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扼喉之地——甘州乃是连接丝绸之路南北两线和居延古道的要隘。北方来自西域诸国,波斯,天竺,大食,吐蕃等国商旅使者必经甘州流入大唐。南方大唐诸道想要西出大漠的商贩官员也必经此地。甘州汇集南北东西的行商僧侣和天下诸国遣唐使,乃是人文荟萃,物华天宝之地,更是世界闻名的大商埠。自从隋大业五年隋炀帝在此举行万国博览会,这里一直被各国商人视为行商圣地,人气居高不下,万众瞩目。自武后治朝,陈子昂巡边,这里更成了唐朝的军事重镇,军容鼎盛,实在是个再热闹不过的地方。
甘州的繁荣绝然不类安逸雍容的洛阳和恢宏壮丽的长安,无处不浸透着一股无法诉说的喧嚣和野性。人头攒动的集市中胡商唐商杂处,互相明争暗抢着铺位,顾客和同门生意。大唐各道的暗门高手,诸胡各国的亡命之徒,时不时因为一宗大买卖或者争抢地盘大打出手。这里充满了一朝发达天下闻的诱人机会,但是也充满了令人一命呜呼的死亡陷阱。
对于想要西出阳关的唐人,这里是进行出关前补给的好地方,各种出关需要的干粮,食水和在沙漠中求存的各种物资应有尽有,只看你眼力准不准,识不识货。
郑东霆和祖悲秋来到甘州之时,干粮食水正好耗了个精光。郑东霆许久没有施展轻功,这一次撒开了欢,无论祖悲秋如何恳求,就是不停步,西出东都,横跨河东道,关内道,直入陇右道,一路穿山越岭,星夜兼程,风雨无阻,直把祖悲秋折磨得腰酸腿疼,哭天喊地,困顿不堪,宛若一枚霜打过的茄子。
“师兄,我再也撑不住……你要是再继续赶路,干脆把我丢下吧。”祖悲秋没精打采地喃喃说道。
“别说是你,我也撑不住了。我们这几天要在甘州补充给养,准备西出阳关,横跨蒲昌海,远征天山!”郑东霆踌躇满志地说。
“能不能多歇息两天?”祖悲秋萎靡不振地问道。
“随便你,让你歇个够。”郑东霆环视了一下甘州城周围的商铺,“嗯,我十余年前曾经到过甘州,这里的店铺变化真大,那时候的铺子全都不见了。”
“这些等等再说,看,师兄,客栈……”祖悲秋兴奋地指着甘州官道旁鳞次栉比的客栈尖声道。他话还没说完就兴冲冲一溜小跑,朝着一间装潢最华丽,格调最高的客栈冲去。
久走江湖的郑东霆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甘州市集的环境,以确保周围没有具有威胁性的因素。他长年累月追捕武林巨恶,时常处于危险之中,这些有助于生存的习惯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就算现在他和祖悲秋只不过是去天山派寻亲,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这一看之下,他只感到头皮一炸,浑身一阵突如其来的燥热,又是一阵无法控制的阴冷,几乎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甘州集东南五十步远之处,一位头戴青斗笠,身披素黑氅,肩扛裹着灰绸的长杆,一身青灰色行者打扮的瘦高汉子正朝着他低头疾行而来。此人虽然打扮朴素,并不引人注目,但是他手上的长杆却泄了底。长杆虽然用灰绸所裹,但是仍然有一股淡淡的血红色从绸中透了出来。天下只有年帮帮魁挑灯枪公羊举的成名兵刃——血龙枪乃是用几乎已经绝迹的南荒血藤木所制,每逢夏季会闪烁耀目红光,传说此枪每到此时需饮活人鲜血,否则必将妨主。眼前这瘦高汉子一切外貌特征都和传说中的年帮帮魁完全吻合,只在这长杆上少了一枚玄铁枪头。也许他撤下了枪头,藏在了背上的包裹之中。
年帮自唐初为了替李靖南征铺路,自动解散,帮众散于民间,不问江湖之事,后由年帮帮主黑白手宣霹雳和帮魁挑灯枪公羊举携手重建。天下七派八家四大帮,黑道五门十三会曾经共同干预,连武林盟都出动了数次。但是宣霹雳和公羊举却顶住了压力,独立对抗了天下武林,在一片喊杀声中重建了年帮春夏秋冬坛,二十四节气堂,三百六十分舵,威震天下。这期间,帮魁公羊举雄才大略,功不可没,居然让一个人人喊打的年帮变成了江湖人不得不认可的武林第一大帮,实在是天下少有的江湖枭雄。
公羊举此刻身居要位,轻易不会出动。但是只要他的身影现于江湖,必会带来滔天的腥风血雨。如今他就在郑东霆五十步之外,怎不叫他心惊肉跳。
如果只是看到公羊举,郑东霆也许还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但是就在他小心地收回望向公羊举的目光之时,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个让他更加害怕的人物。
只见一位青袍黑帽,腰悬紫鱼皮鞘长剑的清瘦男子,双手负在背后,正从距离郑东霆二十步以外的店铺中走出,转身朝他所在的方向疾行而来。这位清瘦男子有着惨白的肤色,细小如瓜子般的眼睛,一幅不成气候的稀疏八字胡,样子说不出的颓唐,仿佛是一位屡试不第,沧桑落魄的秀才。但正是这一幅招牌般的容貌让郑东霆想起了一个人:海南剑派之主,统帅上千桀骜不驯海南子弟的王者人物,鬼王宋无期。
传闻鬼王宋无期早先的名号就是落第秀才。乃是江湖人为了讽刺他一幅倒霉模样而给他起的诨号。他剑法大成之后广发战书,相约当年曾经讽刺过他的江湖人物决战梧桐岭。他决斗七十二场,连杀当世七十二位武林名家,一日之间名成天下,从此武林中再也无人敢叫他落第秀才,只以鬼王相称,意指他青锋一出,所到之处,鬼门大开,世间平添无数怨鬼。这些年来,鬼王宋无期闭门静修,武林中少了无数的屈死阴魂。如今他重现江湖,在郑东霆看来是祸多过是福。
公羊举和宋无期在年帮创立之时,过节多如牛毛,互相之间杀过彼此帮派不少高手。如今两个人终于再次见面,难道这甘州集将会化为剑山血池?
就在郑东霆双手握于胸前,心惊肉跳地胡思乱想之时,公羊举和宋无期已经同时走到了他的眼前。看着这两位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枭雄就在身边,郑东霆心脏仿佛要跳出自己的腔子,紧张地等待着他们枪剑齐举的那一刻。
谁知道这两位宿命的仇敌此刻相见,只是互相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在郑东霆的面前错身而过,各自朝前路走去,仿佛两位萍水相逢的普通过客。
“师兄——”祖悲秋的声音此刻晃晃悠悠地传入耳畔,只见这位胖师弟两条腿一阵紧捣,飞快地从对面客栈跑了出来,一脸的悻悻之色:“真不走运,对面的客栈都客满了,我们得再多走几条街看看。”
他说完这句话才看了郑东霆一眼,不禁一愣:“师兄,你怎么象见了鬼一样?这可是白天啊!”
郑东霆强忍住想要照脸轰他一拳的冲动,一把拎住祖悲秋的衣领,沉声道:“这里危险,我们多走几条街,找个清静点的铺子。”
此刻的甘州似乎提前到了出关的旺季,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不仅如此,租下这些客房的客人十成中有九成是身份神秘的江湖客,就算是那剩下的一成,也很可能是掩藏形迹极为出色的江湖人物。郑东霆和祖悲秋在甘州城上下绕了一个大圈,还是没有找到一间有空房的客栈。这个时候,就算是江湖阅历没那么丰富的祖悲秋也有感到了形势不太对头。
“师兄,刚才我看到慕容长老了。”祖悲秋忽然开口道。
“哪个慕容……”郑东霆猛然醒悟,一把抓住祖悲秋的衣袖,“你是说越女宫天女殿主事慕容妍?”
“嗯。”
“我怎么没看见?”郑东霆摸了摸鬓角的一绺头发,奇怪地问道。
“呃,她扮成了一个使女的样子,还用丝巾蒙着面。我是靠她头上戴的发簪认出她的。”祖悲秋娓娓道来。
“发簪?”郑东霆皱眉问道。
“是啊。你忘了,当初洛阳擂上,她就是用那发簪上的一粒珠花打碎我递给你的长刀的。她现在仍然带着那缺了枚珠花的发簪。”
“哼,越女宫的日子过得也挺紧的。”郑东霆冷冷讽刺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令他冒冷汗的大事,“你是说慕容妍扮作使女的模样?”
“是啊!”祖悲秋用力点了点头。
“这么说,她身前是否站着一位女主人?”郑东霆连忙问道。
“嗯,那位女主人身子很高挑,从背影上看去有着非常纤细秀美的身材,可以想见是一位绝代佳人。”祖悲秋摇头晃脑地说。
“能够让天女殿主事扮作使女的,除了越女宫主鱼幽莲还有谁?我的老天哦……”郑东霆想到这里,头上再添一层细汗,下意识地抖开袖子,擦了擦额头。
“师兄,我感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祖悲秋挠了挠头,朝周围的市集看了一眼。
“噢,你终于发现了。”郑东霆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这个师弟总算有了一些江湖人起码的触觉。
就在这时,街角那一栋被祖悲秋第一眼就看上的豪华客栈中突然奔出来一个伙计。只见他三步两步来到祖悲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兴奋地说:“客官,刚才你说愿意出二十两找一间空房是吗?”
祖悲秋顿时将刚刚觉察到的一丝不安抛到了九霄云外,激动地一把回拉住伙计的手:“正是,可是有了空房?”
“确实有了空房,天字一号房刚好空出来了,客官这边请!”这位伙计抬手做了请跟我来的手势,机灵地头前带路。
“师兄,天字一号房啊,还是上房!”祖悲秋兴奋地回头招呼了一声郑东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伙计身后冲入了这座豪华客栈。
看着祖悲秋无忧无虑的高兴样子,郑东霆双手叉腰,无奈地摇了摇头,站在客栈门口长长叹了口气。就在他感慨叹息的时候,客栈的另一面楼梯上一阵骚动,几个伙计熟练地抬着一具尸体从二楼走下来,在郑东霆面前若无其事地蜂拥而过。郑东霆伸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死者乃是海南剑派健者一日三见血百里斩,死因是被人一剑穿喉。
“原来空出房间的就是他啊。”郑东霆喃喃地说,“唉,一日三见血这回算是夜路走多终遇鬼,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抬起头来望向这间客栈的招牌,发现牌匾上赫然写着:安息客栈。
躲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郑东霆心中浮想联翩:“鬼王宋无期,挑灯枪公羊举,越女宫主鱼幽莲……当年洛阳擂、关中会战那么大的热闹他们都没有到场,如今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将这些武林至尊吸引到甘州这个鬼地方?能够吸引海南剑派掌门,年帮之首,越女宫主同时出动的力量,除非当年的战神天兵。”想到数十年前因为战神天兵所引起的血战,郑东霆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抖。随即他猛地一摆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的,战神天兵固然轰动,当年也没引得越女宫主出马。而且那个鬼玩意儿已经被巧手匠李读毁掉了。”
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不是战神天兵,郑东霆的心底马上舒坦了不少。但是这股舒服劲儿没让他消停多久,他的心情又开始压抑了起来:“如今这股神秘的力量居然连越女宫主都吸引了出来,说明这里动辄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武林浩劫。武林中上一场武林浩劫是哪一回来着?……好像是隋末动乱。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中原的安稳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郑东霆抬起左掌,用手掌下缘轻轻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眼睛,筋疲力尽地叹了一口气,周身各处隐隐约约的酸痛一浪又一浪地袭来。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的祖悲秋。痛痛快快享用完晚膳并洗了个痛快澡的祖悲秋此刻已经睡着,张着大嘴打着刺耳的呼噜。这个家伙内功在这一年里大有增长,已经可以一个鼻孔吸气,另一个鼻孔呼气,真气运转连绵不绝,连他的呼噜声都没有了起伏,而是高音连成一片,听起来仿佛屋子里住了一池叫春的蛤蟆。
“呼……”郑东霆用力伸了个懒腰,心底有些羡慕此刻无忧无虑的祖悲秋。“他睡得倒塌实。看来蠢到一定程度也是种境界。我是不行……嗯。”他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打开房门,想要出去如厕。谁知道他刚把门打开,眼前一到黑色的电光迎面而来,吓得他连忙一缩头。“夺”地一声脆响,一展一尺见方乌黑底色的小旗牢牢钉在天字一号房的门框之上,旗帜的正面用黄白色彩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
“乌黑底色三角旗……”郑东霆的盯着这枚小旗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它的含义,“龙神帮信物,黄白色恶龙,这是龙神帮主的品阶,难道是天下第二大帮帮主龙王江天水亲自来了?”
“龙神帮甘州行事,庸人勿扰!”一个嘹亮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郑东霆抬眼看去,只见一群浑身紫青色武士劲装的大汉簇拥着数名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汉子蜂拥走来。看这些人的服饰装扮和腰间信物,赫然是龙神帮张掖总舵的精锐。龙神帮统领天下水路,掌管七江八河五湖四海的舟船行走。贞观末年看到丝绸之路的厚利,遂迁总舵于张掖河,训练精英,意图染指塞外生意。张掖总舵的精锐乃是龙神帮十万帮众中最能打的高手。这些市井霸王此刻仿佛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中间那几个神秘汉子,不用问,这些人都是龙神帮最高阶的话事人。郑东霆想通了这一点立刻当机立断,身子往门内一缩,“嘭”地一声关上门。
强忍着不敢去上厕所的郑东霆以为已经把麻烦关在了门外,刚在炕上坐定,却听到隔壁房间一阵奚奚疏疏的衣袖翻飞之声,原来这群龙神帮人全都进了隔壁的房门。
“怎么会这么倒霉?”郑东霆心里又是烦闷又是担忧,却又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将耳朵凑到墙边,仔细倾听。
穿过隔墙传来的声音清晰而响亮,说话人完全没有掩藏形迹的意思。
“姓唐的,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春暖花开谱的核心心法来自游龙诀,此诀乃是龙神帮镇帮之宝,你竟然敢拿来参加那赛上之事,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厉声道。
“哼,游龙诀乃是江家和我唐家合创,春暖花开谱更是来自我另辟蹊径的革新,与游龙诀已经风马牛不相及。你们向我兴师问罪,看来是怕我的春暖花开谱会抢了你们游龙诀的生意吧?”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话道。
“万里贤侄,你心里的打算不要以为我这个老朽不知道。”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乍听之下仿佛万把钢针刺入耳膜,令人感到极为难受。郑东霆听在耳中,也感到眼花心跳,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错觉,不由得暗暗惊惧这个老人精纯的功力。
“你们唐家最近越来越不安分,对于天下水路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这一次你若是用春暖花开谱换得了塞上神功,我们龙神帮几根老骨头可禁不起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敲打。”
“哼!”那个神秘人的低沉声音并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哼了一声。
“今天,春暖花开谱就留在这里,你,也留下吧!”这个苍老的声音仿佛拉家常一般轻松地说出了这几句诛心的话。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就被尖锐的利器破风声和雄浑凄厉的呐喊声所淹没。
“哎哟妈呀,这就打起来了?”郑东霆目瞪口呆,“这些江湖人越来越不讲规矩,这可是在民宅。”就在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坐看热闹,还是拉起师弟逃命的时候,一阵轻柔而富有韵律的夺夺之声透过一片山呼海啸传入他的耳中。这声音听上去像铁钉穿入墙壁时所发出的声音,但是却柔和细腻得多,就仿佛是杏花敲窗,雨打芭蕉,说不出的轻柔优雅,又透着一股无处可藏的强猛势头。郑东霆只感到那夺夺声在弹指之间就海潮一般覆盖了整面墙壁,心里不知这不到一息之间,对面墙上到底钉下了几千几万枚暗器。
一连串重物落地声连番响起,隔壁忽然变得生息全无,一片死寂。隔了片刻,一串孤零零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接着是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难道只活了一个?”郑东霆整个人贴在墙上,想要再听清楚些,却听到“轰”地一声,自己的房门猛然打开。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中等,淡眉小眼,瘦脸窄腮的青年人双手背在背后站在他的门外。这个人看上去面部表情柔和的很,一团和气,完全看不出任何杀气,但是他的一双小眼里却闪烁着阴狠决绝的寒光,和他面部的模样完全相反,充满着奇异的剥离感,犹如鬼上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啊,哈哈!”感到身体现在的姿势暴露了自己刚才的偷听行径,郑东霆连忙赔笑道:“说来你都不信,是这样,我师弟和我开玩笑,把我的耳朵用黄鱼胶粘在了墙上,我费了半天劲儿也拔不下来。我绝不是故意偷听,哈哈!”
“拔不下来就不用拔了!”这个青年人用低沉柔和的声音淡淡说道,话音刚落右手已经抬起。
“不好!”郑东霆心里一沉,连忙将目光转向放在桌上的银弓。那青年人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那精致的郑家银弓,突然神色一动,连忙问道:“阁下可是圣手门徒郑东霆郑公子?”
“圣手门徒?郑公子?”郑东霆心头一跳,他行走江湖十余年,从来没有任何人这么称呼过他和他的师承。
“我是郑东霆。”郑东霆犹豫着答道。
那青年人指了指另一头炕上呼呼大睡的祖悲秋:“那么这位一定是牧先生的另一位高徒祖悲秋祖公子。”
“是,正是。”郑东霆忙道。
“啊!”这个青年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双手抱拳用力一晃,“唐万里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得罪!”
郑东霆手足无措地摇了摇手:“不客气,不客气!”
“这一次塞上之行多了两位圣手高徒一定会增色不少,期待我们能够在未来的盛举中有所合作,将来我川中唐门开堂立寨,还需两位鼎力支持。”青年人双手再次抱拳一礼,不待郑东霆回礼,已经转头信步而去。
这青年离开了好久,郑东霆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杀气中挣扎出来。他勉强壮起胆量,推开房门探头出去观看:安息客栈的伙计们已经开始从隔壁房间中将尸体一具具抬了出来。打头抬出的是一位紫袍白须的老者,手上戴着象征龙神帮主权力的盘龙扳指,应该是龙王江天水。只见他身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奇形暗器,连他大大张开的嘴中和眼中都有,很多种暗器凭着他十余年的江湖阅历都叫不出名来。接着被抬出来的几个人身上完全被黑灰色的暗器所淹没,连面目身材都看不清楚,但是从他们的兵刃上,郑东霆立刻认出了他们:洞庭堂主破海鲨关如龙,鄱阳堂主穿云刀波明朝,渤海堂主火阎王庄醉,东海堂主断岳雷马啸风——龙神四煞尽殁于此。接着抬出来的是一长串张掖总舵龙神精锐的尸体。
“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龙神帮了……”郑东霆不由得暗叹一声,伸手蹭了蹭额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