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战二十四罗汉

方歌吟呆了一呆,飞掠出去,一把抓住桑小娥,往外疾奔。

十八僧人,至少有一半振衣欲追。

天音卸微弱地道:“不要……追了……他剑下留了……情……”僧人又伏了下来,天音叹息,翻无神的怪眼:“宋自雪当年,也……也不过如此。”

铁花恨声道:“少林寺岂容人随便来去!”

铁树犹不甘心:“让弟子去抓他回来!”

铁心却冷冷地道:“我看不用了。”

天音也渭叹道:“只怕真的不用了……我来了,廿四位护法已在寺门布署……”铁花、铁树、铁心的眼神,就如见方歌吟的尸首一样。

廿四护法不是谁,就是达摩堂下廿四名高僧,世称廿四罗汉。

廿四罗汉阵,几与少林寺齐名。

若不逢大敌当前,这廿四名守护尊者,也不轻易出动。

达摩堂正是天龙大师管辖的。

天龙无疑是极端骄傲的人,他的武功直追师兄天象,管的事也不多,但每一插手,必定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现下钟声舒慢,如雪花轻飘。

但杀气呢?

杀气如在弦之矢!

方歌吟执住桑小娥的手,几乎脚不沾地的掠了出去。

桑小娥的手好冰。

她没有拒绝方歌吟的拉手,只是本能的缩了缩,然后放心的给他执住,两人在雪地上,掠过一幢庙宇,又一幢庙宇。

她没有逃难的感觉。

他也没有。

他在苍茫眨寒的雪意中,竟泛有一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真希望永远不要掠出去,永远也不要有人来。

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原路。

可是当他找到原路同时也是唯一的退路时,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山寺门前已有二十四个人,黄袍红衿,动也不动,默立在雪地上,好像禅定了一般。

他们倒抽出去的空气,竟被逼了回来。

是杀气?

杀气扑面而来。

廿四个僧人,头顶好像地上的雪,一般光亮。

这二十四个达摩堂高手,无疑是少林寺中的精英。

方歌吟放开了桑小娥的手,那时桑小娥又开始发冰。

这廿四个僧人,还是没有动。

方歌吟大步踏了出去,为了桑小娥,他一定要奋斗下去。

这廿四个僧人好像没看见他走出来一般。

方歌吟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前辈,在下误闯少林,冒渎圣地,罪该万死,唯求让在下一了心愿,送这位姑娘回返长空帮后,即归此听凭发落,愿受宰割,决不尤怨!”

最后几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似断冰切雪一般。桑小娥水灵灵的眼睛凝住他,泪水欲坠。

少林廿四僧,连头也没有抬。

方歌吟扑前一步,大声道:“你们现在要杀我也行,只求网开一面,让这位姑娘回去。”

廿四名高僧,好似全然听不见似的。

寂静。

静寂如最震耳欲聋,反击方歌吟。

方歌吟受不了。

他想冲过去,却因桑小娥感动的眼神而站住,终于他再大声运功呐喊道:“我只求你们,你们放她回去。”

少林僧人,纹风未动。

桑小娥忽然说话,语音冰雪般明断:“不要求他们。”

“要死,我们……”

“齐死。”

方歌吟听了这句话,一切都无惧了。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无憾就好,还求什么?

但他还是要桑小娥能活。

冰封雪锁,有一天,还是有雪融的时候。

那时桑小娥还是会坐在枝头,像自己再遇见她的时候,春日里,小小的摇荡……方歌吟一扶桑小娥的心肩,轻声道:“我断后,你先走。”

他们走出了几步,桑小娥回首,脸色凄怨,方歌吟这一眼,真是砰然心动;天下风雪正大。

就在这时,廿四个黄衣僧人中,前面两人,头不抬,一扬手,凌空拍出。

方歌吟、桑小娥离廿四僧足有七八丈远,一扬手之下,方、桑左右跃开,“砰、砰”二声,他们身后的黑色坚实寺门,飞了出去,直飞入寺内大殿,好久才“崩、崩”二声落了下来。

方歌吟觉得头上一阵凉风飒飒的,桑小娥鬓发如瀑布般激扬向后,这种掌力,简直摧打了他们心里的勇气。

他们刚伏下,又站起,想跃近在一起,但正如背后的寺门,被打得离了栓,飞了出去,分散了。

他们立刻被围住,团团围住,一圈十二人。

黄衣和尚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急走,方歌吟只觉目为之眩。

可是他更急,金虹剑不住斩杀。

他杀红了眼。

因为他知道桑小娥绝不是那十二人的对手,甚至以一战一,桑小娥都有危险。

他一定得冲出去。

可惜他冲不出去。

这个阵势,本就没有人能冲得过去的。

但包围方歌吟的毕竟只有十二人,原来数字的一半。

方歌吟连使“开道斩蛇”、“开天辟地”、“天河倒泻”,还是闯不出去。

一人扑近,打了方歌吟一掌。

这时桑小娥在那返发出一声惊呼。

方歌吟看过去,僧衣幌动,他看不到她。

他一口血就喷出去,吐得打他一掌的人一脸都是。

那人怆惶身退。

方歌吟回身一剑,“天羽剑法”最杀的一招,“血踪万里”。

两苹手指飞出,方歌吟又中了一掌,但他已藉势冲入那战团。

他冲进去的时候,桑小娥脸白如雪,闭上美目,睫毛在白哲的脸上,她昏了过去。

方歌吟一手扶住,他眼都红了。

他来不及看桑小娥的伤,但桑小娥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方歌吟发出一声悲嚎,廿四个僧人,一齐旋转围住了他。

这大阵一合就是“廿四罗汉阵”,便无人能破。

但方歌吟却豁出了性命,就在廿四僧阵将合未合前,发出了“仰天长啸”。

廿四僧中,本就有人受了伤。

何况方歌跨已拼红了眼睛,拼乱了散发,拼红了衣衫。

廿四僧毕竟是出家人,见如此疯狂的血人,心头暗惊,居然给方歌吟杀开一条血路。

雪路无荆

方歌吟还是走不掉。

他左手抱桑小娥,右手持剑,身法展动不便,他眼角已瞥见廿四僧衣袂闪动,又左右包抄了过来。

他拼命的奔逃:不能再被包围,不能!

再被包围则唯有死。

他死不要紧桑小娥不能死!

风狂吼,雪怒飞,他左右事物急掠而过,他提一口气,发足狂奔。

“嗖”、“嗖”二声,左右有两个僧人越过了他。

回身,伸手一栏,方歌吟却在千钧一发间弯了过去,往侧的方向狂奔。

就在这时,背后陡起一道急风。

这一道掌力,犹比开始那两道遥劈寺门的强。

方歌吟一低首,身体与地面几成平行,怀抱桑小娥,“呼”地一声,狂澜自头巾上掠了过去。

方卧吟却丝毫没有停止,也没有减缓速度,那人又被抛在后头。

这时背后又响起一个脚步声起先是三个,后来这人越过了其他两人,欲后步声变成了拳风。

拳风如急弩之声。

方歌吟头都没有回。

他不能回头。

他不能停。

“砰”地,拳头仅差两寸,便击中了他但拳风依然打中了他背心。

方歌吟吐气扬声,喷了一口血血降酒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已经窜过了血落的地方。可是风雪遍前路……这时侯,前面忽然出现两个人。

方歌吟只知道不能给他们拦住,金虹一划,便待硬闯,忽见这两人不是和尚。

前面一人,一身白衣劲装,额系白巾,竟是辛深巷。

方歌吟心头一舒,乍听另一女音叱道:“人给我!”

叶三娘!

这时三柄飞刀,已掠过了他头顶,往后打到。

背后几声怒叱,一人负痛怪叫。

果然是叶三娘的飞刀。

叶三娘打出飞刀,飞窜过来,已接过桑小娥,抛下一句:“你自己小心!”返身就窜。

僧人怒喝,出手,辛深巷尾随叶三娘而遁,一面发出暗器,牵制住廿四罗汉的去势,一面向方歌吟抛下一句:“挺住且我们会回来的!”

方歌吟心头一热,大声道:“别管我,保护桑姑娘,这里我来料理。”

这时风狂雪大,叶三娘当先,辛深巷断后,转眼已走得无影无踪,方歌吟横剑回身,只见尚有十六名僧人,其他不是负伤,便是留下来照顾伤者,或回报寺中。

少林巍峨的建筑苍宏,在远处。

钟声急急传来!

方歌吟不怕:因为他已没有了顾忌。

僧人都纷纷停了下来。

一名僧袍染血的僧人怒道:“就是他,杀伤我们多人……”另一名受了轻伤的僧人道:“逮住他就好!”

一名年纪较大的僧人沉声道:“他毁损了我们寺中不少东西!”

众僧七嘴八舌,都当他是罪魁祸首,对桑小娥等之远去也不再追,只要把他围住就好。

方歌吟嘴角溢血,苦笑道:“在下私闯少林,确属误会……”他的话未说完,五六名僧人便已动了手。

还手还是不还手?

反正他只有七十日不到的生命,又何必作困兽之斗?

但他父仇未报。

还有桑小娥的生死安危?

他怀抱桑小娥,一颗心虽是狂热的,但所触及的躯体是冰的。

他还想再看她只要她真的没事、他才能瞑目。

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不瞑目。

何况,他还没弄清楚洛水渡中那假冒铁肩的是谁?

方歌吟决定抵抗,决定逃。

他在恍错间,先手已失,连闪避也来不及。

其他武学中,更来不及天羽剑法够快,却没有守势。

一支剑如何抵挡七八苹手。

方歌吟把剑一横,稳若泰山,神情远眺,彷佛遥瞻海天一线。

正是“海天一线”。

那五六名僧人,大吃一惊,那看似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一剑,居然无瑕可袭,他们的拳头,再打下去。等于是自动把拳头送上剑锋。

他们只好缩手。

方歌吟连人带剑“长虹贯日”,“啸”地冲破一个缺口,无人敢攫其锋。

他发足狂奔,背后有人呼喝、怒叱,纷纷追赶、出手。

两名僧人,已迅速贴近,他们无疑在少林中学习轻功的,其中一个,还是“虎爪功”的高手。

那僧人一爪抓下来,如破空的五道流星呼哨。

方歌吟猛一吸气,长身一纵,那一爪“嘶”地一声,趴在他肩头上,方歌吟发力一标,肩膀一块肉,竟血淋淋的被撕了下来。

方歌吟吃痛,但头也不回,一招“血踪万里”就发了出去。

“天羽廿四式”中杀气最大的一招。

背后一声惨嚎,那僧人所负的伤,绝不在他肩上之伤之下。

另一个僧人,因要扶持伤者口而且也惧骇于方歌吟的剑势,居然没再追赶。

雪地茫茫,方歌吟还是可以冲得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背后追逐的声音都静止了。

只剩下一个很远很远的衣袂之声。

忽然那衣袂之声增强了,转眼间已到了方歌吟背后。

方歌吟还是没有回头。

那衣袂之声宛若龙腾。

只听背后的四五个僧人欢呼道:“掌门师弟来棉!”

方歌吟一震:天龙……

这时“呼”地一声,一金衣僧人已越过他头顶,猛回身,一掌回拍、掌心赤红……方歌吟往前疾射之势,已无法闪躲,只好硬挨一掌,“砰”地一声,那人震开,方歌吟猛地一噎,只觉天旋地转,原来的几道伤势,一起发作……他只觉眼前发黑,心道:也好,反正桑小娥已走了……还没想得下去,只见蒙隆间雪白天苍,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喜喊:“倒也、倒也。”然后一个金衣人影一闪,幌动不已……天地那末大,却似没有他方歌吟容身之地。

他终于晕了过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