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回大人,奴婢是来送膳食的。”阮娇娇屈膝一礼,规规矩矩问道。

余朗心中感激阮娇娇,在关键时刻护了他们主子一把,出声替她解释:“爷,她是新来的灶房丫头,那日我们遇到时,她刚入府还不懂规矩。”

齐思远看她穿着府上的青绿对襟比甲,心下了然,缓声道:“今日你救了本官一命,若有所需,凡合理者皆可相提。”

阮娇娇听到知县大人亲自问她有何要求,心中有些激动,想了半天回道:“大人,奴婢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好了再提,可作数?”

“作数。”

听到齐思远当面承诺,阮娇娇暗下决心定要回去好好想想,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回到灶房,秀儿也从惊慌中回过神来。

把阮娇娇如何救她们大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灶房里的人一听她有功夫在身,个个对她肃然起敬。

有说她待在灶房太可惜的,也有说她可以去大户人家找个女侍卫的差事。

阮娇娇在明月楼时,就见识过那些大户人家的男子色眯眯的嘴脸,她想想都恶心。

月钱再多,也不会去给他们的家眷做侍卫。

还不如在府上做个烧火丫头过得舒心。

不到半日,知县大人被屠户追杀一事,就传到了那些乡绅耳朵里,众人齐聚在天香楼暗中嘲笑,齐思远这个新知县的又是个不顶事的。

此次警告就是要让他知道,酉阳究竟是谁说了算,两三年一满照样滚蛋。

哪知,他们的酒意还没尽兴,小厮们就来报,县衙的人把周家的大公子带走了,说他唆使凶手伤害朝廷命官。

只要扣上朝廷两个字,几人的气焰明显弱了不少。

尤其是李记丝绸坊的老爷脸色发白,几人也没了饮酒兴趣,当即就散了场。

晌午后,齐思远正式开堂审理,周家大公子唆使牛大伤害知县大人一案。

在铁证面前周家大公子狡辩无用,按照大兖律法被判决脊杖二十大板,并充军河西。

周老爷赶来一听判决差点当场晕死过去,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周大公子也是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此时也后悔自己被人利用,成了出头鸟。

周老爷哆哆嗦嗦跪在县衙大堂,声泪俱下哀求道:“知县大人饶命呀,周某知道牛二的真正死因,定会如实相告。”

齐思远把惊堂木一拍,严肃道:“那要看你如何相告,本官方能定夺。”

周老爷为了替儿子脱罪,也不顾不了这么多了。

“大人,牛二是被李记的东家李从贵逼死的,他不但强抢牛二的娘子,还霸占牛二良田。”

“牛二到县衙击鼓多次,到后面唐大人也不愿再管此事。”

齐思远早已查出牛二吊死在县衙的真正原因,他是记恨上一任知县大人不为他做主,无处申冤而绝望自缢。

上一届唐知县怕得罪刺史大人,不敢动真正的凶手,他们都与魏何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齐思远迟迟不动,就是再等一个时机,如今有人当场指认李从贵,他就能依律捉拿李从贵。

齐思远当场命余朗,带着衙役们去李家拘捕犯人李从贵。

李从贵不服,他仗着自己是魏何的表兄,竟然负隅顽抗让自家家丁与衙役们大打出手。

或许是安逸日子过惯了,脑子也笨了不少,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变成了对抗朝廷。

与逆贼无意。

齐思远借由衙门人数不够,向魏刺史请求支援。

这下魏何想保他这个表弟也不敢保了,他手中的权力再大,也不得不忌惮朝廷。

有了魏何出手,李从贵只能乖乖服法。

他霸占良田强抢民妇逼死牛二,怂恿旁人杀害朝中命官,本应判斩首。

但他愿意把全部家产充公,并如数奉还牛二家的良田,改判流放到荒凉的南蛮之地,五年后方可返回。

李家夫人听到判决后当场就瘫软了过去,南蛮之地十分荒凉,气候条件艰苦遍布瘴气,一般人根本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别说五年,能熬过一两年也是极限。

周家为了不让他儿子身受牢狱之灾,只能学着李家上缴了大部分家产。

到最后,周家大公子也难逃脊杖二十大板的处罚。

牛大追杀朝廷命官和衙门衙役,念及并无伤亡,判决徒刑监禁三年。并赔偿衙役们的伤药费用十两银子。

一番周折,案子也终于了结。

晚上,齐思远沐浴后,余朗为他备好寝衣,在一边伺候。

他脸上挂着愁绪,担忧道:“爷,今日这案子是结了,你名声也好了,可就是得罪了魏刺史。以后我们在酉阳可要处处小心呀。”

齐思远穿上长衫后,漫不经心说道:“此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安排。”

自从牛大闯入后院行凶后,后院的姑娘们也不敢让自己的丫头到灶房去取膳食了。

便让灶房的人送,点明让那个会功夫的丫头送。

可送了一天后,就没人愿意让阮娇娇去后院了,之前她们本以为阮娇娇只是一个粗鄙的丫头。

毕竟算是救过知县大人的命,出于好奇都想看看她是何许人也。

谁知一见她本人的真容后,个个心中危机感重重都不敢冒这个险。

阮娇娇没了挣赏银的机会,心中也失望不已。

之前没地可去时,只想填饱肚子就成。

等情况稳定后,一想到干瘪的荷包心中还是有些慌乱。

又恰巧她娘亲的生辰也快到了,往年她都会买些祭品去祭拜。

可如今她的荷包比脸都干净,一个铜板都没有,月银也要到下月才能发,心中不由得沮丧起来。

有些后悔当日太过激动,把身上的银子全部给了平姐。

本想问灶房的其他人借,自己入府不到半月,旁人未必会借给她。

想着苏沉玉的那二十两银子定是要不到了,毕竟自己那日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日午膳后,灶房的几人相约要去市集闲逛。

邀请阮娇娇一起,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窘境,她只好借由浣洗衣裙先行离开。

夏日的衣物单薄好洗,她三两下就搓洗干净,晾晒挂在水井边的树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她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后院的柳芳芳带着她的丫头正在摘花。

主仆两人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墙上的月季,柳芳芳的目光正好扫到水井边的阮娇娇。

她招手把阮娇娇叫了过去,她个子比两人高,轻松摘到手。

柳芳芳看她杏眼盈盈,桃腮微丰,身姿曼妙。

再次震惊,心想这样一个美人放在灶房实在太可惜。

想到齐思远对后院的那几位个个柔声细语的,自己长相不出众对她就是爱答不理。

若是把这样一个尤物放在自己跟前,一眼看不中,多看几眼她就不信,他能把持得住不到她的月华苑来。

心中打着小算盘,柳芳芳试探问道:“你可愿到我身边来伺候?”

阮娇娇一愣,想着都是做丫头。

她宁愿在灶房里当粗使丫头,不需低声下气,更不会成为主子的出气筒。

阮娇娇微微一笑,委婉回绝:“多谢姑娘的好意,奴婢笨手笨脚怕伺候不了你。”

柳芳芳也听出了她不愿,也不放弃,又试着劝服:“跟着我多好,能吃香喝辣又不用干重活,手上银子也不会短缺你。”

听她提到银子,阮娇娇心中一动,“姑娘,到你跟前来伺候,你可以给奴婢提前支月银吗?”

柳姑娘被问得怔住,她身边的丫头本就怕阮娇娇抢了自己的活。

这下又听她这般没规没矩,出声讽刺道:“还没到我们姑娘跟前来,就想要银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除非你自己有本事进后院,到芝悠姑娘那里去领。”

柳芳芳见自己丫头如此无礼,赶紧呵斥,“娥儿,住口。”

娥儿一句话冷了场,柳芳芳依然不死心,循循善诱起来,“你可是遇到难事了,我可以借给你银子。”

阮娇娇当然想借,却也明白自己与她不熟,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奴婢没有,况且姑娘刚到大人身边没多久,月钱应当也不丰厚。”

知府大人后院的五位姑娘,阮娇娇在灶房就听说过了。

最受宠的应当是屈姑娘,她弹得一手好曲子,还是才女,最得知府大人宠爱。

权力最大的是章姑娘,她是知府大人从盛京带来的,管理着后院的一切事务。

还有一个李姑娘和崔姑娘。

最晚来的便是这个柳姑娘了,也是最不得宠的。

只因她不顾阻拦进了齐思远的书房,踩了齐思远的底线。

梁氏悄悄告诉她,几位姑娘虽没抬姨娘名分,可知县大人早晚会把几人收房,养着她们就是为以后备着的。

娥儿一听阮娇娇质疑她们姑娘的荷包,当即笑出了声,“真是个乡巴佬,我们姑娘岂会缺银子。先不说大人每月发的月银就是你一个烧火丫头的五六倍,就是我们姑娘往日的体己钱,就是你不敢想的事。”

听自己丫头炫耀自己,倒满足了柳芳芳的虚荣心,她也没再阻止。

这倒让阮娇娇惊讶不已,她知道送到知府后院的这几位姑娘,都是大户人家从小养到大的歌舞伎。

却没想到她们的体己钱,比自己往日在明月楼还挣得多。

心中突然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也歇了与这主仆俩闲聊的心思,回了自己的住的后罩房。

齐思远今日人在县衙,晚膳时分余朗也有时间到灶房取膳食。

他刚出文清阁的院门,就见阮娇娇一人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

“余侍卫,奴婢有事见大人。”

余朗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把人领进院子。

得到齐思远的同意后,余朗把阮娇娇带进膳厅。

齐思远坐在食案边,食案上已摆好她刚刚提来的膳食。

看她热得一脸细汗,齐思远客气让她落座。

阮娇娇在明月楼虽大大咧咧惯了,可到府上半月了也学了不少规矩,不但没有落座,施礼后拿起旁边的檀香扇为齐思远扇起了凉风。

看得齐思远一头雾水。

打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看她杏眼清澈坦诚,虽姿色过人却没有半点媚态,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殷切让他有些不适。

动作笨拙反而有些好笑。

此女不像他后院的几位以及他见过的其他姑娘,别的姑娘看到他,不是脸红就是目光躲闪,不敢与他直视。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从见她的第一次开始,就会直愣愣盯着他看,没有半点羞涩,好似也意识不到男女大防。

齐思远嘴角微微扯了扯,开门见山问道:“寻本官究竟何事,但说无妨。”

阮娇娇放下檀香扇,还冲齐思远微微一笑,她笑眼弯弯宛如夏花般明媚。

犹豫一息开口道:“大人,你的后院可还需要预备姨娘?你看我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