但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至少两房的支出再也不会由着他们恣意胡来了。
“老板,以上就是今天发生的全部,你有什么想法吗?”
常溪风思索片刻,问:“所以戎度人真的可以在怀孕后自行辨别出孩子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