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公主今年都十七了,她的婚事却迟迟没定下来。
就是因为她看中了齐思远,想让齐思远做她的驸马。
旁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齐思远在东宫任职时,她便时常磨缠。
太子看在眼里,也是无可奈何。
自己父皇的眼里心里,只有如今皇后所出的三皇子瑞王爷和纯玉公主。
纯阳没人关心,他这个做哥哥的,既心疼又无奈。
幸好太子知道齐思远,心中只有功名而且能力出众,并不愿走这条捷径。
时常躲着自己这个跋扈的妹妹。
“皇兄,你拦我作甚,我去看姑父和表哥不行吗?”
纯阳公主的口中的姑父和表哥,便是酉阳侯秦谷广和秦凤鸣父子俩。
太子殿下心中早有了纯阳的驸马人选,便是他的表兄秦凤鸣,长公主也愿意且极力撮合。
无奈这俩祖宗互相看不上眼,见面就掐架。
酉阳侯又是出了名地溺爱自己这个独子,也就委婉谢绝。
最近皇后又在蠢蠢欲动想结秦家这门亲事,有意把她女儿纯玉公主嫁给秦凤鸣。
纯玉公主性子温婉,酉阳侯有意让秦凤鸣娶纯玉公主。
幸而长公主一直不点头。
可时间长了,自己皇姑架不住皇后的情面,两家一旦接了亲,秦家雄厚的财力将会被三皇子所用。
太子想起这件事,心中还是暗暗着急,无奈自己这个皇妹不争气。
“你与凤鸣就是冤家,怎会去看他,你心中如何想的,别以为孤不知道。”
“来人,把公主带下去,关半月的禁闭。”
“皇兄,我恨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们好大的狗胆,连本公主都敢拽。”
看到太子大怒,殿中的近侍和侍女架着纯阳公主就出了大殿。
也顾不上她的威胁。
这日,阮娇娇听了齐思远的吩咐,用过早膳后,就到库房帮章芝悠的忙。
听说是齐思远派她来的,章芝悠也不好推辞,问她:“识字吗?”
“识……但……”
阮娇娇话还没说完,一支湖笔就扔了过来。
章芝悠也没空听她废话,她还要忙别的事。
她的丫头娟儿清点嫁妆,让阮娇娇登记嫁妆礼单。
半天后,娟儿就发现不对劲了,当即说道:“姑娘,你这都写错了。”
章芝悠听到这话,忙从库房出来。
拿起礼单一看,锦缎写成金缎,白瓷写成白吃,玉器写成鱼器,喜梳写成洗漱。
诸如此类的太多了。
字虽能认得出来,可那也是丑得不忍直视。
章芝悠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头疼道:“我这儿没有你能帮的忙,你回去吧。”
娟儿还不忘补刀,“字都写不好,若是大人知道了,只怕后悔让你来后院。”
“这说出去都……”另一个丫头雀儿也跟着嘲笑。
章芝悠再看不上阮娇娇,毕竟她还管着后院,忙呵斥道:“好了,去干活,闲话少说。”
阮娇娇脸色一红,干笑道:“我方才就想说,我识字但写不好,要不给我安排过别的事吧。”
阮娇娇是识字的,在明月楼时平姐专门请了女夫子教她,还有乔芸娘也会教她一些。
她都不用心学,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练好武艺。
哪有心思认真识字,学的也是半桶水。
章芝悠果断回绝,“别的事也不需要你做,你回自己院子吧。”
阮娇娇被人数落一通,就出了库房。
在门口正好碰到玲珑和麦冬。
这几日玲珑在房中绣一些汗巾和荷包,并没出门。
章芝悠和她丫头嘲讽的声音那么大,玲珑想忽视都难。
她什么都没说,给了阮娇娇一本《说文解字》让她回去好好练。
阮娇娇不想被人嘲笑,回去拿着书翻看起来。
一边识字一边练字。
就连午膳也只草草地用了几口。
见秀儿坐在她旁边打瞌睡,阮娇娇不想打扰她,便拿着书和湖笔出了月华苑。
到游廊旁的凉亭中练字。
太过投入,就连旁边何时来了人,她都不知道。
直到头顶上传来温和的声音,“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练字?”
阮娇娇这才抬头看向身后,就看齐思远已施施然坐到了她对面。
她快速捂上自己写的墨帖。
吞吞吐吐道:“大人,你怎么来了。”
“本官不来,怎会知道你在此处偷懒。”
话虽如此说了,可他神色温和,并没真动怒。
阮娇娇垂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瓮声瓮气道出原因,“大人,奴婢字写得不好,还写错了,帮不了芝悠姑娘的忙。”
齐思远倒没有多意外,刚刚那一眼,他也看清了。
看阮娇娇自责不已的样子,他也不忍再说她。
鼓励宽慰道:“无妨的,写字比你练功夫简单多了,你武艺都能练好,还怕练不好字。”
“大人,你不怪我?”
阮娇娇满眼惊诧,也不在捂了。
一高兴就有些忘形,一把抓住齐思远的衣袖。
她眉眼弯弯,像两轮皎洁的月牙儿挂在天边,在炎热的午后好似小小的冰鉴一般让人凉爽又舒心。
齐思远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淡笑道:“怪你做啥,帮不了忙,练练字也好。”
俨然不记得了自己往日的警告,没有他的允许,阮娇娇不能私自靠近触碰他。
“光看这一本书是不够的,晚上我让余朗再给你多挑几本。”
“好好练,字写好了,去帮管事记账。”
阮娇娇抑制不住兴奋,两眼放光,“能给管事记账,我行吗?”
往日在灶房时,就听梁氏说过,府上的管事可是中过举人。
在阮娇娇眼中,能中秀才那都是厉害人物,何况还是举人。
甚至她脑中又打起了另一个小算盘,若给管事记账,她就有理由提涨月银的事了。
她可听说章芝悠可比她们的月银高。
心中激动得不得了。
两人靠得太近了,齐思远闻到了她身上清甜的香味。
她穿一身水青色对襟直领半臂,里穿一件月青色齐胸襦裙。
头上无一点装饰,莹白的肤色衬托得她整个人明艳不少,
还有那双清澈好看的杏眼,带着几分娇憨一眨一眨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一时之间,齐思远竟忘记推开她。
直到旁边的余朗一声轻咳。
齐思远才回过神来,看到阮娇娇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抓在了自己手臂上。
脸色泛红,不自然推开阮娇娇的手,轻声训道:“又放肆了,往日本官怎么说的。”
阮娇娇马上反应过来,耷拉着小脑袋,小声道:“奴婢不敢了,大人别罚奴婢月银。”
空闲的这两日,她一门心思用在练字上。
晚上,齐思远入内室准备歇息时,文旭才从府外回来。
他一回酉阳,齐思远就给他安排了秘密任务,进入牛头山打探情况。
曹八斤带的那条路不好走不说,有人防守根本进不去牛头山。
为此,齐思远吩咐文旭到山中再去查探。
“爷,属下今夜依旧没有找到进山的路。”
“想白日再去看看。”
这是他去山中的第五日了,依然无功而返,也让他有些挫败。
他对那里的地形又不熟悉,黑漆漆的只能趁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个大概。
文旭一身细汗,疲惫不已。
余朗忙给他递了一盏凉茶,他仰头一口饮尽。
齐思远神色严肃告诫道:“不可,白日进山,他们在暗处,你在明处那样太过危险。”
余朗一听也急了,“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齐思远思忖一响后,从容说道:“竟然在山上找不到,那就让他们自己下山来。”
“听曹八斤交代,山中每月月底都会运一次粮食进山。”
“这批粮食,定然不是小数目,”
“你们两人明日分头行动,余朗去培州城门口和粮铺打探,文旭留在酉阳城。”
“记得带上几个衙役,乔装一番。”
文旭人经常外出,只有后院的几人认识他。
余朗在酉阳脸熟,到了培州就无人认识了。
“爷,那到月底了榆阳的帐该怎么办?”文旭也不忘记自己每月的公务,开口问道。
齐思远早已有计划,“我前几日就给徐涛去信了,此次让他去榆阳查帐。”
徐涛负责齐思远盛京的生意,此人有些生意头脑跟着齐思远多年。有他去榆阳,齐思远也放心。
无后顾之忧了,文旭和余朗两人也能安心去办差了。
次日,阮娇娇还在做着美梦时,阿柯就在屋外唤她。
“阮姑娘,快些起来,大人让你今日随他出府去。”
还是一旁的秀儿把她给摇醒的。
阮娇娇洗漱后和阿柯赶到文清阁时,齐思远已用过早膳又换上他那件粗布长衫。
齐思远看她并没穿那身劲装,而是穿的小厮长衫。
衣衫过大,阮娇娇把衣袖挽了好几圈,才露出手来。
齐思远唤来管事蒋叔,给阮娇娇换了身合适的衣衫才出府。
前些日子酉阳的税收增上去后,朝中户部拨给酉阳修葺加固提拔的银子,很快就到了县衙户头上。
昨日徐县丞已让人开始动土,他今日才有空去查看。
时辰还早,路过市集时,到处都能听到早食摊贩们的吆喝声。
马车里阮娇娇见齐思远又在想事情,趁机撩起纱帘向外看去。
方才因为时间紧急,她本就只吃了一块糕点,此时肚子里的馋虫又勾了起来,两只眼睛到处瞟。
食摊上琳琅满目,有油烹豆腐盒子,香喷喷的肉包子,豆腐脑……
数都数不过来,阮娇娇的眼睛和嘴巴恨不得此时分身扑到摊上去。
就在这时,齐思远忽然开口说道:“把帘子掩上,碟中有糕点。”
阮娇娇虽放下了纱帘,可样子还是有些失落。
齐思远一边翻着户房送来的账本,一边说道:“是林记的糕点。”
阮娇娇暗自高兴,欣喜地从桌案下拿出糕点,“多谢大人。”
正欲张口咬时,还不忘问道:“大人,你要吃?”
齐思远正在想加固提拔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
阮娇娇也不敢打扰他,自顾自吃起来。
马车在酉阳四海码头停了下来。
酉阳有三个码头,四海码头是酉阳最大的码头,也是江南船运的中转驿站。
码头上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因为大暑的天气,码头水位已下降到一半。
此时匠人也好动工。
一下马车,齐思远连县衙官差的人影都没看到,就更别说徐县丞了。
他大步向码头边缘走去。
因为每年都有修缮,规模不大。
船只运行的航道稍微缩小了些,也不受影响。
只是七月的天,晨时的太阳依然毒辣。
匠人们个个汗流浃背。
齐思远走到一个监工的面前,开口询问加固的流程。
起初监工不愿搭理他,后来见他面容温和,谈吐不凡才愿告知。
匠人们先在题跋领水一侧打入密集的木桩,然后再用竹笼装石沉下去加固,最后再铺设一层柴草,减少水流对堤拔的侵蚀。
一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
齐思远听监工说完后,并没急着离开。
而是不顾烈日的炙烤,巡视完了整个码头。
阮娇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头上只戴了个幞头帽,看她晒得小脸通红。
想到同是女子,自己妹妹和他后院的几个姑娘,哪个能受得了这样的烈日。
都怕晒伤自己的脸庞。
只有阮娇娇没吭一声,憨憨地跟着自己没抱怨一句。
齐思远于心不忍,“你去树荫下躲躲,本官再去看一下他们用的木材,然后我们就能回府了。”
“不行,大人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见说不动齐思远也没再坚持。
两人快速走到堆积木材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细看,危险就在此时来临。
一柄锋利的长剑,向齐思远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