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还要有大鸡腿?
过生辰吃寿面是旧俗,以裴琤的身份也不缺这点吃的,他刻意这般要求……姚窕想到三年前。
那时她曾借着生辰,特意在院里小厨房煮过一碗生辰面。
那碗面就有荤有蛋,还有两个大鸡腿。
但……裴琤并没有吃,他愤怒地砸了面碗,掀了桌子,说他不可能屈服,让她趁早死心。
当时裴琤被镇国公困在院里,逼着跟她成礼,每日只有清水白粥,纵使饿狠了,也没碰过她送去的任何吃食。
这次他特地要求丰盛的面,是不是……
“不想给我煮吗?”裴琤看着她。
姚窕回过神来,“没有,到时候回来我就给你煮。”
“好!”裴琤高兴地圈紧她腰,将她揽过来,在她脸上轻啄了下,“困了就睡吧,时间不早了。”
“嗯。”姚窕轻声应着,待要闭上眼睛。
裴琤收回揽着她腰的手,起身下床去,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就要穿上往外走。
姚窕霍然清醒,也明白他是要回静书斋。
国公府到底是镇国公的地盘,楚映秋独自留在院里太危险,只有他守在那边镇国公才不好出手。
可如此行为,无疑是在挑衅镇国公。
“裴琤。”姚窕唤了声。
“嗯?”裴琤应声回头,“怎么了?”
姚窕望着他,嘴唇张合翕动,似有言语,却好一会儿后才轻轻道:“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她看着他,眼神不似楚映秋那般勾人,反而清冷,只隐隐透着丝柔淡。
她甚少,或者说从未在不动情的清醒状态里,这般柔媚娇唤。
裴琤步伐顿住,连穿衣的动作都停了,理智告诉他该回静书斋,身体却将穿到一半的外衣脱了,嘴里答了声“好”,人就返回来重新脱鞋上了床。
“我会陪着你。”他将人拥进怀里,还吻了下她眉心,安抚道:“睡吧。”
姚窕没想他这般轻易就回了来。
“睡吧。”裴琤安抚着。
姚窕回过神来,什么都不想想,反手抱住他,将脸贴近他颈肩,闭上眼睛。
裴琤看了眼,什么也没说地让她贴得更近了分。
两人身体紧挨,没在中间留下一丝空隙。
夜漫长,又似一瞬而过。
第二天,姚窕醒来时旁边早没了人,守在外头的丫鬟听到动静,端着洗漱用品进来。
姚窕迟缓了会儿,起身洗漱。
“世子何时起的床?”她问。
伺候的小丫鬟顿了顿,答不上话。
远岫接过话语道:“世子跟往常一般,还不到卯时就起了,楚姑娘也跟着出门去了。”
姚窕从那小丫鬟身上看出什么,眉头轻蹙,“世子昨晚半夜回静书斋去了?”
远岫迟疑了瞬,还是点了点头,“是。”
姚窕心绪微沉,又很快撇开这情绪。
他能等她睡着再走已算体贴,在这个节骨眼上,楚映秋还不能有事。
姚窕收回思绪,快速刷完牙洗了脸,让丫鬟梳了个日常髻,这次没急着去和睦堂跟国公夫人请安,吃了早膳,先去花房看花。
几盆杜鹃花摆放在花房角落里,被一众开得璀璨的夏季名花衬得格外普通。
姚窕饶有兴趣地围着观赏了会儿,想着裴琤于万花丛中舞剑的身影,已有些期待。
这个时节,正是映山红开得最为璀璨的时候。
姚窕赏了花浇了水,挑了两盆月季,才前往和睦堂请安。
镇国公夫人喜欢插花赏玩,对姚窕养植的花儿最是喜爱,见她送来新品月季很是高兴,婆媳俩聊着花相处了一上午,没人提起楚映秋。
仿佛昨日送的那盒糕点,只是一盒糕点。
傍晚临近夜幕时裴琤回来,照旧先来她这边,这次姚窕没留他,裴琤很快便回了静书斋。
时间眨眼过去数日,楚映秋一直好好的,裴琤也未曾遇险,仿佛萧泽忘了这个威胁,日子过得平顺普通,直到下旬休沐。
四月初夏,廿十。
姚窕洗漱完毕,让丫鬟梳了个简单的高发髻,还没出房门,就先听到外头有呼呼破空声。
她好奇出了来,见裴琤穿着身浅青窄袖圆领袍,束发银冠,正在院里舞着长剑。
那剑光闪烁间凌厉逼人,有如寒芒绽放,耀眼潇洒,精妙无比。
姚窕停下脚步,目光随他身姿转动。
他手中剑芒夺魄,矫健优美,急出如雷霆闪动,收罢如江海凝波。
姚窕看着,恍惚想起三年前的场景,那时他被困在院里,偶觉无聊时也会这般在庭中舞剑,只是每每一见她出来,便会停下动作,气恼又冷傲地转身离开,回他屋里。
“起了?”裴琤收了剑,抬眸看来。
姚窕也收回思绪,正好对上那双狭长眼眸。
他眼里有轻松笑意,连那略微上挑的眼尾都有着些许温情,“好久没用过剑了,有些生疏,怕待会去到地方舞得不合意,便先练练。”
裴琤解释着,大步迎上来。
“先用早食,吃过后我们就出发,是去焦溪山还是青蓬山?”他过到近前问着。
焦溪山和青蓬山都在鄢京郊外,只不过一山在东,一山在西。
姚窕没多想地道:“焦溪山,那边杜鹃花更多。”
“好。”裴琤将佩剑连剑带鞘地抛给旁边丫鬟,拉过姚窕先往小厅用餐。
今日是两人生辰,早膳格外丰盛。
不等其他人前来庆贺生辰,两人用过早食就先悄悄出了门,都没去镇国公夫妇那边请安。
等上了去往城外的马车,姚窕奇怪道:“不叫楚映秋吗?留她在国公府内……”
“我们生辰喊她做什么?”裴琤打断她,犹自跟她挨坐着,“我早将她送去茶楼,让朝寒仔细守着。”
姚窕闻言松了松。
她也不想今日有楚映秋在旁打扰。
“是不是又差点吃醋?”裴琤垂眸看来。
姚窕不答,侧首往马车窗外看去。
此时马车才启程,两边街道宅院墙高挡了风景,路上相随的只有仆从和护卫,不见过往行人。
裴琤拉过她,将人圈回怀里,低头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我。”
姚窕想说他自大,目光落在他脸上,又没能出口。
好在马车这时拐出坊巷进入大街,外头行人多起来,喧闹吵杂声逐渐入耳。
从鄢京内城乘马车出城约需半个时辰,等到焦溪山下又得半个多时辰,裴琤不习惯待车里太久,陪姚窕出到城外,便换上坐骑,跑在马车边。
姚窕掀开车窗帘朝他看了两眼。
裴琤察觉到她视线,扭头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以及那掀挡遮帘的细白皓腕上,脑子里不知道闪过什么,突然道:“要下来骑马吗?”
“嗯?”姚窕愣了下。
裴琤道:“太阳不晒,吹着风甚是舒爽,比你坐在马车内颠簸摇晃舒服多了。”
出了城路不好走,特别是往山上去,马车又慢又颠簸,确实不如骑马好,只是……
姚窕目光落在他坐骑上,眉心微蹙,有些许为难。
她没骑过马。
裴琤看出来,略微诧异:“你不会骑马?”
随即想起姚窕出身。她虽是镇北将军之女,但并非将门女子,自幼在乡下长大,怕是少有机会接触这等坐骑。
“停车!”他当即勒马出声,向姚窕道:“下来,我教你骑马。”
车夫听到命令将马车停下。
姚窕迟疑了会儿,看了看他的坐骑。
那马儿高大矫健,骏气十足,看着很能跑的样子。
姚窕有些心动。
“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来试试?”裴琤伸手作邀。
“好。”姚窕没忍住,从马车上下来。
旁侧陪同的远岫忙给她带上帷帽防尘防晒,又将面前的帽帘掀到顶部固定,以免影响视野。
裴琤已经翻身下了马车,示意她踩着马镫上马。
姚窕对这熟悉,踩着马镫不用裴琤指点帮忙,一翻身便上了去,动作格外流畅。
“好!”裴琤见她上马动作娴熟飒爽,不由喝了声彩,但没将缰绳给她。
“你身子稍微往前点,对,坐稳了。”他说着,靠近过来,一只手抓住马鞍稍微借了下力,便身轻如燕般坐上马背,贴在姚窕身后。
姚窕身体僵了僵,“你……”
“拉住马缰。”裴琤紧贴着她,双手环过她腰肢,将人锁在怀里,又把缰绳塞到她手里。
“拿好它,以前骑过驴?”他说着,下颌蹭过她额鬓,安抚道:“不用紧张,马也就比驴高些,二者驾驭方法相差不远,你就把它当驴子骑,我坐在你身后,不会让你摔下去。”
“没有马镫,你当心摔下马……”姚窕话还没说完,裴琤坏心思地一拍马后。
坐下骏马接到讯息,拔腿就跑。
姚窕惊了下,身体不由往后仰去,直到紧贴他胸膛才没继续后翻。
裴琤环着她腰,清朗笑声就在耳畔,“我就是不要马镫也坐得比你稳,拉好缰绳,我教你怎么操控马儿……”
姚窕顾不得他,忙稳住身体,接过缰绳开始控制坐骑。
她没骑过马,但骑过驴子。
这马儿也就比驴高些、壮些、速度快些,其他相差不远。
姚窕有骑驴的经验,加上裴琤在后稳着,很快适应坐下骏马,扯着缰绳控制马儿行走快慢。
“坐稳,我加速了,驾!”裴琤见她逐渐掌握方法,提醒一声,甩动马鞭加速。
姚窕紧张了下,很快再次稳住。
裴琤见她越发稳当,便将马鞭也塞进她手里,让她自主掌控坐骑快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