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同镇的陈家,他们家是开粮铺的……”庄书怡小声道。
粮铺,粮铺好啊,饿不着这个抱起来压手的小东西!萧承熠心道。
“那个……那个谁是他们家独子。”庄书怡不敢提未婚夫三个字。
独子,独子好啊,没有人争家产。
“不是很会说吗?怎么就这两句?”萧承熠道。
庄书怡十八年的灵光,集于一刻,说了句了不得的话:“臣妾对他们家,只知道这些。”
萧承熠心里哼了一声,道:“你进京的时候,家里可跟人家断干净了?”
庄书怡忙点头:“断了,断了!”
要是没断,他不成抢婚的了?
萧承熠看着诚惶诚恐的庄书怡,这事怎么也不能说的她的错,她最大的错就是太憨了些,没把这事藏好,叫他知道了。
萧承熠不由得想,若是庄书怡没有被侯府找回来,这会儿应该和粮铺的儿子成亲,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如今她离开自己最亲的家人,又进了宫,庄书怡心里怨吗?恨吗?
见萧承熠还是板着脸,庄书怡头垂着越来也低,她心里想着自己的“罪行”,不知皇上要怎么罚她。这次自己怕是逃不过了。
“手指头要扭断了。”萧承熠一个手刀,将庄书怡绞在一起的手给分开。
庄书怡把手往后藏,手足无措。
“这事跟别人都别说,知道吗?”萧承熠道。
庄书怡忙点头:“臣妾不说。”
“还有,你说话时要过过脑子,要看自己在跟谁说。”萧承熠道。
“臣妾记下了。”庄书怡想着,这话娘也教过她呢,偏生自己总是记不住,一说起来就忘形。
萧承熠担心庄书怡往后跟自己也不肯说了,便补了一句:“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说。”
庄书怡想心道,难道不是在皇上跟前要最小心吗?皇上随时可以治她罪啊!
“不会因为你说错话而治你罪!”萧承熠见庄书怡的神情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说起来,自己对她已经是百般耐心,千般宽容,换做旁人,这会儿不知什么样了呢。
“谢皇上!”庄书怡听萧承熠这么一说,心里才放心下,她看看萧承熠,觉得皇上还是很仁慈的,她今日犯了一堆错,皇上也没有怪罪她!还和娘一样教导她呢!
庄书怡不由得又想,她犯了这么多错,皇上都没怪罪她,那些被罚的妃嫔们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过啊!
到了晚膳时分,庄书怡尽心侍奉萧承熠用膳,在庄书怡期盼的目光下,萧承熠勉强吃了些,他今日已经吃得足够多,依照他自己的心思,他尽可以两日不用再进食。
但庄书怡却忧心忡忡,皇上这样不肯用膳,日子久了身子肯定会越来越坏。
庄书怡特别想问问,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肯用膳的,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她被拐走时一样。庄书怡觉得肯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皇上才会这样的。
但是她不敢问,她今天已经犯了许多错,不能再犯了,或许她可以留着明天问。
晚膳过后,萧承熠照例要看些书,今日庄书怡在这,他便问:“慧慧可要看些书?”
“臣妾,臣妾识的字不多。”庄书怡羞愧道。
“那你都认识哪些字?”萧承熠道。
庄书怡:“街上一些简单的招牌,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算账用的字。”
“哦?你还会算账?莫非给家里面铺做账房?”萧承熠笑道,就庄书怡这憨憨笨笨的,能把账算清?
没想到庄书怡还真点头道:“是,从十二岁开始给家里做账房的。”说着她带点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娘说臣妾算盘打得好。”
萧承熠想象不到十二岁的庄书怡一边打算盘一边算账的样子,但看她目前的神情便可知,她那会儿定是快乐的。
“高良,去拿算盘和安泰殿的账本来。”萧承熠来了兴致,决定考验一下庄书怡。
高良得了令下去准备,萧承熠道:“等下你帮我算算,安泰殿的账目对不对。”
庄书怡面露难色:“我娘说,不能算别人做的账呢。”
萧承熠一挑眉:“你娘倒是什么都教你。”别的人账当然不能算,万一算出错来?算谁的?
萧承熠觉得庄书怡道理都懂,就是用起来都太生硬,人憨厚不圆融,又缺乏自己的想法。这也难怪,到底是个小女孩,能养成这样的性子,也实属难得。不如说,她这样的,反而珍贵。
庄书怡不敢接话,其实当初粮铺看上她,就是因为她会算账。她娘教她别算别人的账,也是怕她到夫家没站稳脚跟,就把人给得罪了。
“叫你算就算,有我在呢,难道你还真算出什么来,谁为难你?”萧承熠道。
“臣妾知道了。”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庄书怡只能算了。
说起来,她自从进宫后,就再也没有摸过算盘呢,侯府可没有账叫她算,也不知道她会打算盘。请了先生教规矩,教琴棋书画,庄书怡也就多认识了一些字,别的一样也没学会。
高良笑眯眯地捧着账本和算盘过来,放在书案上。
“过来我身边坐。”萧承熠道。
庄书怡来到萧承熠身边坐下,眼睛看着账本和算盘。
萧承熠翻开账本,道:“就算算二月份的账吧。”
庄书怡看看了账本,有些难为情,好些字都不认识,毕竟这不是小面馆的账本呀。虽然字不认识,但是计数和计时辰等字她都认识呢,因此倒也不影响。
只见庄书怡先是摸了摸算盘,拨动了几下算珠,倒像是人家闺秀弹琴时试试琴音。
萧承熠饶有兴致地看着庄书怡,只觉得她越看越有趣。
“皇上我能用笔和纸吗?”庄书怡问道。
“掌柜的请便。”萧承熠笑道。
庄书怡脸一红,拿了纸,心道这纸可真白真滑,而且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呢。她又从笔架上挑了一只自己觉得趁手的笔,沾沾墨水后搁在砚台上。
接着她便开始算账了,只见她眼睛只看账本,并不看算盘一眼,波动算盘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慢,且非常准。她算完一样,自己旁边的纸上写下结果。
萧承熠注意看她的手和她的神情,萧承熠发现她格外专注,一颗心好像全都钻进账本里去了。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庄书怡停了手,露出欣慰的笑容,扭头看向萧承熠道:“皇上,安泰殿的账目都对呢!”
萧承熠看见庄书怡笑得娇憨,唇角露出浅笑:“是嘛,那可真是好事,有劳慧慧了。”
庄书怡脸一红:“皇上身边的人肯定都会伺候的。”不像她……
高良在不远处听到庄书怡这么一说,老脸都笑眯起来了,谁说庄美人憨来着,这多机灵的小人儿啊!
萧承熠这会儿看到庄书怡在算账时自己写的字,这一瞧,竟是他全都不认识的字。
萧承熠敲敲那张纸:“慧慧这写的都是什么字?”
庄书怡脸越发红了:“皇上这账本,和我们面馆的不太一样,好多字臣妾都不认识,这是臣妾自己瞎画的,只有臣妾自己认识。
萧承熠再仔细一看,歪歪扭扭,原来都是她选的一些字上的胳膊腿,重新自造的字。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萧承熠失笑。
庄书怡见皇上又笑了,觉得皇上对自己实在仁慈,也不笑话自己。
“来,过来朕教你写字。”萧承熠道。
庄书怡起身,萧承熠将她拉着坐进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就在她刚才写字的纸上,对着账本上的字教她。小手暖暖的,握在手里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这是贡字,知道什么意思吗?”萧承熠一边写一边道。
“知道。”庄书怡感觉皇上说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感觉耳朵痒痒的,有点想躲开又不敢。
“嗯,知道就好。”萧承熠温声道。
萧承熠教到第十个字,他发现怀里的庄书怡已经开始从第一个字开始小声默念了。
“好了,就这十个吧,多了你记不住了。”萧承熠道。
他搁下笔,感觉怀里的人明显松了口气。萧承熠狠狠抱了一下庄书怡:“没出息的小东西。”
庄书怡被萧承熠勒得有些吃力,脸都胀红了,心道皇上身子不好,也不吃饭,力气还不小呢。
萧承熠要是知道庄书怡心里怎么想的,估计能吐一碗血来。他将庄书怡抱到身边坐下,道:“你就在这写。”
“哦。”庄书怡小声应下。
萧承熠拿起书来读,时不时地看一眼庄书怡字写得怎么样了。
夜色越来越深,安泰殿中只有萧承熠翻书的声音。庄书怡在做事的时候,若是没人打扰她,她会格外认真,将那十个字练得有模有样。
萧承熠一篇书看完,庄书怡一张纸也写得满了。
“如何?”萧承熠问庄书怡道。
庄书怡扭头看向萧承熠,一脸认真地道:“皇上的纸和笔都好好写哦。”
萧承熠哭笑不得:“谁问你这个了,这几个字可认得了,会写了?”
庄书怡忙点头:“会了会了。”
萧承熠考了庄书怡几个字,见她果然认识,又新拿一张纸叫她默写,也全都会了。
“嗯,还不算太笨。”萧承熠道。
庄书怡看着萧承熠认真道:“皇上待臣妾真好。”
“哦,怎么好了?”萧承熠觉得这憨憨倒是个识好的,人最怕好赖不分。
“臣妾犯错了,皇上不怪臣妾,教臣妾道理,还教臣妾写字。娘说学问和道理都是很值钱的,可不是随便能学到的。”庄书怡说得极为认真。
萧承熠面色柔和,微笑看着庄书怡,声音也极温润,他揉了揉庄书怡的脑袋,道:“知道皇上好,就好生伺候,该就寝了。”
一提就寝两字,庄书怡脸红了,鼓起勇气道:“皇……皇上,您身子要紧,今夜……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