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呼出一口气,擦擦后颈黏着的冷汗,抬步上了台阶。
夜色浓浓。
房间里,熏了除蚊艾香,听澜打地铺,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软榻上,纱质床幔柔和了月光,映上少女闭着双眸的沉静娇面。
花灼正与系统对话。
“灼灼,解锁原身花灼死亡剧情,需阴德150分,解锁本篇剧情需注意的关键词,每一个关键词需阴德10分。”
花灼在脑海里,望着眼前若萤火的星点,“请问我现在有多少阴德呀?”
“灼灼目前阴德共70分。”
花灼摸了下自己的唇,思忖片刻,解锁死亡剧情还得靠多骂骂梁善渊才行,而且据系统说,还得变着花样骂。
可真是要费尽她毕生所学了......
“解锁一个关键词。”
“猴脑。”
“猴脑?”
“阴德十分解锁该关键词解读,灼灼是否解锁?”
花灼纠结片刻,望着猴脑关键词下的五颗星星,因她有新人福利,所以第一次就抽到了高星关键线索,想了想,还是肉疼的点了下头。
硬币投落的声音,系统用它平淡且透着机械的声音道,“猴脑,每一个吃了它的人都会有聪明的大脑,但吃掉猴脑,会不会惹怒神佛呢?贪婪的凡人并不知道。”
“......这就完了?”
“是的。”
交易结束,花灼思绪陷入沉眠。
日出熹微。
药僮背着药箱,踩着不暗不明的日头,见唱着莲花落的叫花子捧着个脏碗越走越近,忙拂袖,“去去去!臭要饭的大早晨儿别添晦气!”
话毕,躲瘟神似的快步绕行,但见挂着‘梁氏妙手’的医馆已经开了半扇木门,医僮登时轻咳一声,摸顺了一路走来微乱的头发,才加快步子将木门尽数拉开。
青白日头里转着细小浮沉,映进昏暗医馆,药苦浓浓,戴着副白玉耳环的素衣女子正揽着个脏小孩儿的胳膊把脉。
家中有丧,她墨发低挽,戴白花,木门被拉开的动静也没扰了她,小孩儿坐在木凳上,目光也希冀望着眼前女子。
药僮进医馆,轻手轻脚搁好药箱,时不时打量柜台那边,过了会儿,才见梁善渊松开揽着小孩儿的手,拿了桌上狼毫,开了张方子搁到柜台上。
“辛苦你去煎一下,这孩子家中无大人,你记得帮她将药按次分好。”
她声音温柔,话落,收拾好桌上物件便要走。
“五姑娘这么早过来,现下便回去了?”
“嗯,本也是昨夜无歇,出府散步,见这孩子因无看诊费,被其他医馆赶出来,才将这孩子带到这儿来,”
女子柔声,拉开抽屉放下几块碎银,“一会儿若三叔过来,受累帮我瞒了吧。”
“这您放心。”
梁家三位爷,梁善渊系大房家中主母收养,大房老爷有功名,二房老爷经商,三房的平淡无奇,承了家中医馆,却也没学医的本事,除雇的两位老医师外,过来帮忙的就是自学了医术的五姑娘梁善渊,跟八姑娘梁南音,俩姑娘都像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下凡。
尤其了梁善渊。
容貌太盛,若不是有颗善字挂心头,前几年刚被收养来梁府,都时常被传言抹黑成那灵异精怪。
“您既一夜无眠,可记得回去多歇歇,喝杯决明子茶,”医僮拿了柜台上的单子,指头流连过秀丽字迹,眼睛巴巴望着人,嘴上的话像是说一句少一句,“别累着啊,五姑娘。”
“怕回去也歇不得。”
女子面色苍白,长发落于身后,素衣几乎与她皮肤颜色融为一体,恍若即将消融的雪,医僮听这话才想起来,“怪我忘了,是御鬼师来了?”
“嗯。”
御鬼师,谁听见都新鲜,虽听有过鬼作乱,但老百姓不大信有鬼,医僮明显也不信,“要我说,都是些装神弄鬼的,平白扰了您清净,怪遭报应的......”
“你不信世上有鬼?”
药僮对上梁善渊一双瞳仁儿漆黑,内勾外翘的眼。
人美到极致,便会偶尔,觉阴森可怖。
医僮时不时,便总会从梁善渊身上有此感觉。
“我不信那玩意儿,五姑娘信?”
医僮打着玩笑。
“嗯,我信。”
梁善渊朝他微愣面笑笑,抬步出去了。
日头渐大,恍惚间,将梁善渊一张过分美丽的脸映出几分阴森青色。
唱着莲花落的叫花子瞥见,唱腔一顿,便见那女子慈眉善目过来,胳膊挡着日头,弯下腰身,在他破碗里不声不响搁下几锭碎银,方才离开。
待回府中,已是天光大亮,她额间走出一片虚汗,萎靡不振抬头,见正堂移了布局的花瓶,凤眸微眯。
不光如此,原本挂在墙头的字画也撤走了去,下人们忙的脚不沾地,帮着一块儿挪布局的梁南音朝她过来,喊,“五姐姐。”
“嗯,”梁善渊莞尔,“怎么回事?忽然改起布局来,之前不是请大师看过风水,最好一样不挪么?”
“是这样。”
梁南音点头,她生的,才是切切实实慈悲面,黑发用根玉簪挽,颈项戴佛坠,声舒缓,俩人站到一块儿,忙活的下人都忍不住偷眼瞧,八姑娘是多年下来的慈悲温柔,五姑娘前几年被收养时还不如此,后来不知怎么的,像是忽然顿悟,性情与八姑娘便越发像了。
“那怎么?”
“御鬼师说家中风水不好,叫什么......反弓煞?要换换格局。”
“这样。”
见梁善渊要回房,梁南音道,“五姐姐,御鬼师的大人里,有位想请你过去怀光阁一趟。”
她有些担心,“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梁善渊笑不达眼底,“里头来了位贵小姐,昨夜说要送我衣裳首饰,恐怕是为这个。”
昨夜里的下人搬着花瓶,听了一耳朵,忙给梁善渊打抱不平,
“八姑娘,您是不知道,恐怕是长安来的,说话颐指气使,半分不好相处,嫉妒五姑娘貌美,上来便说穷乡僻壤,小门小户,不登大雅之堂,平白受气,谁给五姑娘评理?今儿又喊五姑娘过去,不过是为羞辱一番!”
梁南音一双慈悲目微睁圆了,“哪有这种事......怎么行呢?五姐,我同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梁善渊摇头,“又不是大事,你忙你的。”
话落,她抬步便走,到无人阴暗处,脸上是遮不尽的阴青森森,闻着从九哥儿灵堂远远传出的烟雾缭绕,缓了缓,才继续往前。
梁善渊到时,花灼正吃着饭。
听澜包了个小厨房,专给她做饭吃,听人来了,花灼骄矜扬了下下巴,要听澜喊人进来。
“你,里屋去。”
花灼对听澜道,听澜虽不大愿意,还是去了里屋。
这时候,梁善渊进来了。
如昨夜一般,白衣,发间无配饰,只是......
“你不大舒服吗?”
花灼望见她发青的面色,有些发愣。
书里的人们都是傻子吗?这梁善渊美的阴气森森,唰白一张脸透着青,居然瞧不出她不对劲?
“不舒服?”
梁善渊反问,“姑娘何出此言?”
“你脸色好差,”花灼本还想今日靠骂她赚些阴德,这怎么骂的出口?
“既不舒服......干嘛还过来?”她嘟囔,根本没注意梁善渊望着她,一下子不对劲的眼神。
窗外日头渐暗,映着树影,落进屋内。
花灼咬了口肉包子,忽听脑海内警报声刺耳。
她指尖一顿,头皮登时发麻。
“好差?”
这时,梁善渊温温柔柔的声音浅缓问她,“怎么个差法?”
是她犯蠢。
但怎么会出这种事?只有她能看出梁善渊脸上青白?
花灼低垂着头,便觉阴影靠近,这人身上一股子苦涩药味,阴影围拢了她,梁善渊竟蹲了下来,一双漆黑到恍若枯井的眼直直盯着她,“姑娘?”
“怎么个差法,说呀?”
像鬼一样,是不是?
梁善渊弯唇,正要开口,那个子小巧,身穿明黄衣裙的少女一双杏子眼瞪住她。
“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花灼忍着心中阴森寒凉,凑近了盯住她。
只觉得梁善渊像是没有呼吸一样,那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毛孔,在她眼里,就像个阴气森森的纸扎人,皮肤白的像一张泛着青色的纸,凤眼眼瞳漆黑,唇上猩红,昨夜里天黑还察觉不出,一到早上,就觉得太不对劲了。
“......都怪你们梁府,准备的床榻太硬,害本小姐睡不踏实,”树影摇晃,花灼指尖无意识紧攥着手里的包子,声音骄纵,“这会儿我瞧着你也挺好,挺精神的。”
“又挺好,挺精神了?”
梁善渊看着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女孩个子小,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肉包子,肉汤都掉手上去了,却丝毫没注意。
从昨夜开始,他便隐隐觉得,这骄纵的大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
受鬼气与自身容貌影响,所有见了他的人,皆对他抱有惊艳,或好感神情。
只她不相同。
表面骄纵,可内里,却像是在......害怕他?
为什么呢?
除察觉他不对劲之外,再没其他原因了吧?
“你别挤在我跟前,烦死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个子高大的!看的我心里发堵!”
花灼捏着肉包子,听见脑内功德+5,才注意肉汤洒了满手,忙要去拿巾帕,却觉冰凉搭上她流了肉汤的手背。
皮肤相触,二人皆是一怔。
花灼是吓了一跳,那冰凉极难形容,好似到夜晚的墓地里摸了墓碑,她手登时弹开,肉汤便洒到了她身上。
花灼:......
可这次,梁善渊竟也没管她,只将巾帕搁到桌上,便道,“那我先回去了,姑娘记得擦手。”
花灼望着梁善渊离开,紧绷的身体才舒出口气,没敢用她给的帕子,喊听澜过来帮她收拾。
根本不知,梁善渊一路直走进抄手游廊,才寻了片最阴暗的地方坐下来。
她一双漆黑眸,怔怔望着自己素白的指尖。
奇怪。
瞥见旁侧有蚂蚁背着碎食行走,梁善渊弯下腰身,指头将蚂蚁碾死,疼痛果不其然,从指尖再次蔓延四肢百骸。
他是徘徊于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从前便躲日头,在夜间勉强过活,如今得了副肉身,依旧伴随疼痛而生,夜间稍好些,也是疼痛不堪。
毕竟人世间不该是他留的地方,可他又确实无法投胎。
这些年,他发现助人为善时,能稍微缓解疼痛,到府中也学那位菩萨八小姐,跟着一同行医,向他无法理解的善,多年下来,效果虽有,却甚微。
可方才。
梁善渊抚摸着自己的指尖。
接触到那大小姐的手,不痛了?
梁善渊一张若纸人般白的脸面无表情,好久,才一点点牵扯起猩红似染血的唇。
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v前因为榜单问题更新很慢的,没规律,大家囤囤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