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暂时不要睁开眼睛。”郑东霆小心地扶着祖悲秋的身子,用一只手遮住祖悲秋的眼睛。
“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祖悲秋莫名其妙地站在路中间,“我们已经连续在荒村野地赶了七天七夜的路,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想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吃顿热餐,睡个好觉,这些日子身子已经脏得我想自裁了……”
“师弟,师弟,暂时不要讲这些废话。吸口气,你闻到了什么?”
“嗯,嘶……香……有一点点甜,香中带甜,有酣酒的味道,还带着一丝暖意……”
“总的来说,是不是又香,又甜,又暖,还有分醉意?”
“师兄,这里到底是哪儿?”祖悲秋再也忍不住,不由得问道。
“嘿嘿嘿……”郑东霆猛地将手掌从祖悲秋的眼前移开。
祖悲秋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杨柳扶风的湖堤之上。绿杨妩媚,柳叶轻盈,混合着天空中淡铅色的流云细雨,如诗如画。春风袭面,细雨微凉,带来一片琼花芍药的淡淡清香,将一股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眼前流光溢彩的湖水在近前呈现出一片幽冥清凉的碧绿色,但是在远处水天相接处,却又变化回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蓝色。在堤上跨湖而建的花桥宛若一条锦绣生辉的彩缎横越整个湖面,将两岸湖堤连在一起。桥上仿佛神来之笔一般建筑着五座巧夺天工的花亭,将桥分割成迥然不同的两层。仿佛在湖水和桥顶之间还有一片独立的空间,乃是真仙常驻的居所。
在湖堤之畔亭台相连,楼阁相依,依山傍水,此起彼伏。这些淹没在江南烟雨之中的亭台楼阁婉约精致,造型奇妙,仿佛非人力所为,而是天神为了迎合此地秀雅绝伦的风景特地创造的。在亭楼之上人声鼎沸,不时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吴侬软语随风飘至,闻之欲醉。轻盈的瑶琴和缠绵的琵琶混杂着轰然响起的喝彩声,令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人间天堂。
在城市的街道上,人们悠闲自在,谈笑风生,摩肩接踵。不时见富庶之家娇妻美妾的马车呼啸而过,将一股甜香狠狠抛入路人的面上。沿路许多蓝衣青裙的二八少女手捧新摘的琼花芍药,在来往马车上攀爬叫卖,赤裸在外的雪白天足耀目生花,令人不知人间何世。
“师弟,师兄在这里向你隆重介绍,东南第一重镇,天下第一销金窟,大唐四大名城之一,扬……州!”郑东霆在祖悲秋眼前一扬手,得意非凡地说。
“喔……”祖悲秋目瞪口呆。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君王忍把陈平业,只换雷塘数亩田;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扬州。”郑东霆仿佛连珠炮一般说道。
“人间竟有如此地方吗?!”祖悲秋感慨地叹息道。
“嘿嘿,人人都这么说。”郑东霆心满意足地提了提腰带,就仿佛扬州是他亲手建立的,“现在你终于明白十年来困守祖园,你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如果秋彤肯回心转意,我愿意在扬州为她建一所别院,和她一起在扬州定居。”祖悲秋喃喃地说。
“……”郑东霆狠狠摇了摇头,“没出息!洛秋彤能有多漂亮?她能赛过活神仙吗?要美女扬州一抓一把。看那些操船卖菱的船家少女……”他用手朝面前的瘦西湖湖心一指。
此刻一位身穿蓝底白花渔家服装的亮丽少女正熟练操纵着一艘乌篷船在二人面前一掠而过。
“姑娘,菱角怎么卖?”郑东霆扯开嗓子大声吼道。
那少女将手中的竹蒿往湖心一顶,乌篷船戛然而止。她上上下下看了看郑东霆和祖悲秋,嫣然一笑:“二位想要的真是菱角?”
“姑娘果然善解人意,我这兄弟倾慕你的美貌,想和你聊上几句。”郑东霆揽住祖悲秋的肩膀,轻佻地说。
祖悲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吓得慌忙低下头去。
那渔家少女看了祖悲秋一眼,咯咯一笑:“你这兄弟看起来忠厚老实,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少年郎。不过琼娘我向往的是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这样的金龟婿,咯咯,壮士不如留给别家的姐妹吧。”
“原来姑娘喜欢的是江湖好汉,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不知在姑娘眼中算不算得好汉?”郑东霆延着脸笑道。
“壮士心不在此,又何必出言挑逗。”渔家少女抛给他一个销魂蚀骨的媚眼,甜甜一笑,竹蒿一摇,飘然而去。
“喔,师弟你看,这渔家姑娘似乎真的有点喜欢我……”郑东霆用力拍了一把祖悲秋的肩膀,心痒难挠地说。
“嗯……”祖悲秋郁闷地说。
“看见没有,扬州美女俯拾皆是,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郑东霆一个箭步窜到湖堤尽头,对着渔家姑娘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姑娘,郑某平生志愿是娶十二房妻妾,待我娶了正房,定会回到扬州迎娶你做我的侧室,你等我啊——”
在江南道的官路上,好不容易挨到点穴定身术失效的邵天宇和晁占雄奔跑如飞,向着十八寨在扬州的秘密据点疾驰。祖悲秋的点穴定身术实在太过诡异,令他们心胆俱寒。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决定集合江南道和淮南道的其他七位寨主一起出手擒拿祖悲秋,若是能把这套武功搞到手,太行南寨从此就可以和北寨并肩齐名。想到此处,几天前被敌人羞辱的愤懑和窝囊都转为了建功立业的兴奋和期待。
正当这二位太行寨主算盘打得当啷作响之时,一股冷厉的杀气像一座有质无形的雪峰突然间堵在二人面前,令他们瑟瑟发抖。
邵天宇和晁占雄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白衣如雪,头戴青斗笠的剑客此时正斜斜地靠在路旁一棵槐树干上,低着头打盹。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怀中抱着一把窄刃长剑。这把剑的剑鞘上刻有典雅的仙鹤纹路,乃是江湖上著名剑派越女宫的象征。但是越女宫的剑客都喜欢用比普通长剑微短的窄细长剑,有利于催发天下闻名的越女剑罡。但是这位剑客的长剑却有三尺九寸长,护柄极窄,更无越女剑客经常佩戴的白花剑穗,乃是一把杀机隐隐的武剑。
“敢问两位要到哪里去?”这位剑客没有抬头,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们,只是宛若拉家常一般淡然道。
邵天宇和晁占雄两对眼睛盯着这位剑客看了半晌,突然同时惊道:“剑凌九霄弓天影?”
这位看似漫不经心地垂头打盹的剑客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倨傲的笑容,仿佛对于这两位太行寨主的眼力颇感满意。
“怎会是他?”邵天宇和晁占雄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畏惧。
弓天影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本来是默默无名的。谁也不知道天山派望云轩里有过这样一位剑客。令他一举成名的却是他公然叛出天山派,转身投靠越女宫外阁,不过一年时间已经成为外阁第一公子。能在人才济济的越女宫外阁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但是这位弓天影似乎并不满足。不知是因为嫉恶如仇,还是渴望江湖荣耀,一年之间,他转战天下十道,横扫黑道五门十三会,大战小战百余场,多少跺跺脚四城乱颤的豪杰都葬身在他无与伦比的快剑之下。弓天影渐渐成为了黑道人物的噩梦,白道武林的明星。这剑凌九霄的名头就此在江湖子弟心中扎下了根。
一年扬名,两年威震天下,弓天影成名之快可称史无前例。出道不过数年,他已经成为了江湖宠儿,无数练剑少年嫉妒效仿的对象,越女宫外阁也因为这位新宠而风生水起,在江湖上倍受尊敬。
看着弓天影的剑,他令人毛骨悚然的辉煌战绩就在太行二寨主的心头打转,令他们浑身涌起寒气。
“两位既然见到我,就留下吧。”弓天影一挺身,在官道上站直了身子,仍然保持着他双手抱剑的慵懒样子,却将脊背对准了邵晁二人。
“弓天影,凭你区区越女宫外阁,竟敢和我太行山作对,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看到弓天影倨傲的样子,晁占雄顿时勃然大怒。
弓天影冷冷一笑:“太行山贼,人人得而诛之!”
“哼!”邵天宇铮地一声抽出阴阳双刀,双目眯成一条细缝,“弓天影别以为这几年你混得嚣张,就自以为了不起。要我们留下,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天山月侠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白光一闪,一阵响尾蛇信般的嘶嘶声划空而过。他感到脸颊一烫,连忙用手背一蹭,却发现自己的左右两只耳朵此刻已经失去了踪影。
“啊!”惨叫声在他身边响起,却是晁占雄握着脸躬下身,他的一枚鼻子已经被齐面削了下来。
“走!”邵天宇一拉晁占雄,霹雳般大喝一声,二人顿时宛若离弦之箭向反方向急驰而去。
望着这二人远去的背影,弓天影缓缓转过头,双眼从斗笠的阴影中赫然显现,他那两枚青色的瞳子里闪烁着一丝嘲弄。
“跑快点儿,十三弟,走多夜路终遇鬼,怎么叫我们碰上这位凶神!”邵天宇一边飞奔一边神经质地撕吼道。
“这弓天影也不知道是哪个石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好像一生下来就会武功似的。真要命啊!”晁占雄失魂落魄地边跑边说。
就在这时,迎面官道上突然走来一位月白衣衫的公子,头扎白头巾,脚踏白藤靴,脖围百丝带,身披白氅,仿佛一位从月光中走出来的仙人。
见到这位公子挡了前面的道路,邵天宇抖手一抬长刃阳刀怒喝一声:“太行山的爷们在此,挡路者杀!”刀光一闪,就要将这位白衣公子劈成两半。晁占雄此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连口都懒得开,青蓝色的九环大砍刀已经拦腰斩到。这些日子,这两个人先被祖悲秋点穴折辱,又被弓天影所伤,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看到一个撞刀口上的,顿时将他做了出气筒。
他们的双刀的刀势还没来得及用尽,一道晶莹变幻的剑光突然在他们二人的眼前一晃,清澈精亮的剑刃在视野中微微一顿,在剑刃反光中,他二人同时看到自己的头颅忽悠悠地朝后翻卷,秃了的脖颈子鲜血狂喷。接着,江南丛林上方的阳光,地面上满是草腥味的土地,前方的扬州城,后方寂寥的林荫官道不停地在他们视野中翻滚转换,直到一切都化为了绝望的冥黑色。
晁占雄和邵天宇的人头落地之时,弓天影已经如一缕轻烟般来到了他们尸身之侧。在他面前,那个月白衣衫的公子正将白氅挡在身前。这白氅上溅满了太行二贼的污血。这位白衣公子抖手将白氅从身上扯下,随手盖在二贼的人头之上,接着抬头望向弓天影。
“连青颜!”弓天影抬了抬斗笠,将一双青色的眼睛露了出来,漠然地盯住白衣公子,“真巧啊!”
那白衣公子看了看弓天影手上闪烁血光的长剑,微微一怔:“是你在追他们?”
弓天影淡淡看了一眼被白氅遮住的两颗人头,嘴角微微一颤,抿嘴一笑:“不过是尽江湖人的一点心意罢了。”
“我适逢其会,这两颗人头是不要的。”白衣公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哼,这两只小虾我还不放在眼里,你我也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咱们见面的时候多了去了。”弓天影冷冷一笑,信手一抖袍袖,说不出的潇洒。
“承情了。”这位白衣公子朝他拱了拱手,却一眼看见他手中仙鹤纹路的剑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哼!”弓天影的脸上微露不屑之色,“天山派,越女宫,还不都是白道,偏你有这许多门户之见。好叫你知道,弓某现在已是外阁第一剑客,领葬剑池护法之职。回想天山派的种种,当真恍如隔世。”
“嗯!越女宫数百年以来没有男人做过葬剑池护法!”白衣公子微微一惊。
“不错,我是第一人。”弓天影说到“第一人”三个字的时候,略略抬高了声调,听起来颇为自豪。
“反出天山派,去做第一人,倒是风光得很!”白衣公子淡淡地说。
弓天影懒散地一笑,“无论我走到哪儿,你都想要高我一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湖上除了有个天山月侠,又多了我这个剑凌九霄,数月之后的洛阳擂上,咱们俩终会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
白衣公子轻轻摇了摇头,俯下身将太行二贼的人头用白氅裹住,拎在手上:“像这样的天下第一,便是白给我,我也不要。”言罢,他看也不看弓天影,从他身边信步走过。
弓天影脸上的肌肉一阵微微的抽搐,左手拇指忍不住扣住了剑托,但是犹豫良久,终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朝反方向大步走去。
扬州第一名楼簪花楼上,郑东霆和祖悲秋面对面坐在可以看见瘦西湖和郭家砖桥的花阁之上,手捧美酒,俯瞰扬州夕照的瑰丽美景。在他们的周围,六七名身着轻绸薄缕的妖娆美妓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他们,争相将名酒美食捧到他们的唇边。
祖悲秋哪里见过这样香艳的阵仗,吓得他缩在座椅中不敢动弹。郑东霆似乎对这一切安之如贻,只见他一左一右揽住两位相貌最艳丽的少女,推杯换盏,酒到杯干。每痛饮一杯美酒,他就仰天张开大嘴,由身边的美女为她喂上一口香甜的美食。接着他便会撅着油光闪闪的大嘴去嗅身边女子的香气,吓得这些女子娇唤着左躲右闪。
“师弟,打赏。”郑东霆每吻到一位女子,便会潇洒地一挥手,大吼一声。
祖悲秋连忙从怀中取出银两,在桌上横着摆开,那些莺莺燕燕立刻欢呼着冲到他的面前,七手八脚地抢夺,得到银两的女孩子兴奋得揽住祖悲秋狂吻乱亲,吓得他双手抱头,就差没有钻到桌底下去。
“哈哈,师弟,这簪花楼的光景比之益州如何?”郑东霆仰天大笑道。
“师兄,这里似乎有点……”祖悲秋红着脸忸怩着说。
“颓废吗?”
“……正是。”
“师弟,放开一点,这里是扬州,这就是扬州的生活。为什么天下大贾最高梦想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郑东霆一紧双臂,将两旁的美女紧紧揽入怀中,“这就是原因。”
祖悲秋大摇其头,叹息不已。
“嘿,丧气!”郑东霆叹息一声,用力一拍手,“各位姑娘先出去,我和师弟有要事相商。”
“是,客官若想要歌舞,尽管传唤我等。”在祖悲秋手中赚得不少油水的美妓们意犹未尽地朝他们慷慨地抛着媚眼,娇笑着涌出花阁的大门。
“师弟,休书写好了吗?”郑东霆收起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
“师兄,我……我想先见到秋彤,问清她离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然后……”祖悲秋支吾着说。
“师弟,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到江南第一件事就是休妻,我信你才千辛万苦把你驮到扬州。现在洛家仁义庄离我们只有两里路,你不是到现在才翻口变卦吧。”郑东霆瞠目怒道。
“这……师兄教训的是,人无信不立,我……”祖悲秋没精打采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文房四宝伺候!”郑东霆扯开嗓子厉吼一声。
花阁外立刻近来两个小厮,将笔墨纸砚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祖悲秋面前的桌面上,然后迅速地退出门外。
“写!”郑东霆猛地一敲桌子,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祖悲秋颤抖地抓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汁,如举千斤重担,半天才抬到宣纸上方,久久不肯落下。
“落笔!”郑东霆不耐烦地说。
“呜……”祖悲秋无奈之下,终于挥毫泼墨,运笔如风,转眼已经密密麻麻十数行文字。
郑东霆一把将这张宣纸抢到眼前:“秋彤如晤,吾虽生得富贵荣华,天赋异禀,然均非吾之幸事。吾平生之幸,乃是娶汝为妻。汝钟灵俊秀,仪态万方,更兼文采风流,雅量高致,集天下灵秀于一身。吾一介凡夫俗子,不知几生修来,竟得如此仙配。十年前汝不告而别,畅游江湖,自此杳无音讯。吾苦守孤宅,槌心泣血,日日夜夜,只盼能与汝再见一面,再看一眼汝之容颜,再闻一声汝之清音,虽千刀万剐,肝脑涂地,此生可也……”
“你奶奶的,这是休书还是情书!”郑东霆看到这里,只气得七窍生烟,抬起一脚踹在祖悲秋的胸前,将他踢得一路滚到了墙角。
“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祖悲秋缩在墙角争辩道。
郑东霆用手按住额头,紧紧闭上眼睛,一张黄脸此刻已经红中透紫,仿佛随时都要闭过气去。
“我郑东霆行走江湖已有十年。每当江湖人看到我就会指指点点,说:看!这是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用手扶住桌面,对祖悲秋怒目而视,“我本以为,世间惨事,莫过于此。”
他扬了扬手中的宣纸:“知道将来江湖同道看到我会怎么说吗?看!这是祖悲秋的师兄!!”
“就算是牧天侯的门下都没有你这种窝囊废!”郑东霆奋力将手中攥成一团的宣纸狠狠砸在祖悲秋身上。
“师兄息怒,我是要写休书的,前面的话只是让我先进入一下情绪……”祖悲秋连忙辩解道。
“嘿嘿,你这叫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休书嘛,干净利落点儿,犯了七出之条,卷铺盖滚蛋,就完了。来,我帮你写!”郑东霆挽起了袖子,做到了文房四宝前。
“师兄……尽量婉转点儿,我不想太过冒犯岳丈大人。”祖悲秋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郑东霆的身边。
“洛家秋彤,嫁于祖家,十年无子,是为不孝。离家出走,抛头露面,放荡江湖,是为淫荡。不敬尊长,不侍父母,是为无德。妄言身在江湖,非凡夫俗子所能勒拌,是为多言乱语。一去不归,令夫婿空床孤守,坐耗青春,十年岁月何处追寻,是为偷盗不良。浪荡江湖,恶疾缠身,不堪与共。今一纸休书,离汝去者,可也。”郑东霆大笔一挥,一张足以将娘家人气炸胸肺的休书竟被他一蹴而就。
“师兄,这封休书递上去,洛家定会将你生吞活剥!”祖悲秋倒吸着冷气说道。
“不会的。洛家要靠仁义庄沽名钓誉,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这封休书不是我写的,是你写的,嘿嘿。”郑东霆拉过祖悲秋的衣领,将这封休书硬生生塞到祖悲秋的怀里。
“师兄,岳父岳母大人定会恨死我的!你这岂非害我?”祖悲秋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恨你,你还恨他们呢!嫁给你个女儿,十年不见影子,他们敢对你怎样?哼!真是胆小怕事!”郑东霆瞪大了眼睛。
“但,但是秋彤她也会恨我,我……”祖悲秋急得涨红了脸,将怀里的休书取了出来,做势要撕,“我不能让她看到这个……”
他刚一抬手,眼前就出现了郑东霆醋钵大小的拳头:“没骨气,看我一拳把你打回益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