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一身是胆真英雄

好不容易安顿好彭求醉,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守在病床前,耐心地等待着彭求醉醒来。郑东霆撇下三人,筋疲力尽地走出彭娇的医馆,在晌午的朱雀大街上茫然地走着。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他感到一阵又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令他仿佛能感到关中刑堂正邪混战所产生的动静。多少天了,他和祖悲秋多少次出生入死,忙里忙外这么多时候,到最后终成一场空。现在关中刑堂里到底怎样了,连青颜怎样了,天山派怎样了,好汉帮的兄弟们怎样了,他统统不知道。他只知道,事到如今,刑堂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没了活路,早晚死路一条。

“你跟他说:十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小姑娘,你对她说,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家来历的。后来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一心想着和当年那个大哥哥一样行侠仗义,这样总有一天能够和他重逢。十年过去,那个小姑娘仍然在寻找着他,一直到她身死的那一天。”

“你跟他说:希望你今后行侠仗义,至少留下你的姓名。否则,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重复那个小姑娘的悲剧。”

连青颜痴痴的话语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响了又响。这些天他不顾一切地搜寻着彭求醉,满脑子想得就是如何突围,如何寻找彭大侠,彭大侠在哪儿,怎么劝服他赶赴刑堂救援,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找那个不知姓名的英雄少年。这个念头就仿佛浸满了毒液的酒浆,刚在心头出现,就会让他疼得撕心裂肺,他怕得不敢去想。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却仿佛吃了大力丸,在他的心头上蹿下跳,反复出现,无一刻安宁。

“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了?”郑东霆感到头重脚轻,眼前金星四溅,“关中一役之后,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中寻找刑堂中朋友们的尸首,把他们葬在终南山下。然后一个个去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青颜……我去为她寻找那个鬼才知道的英雄少年。洛求彤……我替她照顾师弟。天山派的朋友……好汉帮的兄弟……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未了的心愿是什么。”

“刮”一声乌鸦凄厉的嘶鸣在他的头顶响起,他吓得一个趔趄,几乎平躺着摔倒在地。

“谁死了?一定有人死了?从来没有听过乌鸦叫得这么凄惨。”冷汗从郑东霆的脸上滚滚落下,糊在他的眼睛上,令周围的一切仿佛浸了水一般模糊不清。

“连青颜?冯百岁?洛秋彤?还是……”郑东霆狠狠要住自己的舌尖,企图从这疯狂的幻想中摆脱出来,但是这种幻想仿佛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阵急促的车轮碾地声从他的侧后方传来。“让开!找死!”车夫惊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郑东霆茫然一闪身,被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撞倒在地,一路滚到朱雀大街旁边的坊墙墙根才停了下来。从他的怀中,一片焦黄的皮布飞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摊开。郑东霆从地上捡起这幅皮布放到眼前一看,终于想了起来,这便是昨天千门闯将吴彦彬丢在金玉楼上的人皮面具。

这是一幅酷似彭求醉壮年行侠之时的人皮面具,制作精美,手工精细,连那连鬓络腮胡子都一根根用人发镶嵌上去,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一个真真正正的彭求醉正在冲他翻着白眼。

郑东霆将人皮面具对着太阳抖了抖,阳光透过人皮面具双眼,鼻孔和嘴唇的开口投射了过来,在他的眼前幻化出一片七彩的晕光。他将人皮面具反转过来,轻轻地抹在脸上,转过身来,侧对阳光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像。人皮面具上的络腮胡子仿佛狮子的鬃毛一样随风飘舞,虽然是一道剪影,但是却显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威风。

“咳咳,我乃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郑东霆咳嗽了一声,开口尝试着喝了一声。这声呐喊让周围的路人都惊讶地朝他望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吗?”郑东霆怒目断喝一声,只吓得周围的大人小孩都惊叫着四散逃开。

一股又一股激动的热流在郑东霆心头不停翻滚,他只感到脸颊火辣辣地发烫,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所有的烦恼忧愁,灰心沮丧一瞬间消散在心头那股火焰之中。

“我……就是青虎彭求醉!”郑东霆对着空空荡荡的大街暴喝了一声。听着自己威猛的声音在朱雀大街上悠悠地回荡着,他只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畅快,不禁仰首望天,痛痛快快地大笑了起来。

空郑东霆回到彭娇医馆的时候,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都在一筹莫展地枯坐彭求醉床头,眼巴巴地等他醒转,猛回头看到他只吓得彭七和萧重威一屁股坐倒在地。

“彭大叔?”“大伯?”彭七和萧重威下意识地失声叫道。只有祖悲秋站起身来不解地皱眉道:“师兄?”

听到祖悲秋的叫唤,彭七和萧重威这才想起吴彦彬的人皮面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郑东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玩,我们都快急死了!”彭七瞪眼道。

萧重威用力地咳嗽一声,严肃地说:“我……我警告你别再这么吓我了,这可不好玩。”

“谁在玩了!”郑东霆正色道,“我已经有了拯救关中战局的全盘计划。”

听他这么一说,祖悲秋,萧重威和彭七都闭上了嘴,将目光聚集到他的嘴上,静静等待他发话。

“听着,由我来冒充彭求醉,带领你们和洛家的人马合兵一处杀回南山镇,与关中刑堂里应外合打退太行山的攻势。”郑东霆兴奋地说。

“……”祖,萧,彭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半晌,祖悲秋忍不住说:“师兄,这不象是个计划啊?”

“怎么不象?”郑东霆瞪眼道,“你想想洛家已经聚集上千人,咱们四个论功夫比谁都不差,这么大一股子力量为什么在太行山贼面前裹足不前。原因只有一个!”

“无人能挡柯偃月?”三人齐声问道。

“正是。为什么柯偃月无人能挡?就是没有人敢去挡,这个江湖上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尿床,这就是原因。我们为什么千辛万苦要找彭大侠?因为只有他有胆子和柯偃月拼命。”郑东霆沉声道。

“你,你,你的意思是,你假扮彭大侠,去,去和柯……柯偃月决战?和柯……偃……月决战?”萧重威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错!”郑东霆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自寻死路,你根本打不过柯偃月!”彭七脸色吓得煞白,费力蠕动着嘴唇说道。

“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江湖上有人敢出头,敢和柯偃月交手,而这个人正是江湖上享有盛誉的天下第一侠。只要我这个假彭求醉带一个头,天下豪杰就会闻风响应,从各个洞里钻出头来,和太行山决一死战。”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你一定会死,师兄,这不是开玩笑,大家都这么怕柯偃月,他的武功一定很吓人。”祖悲秋焦急地说。

“我知道,但是这是唯一解救关中之围的方法。你难道不想救你的洛秋彤吗?还有青颜,还有天山派,咱们好汉帮的兄弟,所有的人?”郑东霆一把扶住祖悲秋的肩膀,用力一摇。

“但是,我也不想你死啊!”祖悲秋难过地说。

“这是鱼和熊掌的问题,你要想清楚!我已经想清楚了。”郑东霆厉声道。

“等等,如果我没听错,你这个牧天侯的徒弟准备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人?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彭七抬手摸了一把汗,失声道。

“怎么,咱这里只有你我会使五虎断门刀,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胆子和柯偃月动手,你来扮,我欢迎!”郑东霆狠狠地说。

“我……我!”彭七瞪圆了眼睛挺着胸膛直视着郑东霆的眼睛,过了半晌终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师父没有我师父强。我师父不管名声怎样,好歹他是完美武学的宗师,咱们四个人的武功,我最强!所以,由我来扮,这就出发。”郑东霆沉声道。

彭七和萧重威默默地看了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好,生死由命,我们陪你走这一遭。”

“我不去!”祖悲秋尖声道,“我不能看你去死!”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气鼓鼓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面对他蹲下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师弟,我们是牧天侯的徒弟,年轻一辈里就属咱们最强。你看到师兄我杀弓天影了?老实跟你说,我还没使三成我的真功夫。他柯偃月再强,能比弓天影强多少?也许我根本不会死。”

“你不要骗我,彭大侠都说打不过他。”祖悲秋绷着脸说。

“但是我还有你啊。”郑东霆勉强自己作出一个笑脸,缓声道,“你不是能够看出天下武功的破绽吗?你可以用传音入密告诉我他的破绽,咱们师兄弟联手,说不定可以杀死柯偃月!这样我不必死,所有人都能得救!”

“当真?”祖悲秋终于展颜一笑,一双小眼精光重现,“师兄说得对,我们师兄弟联手,连缉凶盟都不是咱们的对手。难道柯偃月可以对付得了整个缉凶盟吗?我可以告诉你他致命的穴道,还能够认出他要使的招式,凭你的武功,我的智慧,我们合作是天衣无缝的。”

“正是。我们是天下无敌的,是时候让天下人知道牧天侯一门的厉害了!”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师兄,我不会传音入密……”祖悲秋为难地说。

说到这里,郑东霆已经后继无力,他筋疲力尽地垂下头,双手紧紧抓住祖悲秋的肩膀,双眼一阵发热。尽管他说得热火朝天,心底却切切实实地知道,自己是绝对活不过今天了。他和这个师弟虽然相处不久,但是多经患难,已经情同兄弟,想到自己就要和他生离死别,他的心里也是一阵阵不争气的酸楚。

一旁的彭七飞快地转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一头狠狠撞在墙上。

“祖……祖兄弟,”萧重威用力眨了眨眼睛,生生掩去眼角的一丝泪光,哑声道,“我……我来教你。你是牧天侯的徒弟,应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我保证你一学就会。”

“好,好的,多谢萧兄。师兄,这回就看咱们两个的了。”祖悲秋兴奋地站起身,将手搭在郑东霆的手上,“等到此事结束之后,我可以把这一切告诉秋彤吗,让她知道我们是多么英雄了得?”

“随你的便!”郑东霆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摇,“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下第一侠青虎彭求醉。直到我死或者柯偃月死,谁都不要改口!”

“是!”

这一天早上,终南山东麓一片寂静,曾经喧嚣吵闹的南山镇方向毫无声息。死一样的静谧不但没有带给人寻找美梦的冲动,反而把在刑堂附近的残垣断壁中坚守的七派弟子们一个个地唤醒。

连青颜第一个从睡梦中苏醒,猎猎的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猛然吸一口清晨的空气,甘冽如泉的清爽味被一股烟灰味所代替。她浑沌的思绪顿时被满鼻的清凉理清:“太行山贼这么早埋锅造饭,是要大举进攻!”

她素手一翻,干净利落地抽出腰畔的紫霜剑。清脆的利剑出鞘声让天山派的弟子们纷纷从梦中惊醒。

在她身边打盹的洛秋彤一甩头,将披肩的凌乱头发胡乱地在头上扎好,也抽出了腰畔的长剑:“他们要进攻了?”

连青颜微微点了点头,神色肃穆地说:“决战就在今朝。”

凌乱的脚步声在连青颜身后接连响起,少林派的天龙禅师、越女宫的慕容妍、嵩山派白龙魏彪、海南剑派童天奇、关中剑派长安六老、天山派熊振坤、焦圣楼、浣花剑派的华超、华小龙父子纷纷来到她的身边。

“连师侄,太行山总攻在即,却不知盟主梅掌门现在何处?”焦圣楼焦急地问道。

连青颜无力地摇了摇头,自从那一天梅清涟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她就跑得不知踪影,直到今天都不显身。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感到一切都被自己搞得一团糟。

“这算怎么回事?我们信任她才把她选为盟主,哦,她喜欢做就来做,不喜欢做就跑掉了?”慕容妍瞠目怒道,“早知道还不如请个神像来做盟主,至少自己不会跑。”

“喂,老妪婆,不准说我们主事的坏话!”一旁走过来的数个好汉帮成员纷纷怒道。

“你们想怎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汉帮主事,是好汉不要跑啊!”慕容妍此刻算是巾帼不让须眉,张口骂道。

“你……”这几个好汉帮的“好汉”除了副主事罗刹没有二心,剩下的几个在主事不见的期间,都曾经打过钻地洞逃跑的主意,听到慕容妍的喝骂,心头一虚,都不敢说话了。

“慕容长老,如今大敌当前,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天龙禅师双手一抖,摇头道。

“还能怎样,我看啊,趁着柯偃月还没有攻上来,咱们兵分数路,四散逃亡。”慕容妍道。

“喂,慕容妍,你真好意思啊,我们前些天浴血奋战,如今非残既废,你拍拍屁股就走,太没义气!”被几个嵩山弟子用担架抬上来的白龙魏彪怒目骂道。

“你个大男人和我讲义气,你又出息多少?”慕容妍反驳道。

“大家不要吵,现在最主要的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华超苦口婆心地说。

“也许逃跑不是坏主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借好汉帮兄弟们的地道用一用?”童天奇转头对齐忠泽说。

“没用的,都被地震给震塌了,现在地层动荡,要挖地道危险性太大,动不动就是个活埋的命。”齐忠泽咧着嘴说。

“是啊,我们又不是没试过……”轩辕光理所当然地说。话未说完就看到众人瞪圆了的眼睛在自己周围围了一圈,连忙闭上嘴。

“别吵!”熊振坤突然沉声道,“安静。”

众人微微一怔,同时静默了下来。静寂的南山镇方向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沙沙声,仿佛山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却又整齐划一得多。

众人连忙扑到围墙边,凭墙远望,只见远远的东方,数千麻衣白巾的太行刀客,排着整齐有序的阵型,肩并着肩,齐踏着步,列成一条一字长蛇阵,从四面八方朝着关中刑堂的方向气势磅礴地行进着。随着他们的脚步整齐地踩踏着地面,一道又一道完整清晰的环形烟幕在队列后方有条不紊地扬起,犹如一道道优雅有致的水中涟漪。

“这是太行山的精兵先锋营。”焦圣楼沉声道。

“先锋营还算好的……”魏彪躺在担架上看不清楚,只得粉饰太平地说,“如果是闯殿营,明年今日就是咱们的死祭。”

他的话音刚落,两千先锋营刀客的阵势突然朝左右两边打开,数百名白衣如雪的刀客配着乌穗长刀,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从先锋营阵势中脱颖而出,形成一道威猛的方阵,向着刑堂围墙势不可挡地行进着。

“闯殿营!”七派首领看在眼里纷纷不由自主地抽出了随身的兵刃,童天奇和焦圣楼在抽出佩剑之时,双剑竟然不知不觉地撞在了一起,顿时断成了四截。

“活见鬼!”焦圣楼烦躁地朝身后的天山弟子打了个手势。冯百岁和风横江连忙双双拔出佩剑,双手捧到二人跟前。焦圣楼拿起一把剑交给童天奇,另一把勉强交到左手。

这个时候,空荡荡的寂静被一阵隆隆的山歌所打破。

“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

“牡丹花娇倾洛阳,抢上山来做新娘,皇帝老儿若想要,自拎人头献大王!”

“太行山上柯大王,不爱江山爱娇娘。为那青梅竹马伴,长刀一展杀四方!”

随着山歌渐行渐响,居于太行刀阵正中央的闯殿营突然阵型一展,露出居中的二三十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刀客,这些人或威猛彪悍,或诡谲阴森,或潇洒不羁,或清瘦俊逸,人人相貌不凡,气势惊人。这些刀客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太行三十六刀。

“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

在这些人中间,两个身形衣着迥然不同的男子傲然而立。一个人浑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昂首傲立,风度翩翩,正是曾经一对四力杀天岚禅师、赵如刚,刀伤魏彪的妖刀姬放歌。在他的侧后方,站着一个身形伟岸如山的黑衣大汉。他的头上留着齐耳的短发,歪歪斜斜地打着一个歪葫芦般的发髻,耳朵上缀着沉甸甸的两枚骨质耳环,耳环上刻着龇牙咧嘴的骷髅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坎肩,一双筋骨交结的臂膀赤裸在外,大大咧咧地盘在胸前,他的左手藏在腋下,反握着一柄短柄关刀,关刀刀头从他的侧后方冒出来,犹如天神背后的半月光轮。这把刀的刀头铸成新月形,宛若一枚反射金光的羽毛,但是却透出气吞云汉的威势。瞧这把刀的分量足有数十斤,但是拿在这位黑衣大汉的手里,却轻盈若云,似乎风一吹就会随风飘去。在这个大汉的手臂上挂着白森森的护手,护手的垂饰是和耳环一样的骷髅头。在这个大汉的腰间系着一枚青白色腰带,打着大大的腰带结,打横挂着大大小小的骷髅头骨,似乎人头骨成了这个大汉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尽管姬放歌在这几日的激战中连杀高手,威震关中,但是人们的视线一看到这位黑衣大汉,顿时再也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姬放歌。

“柯……柯偃月终于露面了。”焦圣楼喃喃地说。

“现在怎么办?”慕容妍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没有人能抵挡柯偃月,我们……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我可以……”童天奇朝着柯偃月注视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挡一挡姬放歌,你们谁能挡住柯偃月现在就说话。”

“焦师兄……不如我们……”熊振坤沉默半晌,迟疑着开口道。

“你疯了!”焦圣楼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咱们连掌门见了柯偃月也要装孙子,你充什么英雄?”他转头望向连青颜:“连师侄,你的那两个朋友到哪里去,不是要去请彭大侠吗?这么多天了还不来?”

连青颜神色一黯,低头道:“弟子也不知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各位何必担心,普天之下除了彭大侠,还有一个人有资格和柯偃月一较高下。”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同时回头一看,却看到好几天不见踪影的关中掌门、当今武林盟主、好汉帮主事梅清涟此刻正背着手,悠然自得地朝围墙处走来。

“义妹,你来了就好!”连青颜看到她顿时心头一颗巨石落地,连忙欣喜地问道,“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很是担心。”

“有劳义兄牵挂。”梅清涟优雅地走过她的身边,嘴里虽然说得亲切,但是却眼角都没有看她一眼。

“盟主,你刚才说有人配和柯偃月动手,这个人是谁?”焦圣楼连忙问道。

梅清涟瞥了连青颜一眼,曼声吟道:“清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神侠自来出天山。”

这几句歌谣令众人将目光尽皆转向了连青颜。

“是谁十五岁领悟剑道,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是谁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是谁一战而定天山西路。是谁能让江湖同道交口称赞,真心情愿称他一声天山月侠。”梅清涟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冷冷地望向连青颜。

“连大侠!”众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仿佛在责怪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

“不,他还不行。”所有人中最了解连青颜武功修为的熊振坤立刻沉声道,“他一个后辈如何挡得住柯偃月千锤百炼的神刀。”

“哼,这根本不重要,不是吗?”梅清涟清冷地一笑,横了连青颜一眼,“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敢于和柯偃月抗衡的英雄,一个能够担起抵抗太行山贼大旗的先锋。不用他能够战胜柯偃月,只要他敢去挑战,就足以振奋我们中原武林的士气,令所有人有勇气和太行山贼作战。凭着我们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实力,难道真的打不过太行山一隅之地的山贼吗?我们只不过是都怕了柯偃月。”

“盟主言之有理!”魏彪第一个赞成,“连大侠,如今武林安危都挂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想清楚。”

“你们真是卑鄙!”洛秋彤听在耳里顿时满心不平,“平日里看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威风的不得了,今日生死关头却让一个……”

“洛师姐!”连青颜一把拉住洛秋彤的素手,用力一摇。

“青颜!”洛秋彤急得奋力一跺脚,终于狠狠咬住嘴唇。

“我们叫你天山月侠这么多年,你也威风的太久了,是时候为武林做点事了。”慕容妍冷冷地说。

“我行侠仗义不图这点虚名,慕容长老言重了。”连青颜神色肃然地看了梅清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事到如今,不是舍命一击,就是同归于尽,生死存亡在即,连某愿意担起挑战柯偃月的担子,激励江湖儿女的士气,鼓舞武林同道奋起抗争,作战到底。”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突然从太行山阵营中响起,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偃月刀跃众而出,懒洋洋地来到阵前,一抬手将刀插入地中,扬声道:“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听着,孩儿们困了你们这许多时日,打也打得腻了,杀也杀得烦了。今天咱们干脆一点儿,我就站在这儿,你们谁有胆子,就出来和我动手,能够挡得住我九刀十三式,放你们走路。如果挡不住,就一个个排队出来让我砍了。苟延残喘你们想也不用想,芸儿已经说了,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柯偃月的吼声一落,关中刑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话语中不可一世的威风深深震慑。他等了半晌,不见一点儿动静,不由得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声,晃了晃脑袋:“嘿,二十年了,中原江湖到底怎么了?没出一个了不起的高手也就罢了。连一个带种的都没有,所有人都改行去做龟孙子了?”

空听到柯偃月毫无顾忌的嘲讽,刑堂内的众人个个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青颜哪里还按耐得住,一个箭步窜上关中刑堂的墙头,朗声道:“在下天山连青颜,领教……”她的话未说完,却又另一个更加高亢的啸声漫空响起:“青虎彭求醉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