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回床上的辛岁莫名感受到自己的心神有些慌张起来。
她遗忘了什么?
辛岁抿了抿唇,不由得皱紧眉头思考着。
婴孩!
还有那些因为女孩诅咒去世的妙龄少女!
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回门村诅咒的力量这么强,必然不会只有女孩的手笔。
想着,糊窗的薄纸忽的被一阵阴风吹落,紧接着床头的蜡烛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江白花在辛岁坐起来的时候就清醒了,此刻诡异的变化更是让她整个人警惕起来。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靠近辛岁。
“是村子里那些冤死的少女跟孩子。”辛岁简明扼要,“我把这个副本想的太简单了。”
A级副本,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解决呢?
黑暗中,喃喃低语隐隐响起,一串轻快的脚步由远及近,诡异而怪诞。
辛岁将江白花带下床,两人紧靠墙壁站定,此刻气氛带来的惊悚之感远比刚才女孩来临时的要强。
二人的房间正对那棵快要枯死的老树,此刻它干枯扭曲的枝丫仿佛一张张诡谲的鬼脸,一动不动地正盯着她们看。
带着腐烂气味的阴风再次袭来,在月光的笼罩下,辛岁看清了黑暗中站着的少女们——
她们穿着纯白色的长裙,裙摆随着风缓缓摆动;
一张张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静着神色就这么站着。
忽的,树影婆娑,她们的身影也随之扭曲起来:
毫无血色的脸颊逐渐腐烂,黑色的长发也蓦地脱落了部分;
原本无神的双眼陡然变成两个深深凹陷的眼窝,一滴、两滴,逐渐汇成两条横径两三厘米的血泪顺着脸颊缓慢流淌下来,低落在白裙上,鲜血将白裙染成鲜红色;
扭曲的脸颊上突然出现极度痛苦的神色,她们开始哀嚎,声音满是怨恨。
平坦的小腹迅速隆起,干瘦的手指上长处细长且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扒在各自的肚子上,将红裙撕裂、将肚皮划开;
肚子越长越大,少女们似乎是无法忍受此般苦楚,不约而同地用指甲将肚子剖了个洞,低下头,迟缓地将自己的双手伸进洞里,随后将里面的婴孩拿了出来。
紧接着尖锐的叫喊声直刺向二人耳朵,辛岁喘着粗气捂住耳朵,痛苦地弯下腰身,蹲到地上。
不远处的女鬼以及鬼婴一点点靠近,诡异的笑容在她们脸上绽开,空洞的眼眶似乎要将辛岁二人吸入一般。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辛岁瘫坐在地上,紧紧靠着同样痛苦的江白花。
正当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对面突然蹿出三个身影,合力将一盆暗红色的液体泼向女鬼们。
女鬼消失,空气骤然丰盈起来,辛岁整个人一松,开始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那边的祁遇三人快步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将她们扶起:“这是怎么回事?”
祁遇面色不佳,搀扶着辛岁坐到床上询问道。
辛岁缓了好一会才开口:“是……是被女孩残害的那些少女跟孩子。”
闻言祁遇几人面色凝重起来,刚才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用大厅桌子下面摆放的鸡血泼向女鬼,辛岁二人恐怕……
“没想到这些女鬼居然比女孩厉害这么多。”陈飞嘀嘀咕咕,重重叹了口气。
这会的辛岁已经平缓好自己的情绪了,她开口:“好在你们赶来了。她们的怨气不比女孩少,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计划一下了。”
见二人已经恢复好了,他们三人也不好再留下,嘱咐了句有事喊人后便回了房。
而辛岁二人将薄纸重新糊上后躺回床上,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辛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陷入睡眠。
因为第二天重要的事情是从傍晚开始的,再加之昨夜恐怖的经历,辛岁跟江白花两人并没有早起,还是前来检查他们有没有按规矩行事的巧花奶奶拍门把她们叫醒的。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连着几次拍门声响起,迷迷糊糊的辛岁明显感受到拍门的人一次比一次不耐烦。
她皱了皱眉,祁遇他们不会这样拍门,那就是……
巧花奶奶!
她登时清醒过来,下床的时候不忘叫醒江白花。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睡皱了的衣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以及表情,打开房门。
“奶奶!”江白花挂上甜美乖巧的笑容,即使是面对巧花奶奶那张紧绷严肃的脸,她也能够面不改色甜甜的喊出口。
巧花奶奶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没有开口。
“行了,”巧花奶奶又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是来通知你们,今天晚上会有人来带你们去参加巧花的婚礼。”
“原本是不打算叫外人的,巧花说你们七个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也不容易,让我一定要喊你们。”
随后她又自言自语似的嘴巴不断开合,低着声音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乖乖听话嫁了……我就当是她知道你们来了要面子……”
“哼!”停顿片刻,她略带嫌弃地转头,一一略过站在外围的祁遇几个玩家,“就剩最后一天了,你们最好是不要生事。”
说罢,她便再也不看他们,拄着拐杖,脚步有些匆匆地离开了。
“最后一天了。”若婷看着巧花奶奶的背影,突然开口感叹。
辛岁闻言确是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拿那些被残害的女鬼怎么办,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去找鳏夫的那个儿子吧。”不愿浪费时间,辛岁转过头开口,“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到时候他必须在场。”
祁遇几人将这个任务接下,剩下的女玩家则是准备晚上要用的道具——纸铜钱。
剪纸钱的纸是辛岁她们从院子那个厅房里翻出来的,一人分了一大张,四人合作着剪铜钱。
一摞一摞的纸铜钱没一会就堆满了整张木头桌子。
大概是找鳏夫花了点时间,祁遇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我们先去了他家里,但是没找到他。周围一圈也找遍了,都没有结果。一直到遇到住在他家周围的婶子们,说他有事没事就会到村口下边的寡妇家门口溜达。”
“因为家附近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去了。”祁遇说着,接过辛岁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没想到他还真的在哪里。我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出今天巧花结婚的时候,她家会大办酒席,好酒好肉什么菜都有这件事。”
“他当时动作明显一顿,肯定听见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到场的。”
这样最好,辛岁点点头,然后拉着祁遇他们一起剪铜钱。
“到时候你们找棵树藏好,一到高/潮的地方就撒铜钱,千万别找错时机,不然适得其反。”
“……行。”祁遇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到时候努力辨认一下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差不多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巧花的阿妈来了,她整个人都显得颓废消沉,对着辛岁几人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巧花同学,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顾辛岁他们是否听清,收回笑容,再度变成那个了无生气的样子。
给人一种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感觉。
辛岁有些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或许她也不愿意自己女儿经历这些吧。
众人几步跟上巧花阿妈的步伐,穿过整个回门村,来到那座关着巧花的院子前。
“进去吧,你们只有一点点时间,巧花晚上五点多的时候就要跟她的新婚丈夫拜堂成亲了。”巧花阿妈说着,挥了挥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好好聊聊吧。”
众人在巧花阿妈走后才跨进院子,此时巧花已经穿戴好婚服,端坐在院子中央。
“巧花。”辛岁走近几步,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相信我们。”
巧花的情绪比起前段时间他们见到她的时候好了太多。
“阿岁,其实……其实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见了。”巧花神色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今早?
辛岁握着巧花的手紧了紧,是她,她已经把村子的诅咒解除了。
见辛岁不说话,巧花有些忐忑:“这样的话,我现在是不是……”
“巧花。”辛岁忽的想到什么,打断她将要说出口的话,“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只是到时候,你一定要在脑子里多想想这些年被残害的女孩们,可以吗?”
闻言巧花顿时紧张起来:“是……”
她深吸几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一般,将另一只手叠到辛岁手上:“好,我知道了。”
太阳落山,时间到了。
巧花奶奶将辛岁几人赶出院子,随后领着巧花站在院子门槛处等待。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太阳彻底落下,下一秒,满是幽怨的歌谣缓缓唱起:
“天黑黑,风儿吹
月儿低垂星儿飞
少女得上天垂爱
孩儿一夜入肚来
父母双全更有爱
孩儿坠地却没命享
阿母为爱割乳/肉
孩儿感动愿离开
来世还做阿母儿”
伴着似有若无的歌谣,一位身穿红色婚服、低垂着脑袋、脚尖离地看不清长相的高瘦男子缓缓走来,一步一顿,甚是僵硬。
躲在树后的辛岁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刘哥!
早就死去的刘哥!
若婷跟高马尾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通通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是刘哥?
诈尸了?
第一遍歌谣唱完,刘哥也应声停住。
“天黑黑,风儿吹
月儿低垂星儿飞
少女得上天垂爱
孩儿一夜入肚来
父母双全更有爱
孩儿坠地却没命享
阿母为爱割乳/肉
孩儿感动愿离开
来世还做阿母儿”
第二遍歌谣响起的同时,刘哥再次动作起来,一步一步靠近。
巧花站在门槛处,被歌谣吓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有巧花奶奶搀扶,她怕是早就害怕地跌倒在地了。
趁着第三遍歌谣还没有响起,辛岁抓紧时间跟祁遇说道:“快,跟村里人说,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来就赶不上了!”
“好。”祁遇带着陈飞以及周向东火速离开现场,三人在路口处分道扬镳,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时间不等人,第三遍歌谣开始了!
辛岁有些焦急地转过头去张望着,却仍不见有村民的身影赶来。
若婷跟高马尾的表情也是万分紧张,生怕这次行动失败,女孩发怒把他们团灭。
“父母双全更有爱
孩儿坠地……”
“哎呦巧花她奶!”终于,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胖大婶一边给自己扇气一边往这边靠,“怎么巧花拜堂成亲都不通知我们参加啊?要不是听巧花同学说你们准备了婚宴,我们可就错过了!”
原本见到有人来打扰仪式的巧花奶奶就十分不满,这下听到是辛岁几人传播的谣言,神色更是陡然一凛,一个眼刀甩过来,辛岁几人便觉浑身发冷,有些不敢动弹。
巧花奶奶收回视线,刚想开口解释,祁遇三人便带着一大群村民小跑着走来。
辛岁敏锐地捕捉到了藏在人群里的鳏夫儿子,他一脸兴奋,显然在为即将吃到酒肉这件事感到激动。
“阿母为爱割乳/肉
孩儿感动愿离开
来世还做阿母儿”
第三遍歌谣停止,刘哥也终于一顿一顿地走到离巧花三步远的地方。
同时,回门村的村民们也全部抵达院子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开始对巧花奶奶“问罪”。
辛岁转过头给祁遇三人一个眼神,三人了然,开始寻找最佳作战地点。
场面逐渐混乱起来,巧花奶奶烦不胜烦,原本不太利索的身手像是突然“还童”了一般,一把推开凑上前来的胖大婶,用身体抵住,就要把巧花的手交到刘哥手里。
五人在意的角落,一阵阴风吹过。
巧花猛地一抖,紧接着全身发出“恪哒恪哒”的声音,不停地抽搐着。
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面露惊恐。
“咔哒”,“巧花”的脑袋忽的一低,脖子处竟然折成可怖的九十度;
“咔哒”,她身体逐渐扭曲,四肢摆出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姿势;
“咔哒咔哒”,她再次狠狠一颤,身体恢复原样,随后她缓慢抬起那只在红色婚服下被衬得惨白的手,捏住盖头一角,巧花奶奶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猛地一拉——
盖头下面,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眼睛,此刻还在缓慢流下血泪;
咧成一个诡异弧度的嘴巴,不断重复张开又合上的动作,牙齿碰撞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巧花”机械地转动脖子,黑漆漆的眼眸扫视在场的每一位村民。
随后她脖子一歪,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不认识我了吗,各位?”
与此同时,刘哥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