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围住的两面宿傩反而十分惬意。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起过一下,坐在被劈成一半的石柱之上,一只腿放在石柱上,一只腿自然垂下。
这份狂妄高傲的样子让本就满怀怨气的众人更加愤怒。
一个留着长刘海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两面宿傩,你这个怪物!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两面宿傩仍垂下眼睛,他凝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毫无反应的样子给男人增添了信心,他咽口唾液,鼓起勇气,声音激昂顿挫。
“什么怪物,不过就是大家被你的外貌吓到而起的外号罢了,本质上还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头,能有什么本事?”
“两面宿傩,我们早就看你不爽了!一个没人要没人管的臭小鬼,居然在这片花街里耍起了威风,今天我们就要教教你什么是花街的规矩!”
见两面宿傩仍不搭理他,男人咬咬牙,转身对着人群大喊:“大家都别怕,这小鬼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害怕到已经连脸都不敢面对我们了!”
“我们只要合作——”
一句话还没说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男人的脖颈处便突然溅出大量血液。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也未感觉到疼痛,下一秒头部便与脖颈分离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头颅在地上滚了滚,发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声响。
人群的声音嘈杂起来,有害怕的,也有更加愤怒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中传出:“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的建议很快便被否决掉。
“他行动了!快点,按照事先说好的做!”
“一个小鬼而已,只要按照计划来的话,一定可以打败他!”
“都别怕!怎么能让一个小鬼在花街里称王!”
愚蠢。
两面宿傩这才幽幽地抬起眼睛,深红色的眼眸扫了一圈人群,嗤笑一声。
真的好蠢。
如果仅凭借着人多就能打败他、将他杀死,那他早就死了数百遍了,为什么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会抱有着这么可笑的幻想?
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
他站直身子,立足于石柱之上,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下面的人们,在内心嘲笑着这些蠢钝至极的人。
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两面宿傩拿出一直藏放在袖子里的小刀,放在手里随意把玩着,淡声道。
“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可以饶你们一条命,你们现在就消失在我的面前吧。”
嚣张放肆的话语让众人更加恼怒。
“两面宿傩,你不要太自大!你一定会因为你这种骄横恣肆付出代价的!”
自大?骄横肆恣?
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红色眼眸完全没有任何光亮,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声音喑哑低沉到恐怖的程度。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没办法了。”
巨大的怪物从两面宿傩的背后升起,它留有长长的黑色头发,身形庞大,一张脸上数只眼睛歪七扭八地分布在凹凸不平的面部上,丑陋可骇。
见到这样的怪物,人群顿然齐齐停下脚步和动作,同时屏住呼吸、双眸放大,看着巨大怪物。
怪物张开大口,似乎想要将两面宿傩吞吃入腹。
“又是你啊。”两面宿傩像是很熟悉它一样,他背着怪物头也没回,烦躁道。
“本来没想解决你的,但你真的很烦人啊,一直跟着我。”
他握紧拳头,伸直手臂向怪物的脸上重重地捶打了一拳。
拳头突然产生如同黑蓝色漩涡一样的东西。
在两面宿傩的拳头砸到怪物的一瞬间,怪物瞬间四分五散。
血液溅到两面宿傩的脸上,他用手擦了一下,啧了一声,心情明显变得非常不悦。
“说吧,你们谁先来?”烦躁感自心底而升,两面宿傩皱眉又道。
“算了,一个一个解决太麻烦了,你们一起上吧,我会一下子就把你们杀掉的。”
他并不是自大,也不是骄横肆恣。
而是在诉说一件事实。
解决完人群,两面宿傩浑身上下满是红色的血液。
但烦闷的心情却仍旧没有转好的意思,甚至还变得更差了。
无聊、无趣。
他站在原地不动,仰头望向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似乎又不只是在看月亮。
这幅样子被路过的一个小男孩看到。
他似乎和两面宿傩同岁,误闯进和两面宿傩对上视线时,小男孩双腿无力,直接倒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哆嗦着,问。
“你…你也要杀掉我吗?”
又是害怕。
两面宿傩移开视线,平静地走过小男孩,连他一眼都没有看。
那个女人呢?也会像这样害怕吗?
果然,你也和他们一样只会害怕我。
在察觉到女人明显一愣时,两面宿傩顿觉心情差到极点。
“你干嘛突然伸手?”我拍掉两面宿傩的双手,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不会是要和我握手吧?咿——好恶心,我才不要和人类牵手。”
这下轮到两面宿傩怔愣了。
他脸上的表情似有一刻空白,但却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两面宿傩歪了歪头,问。
“你真的不害怕我会杀死你?”
“你这个问题都问多少遍了?烦不烦啊。”我突然灵机一动,趁着这小鬼不注意推了他一下,想把他从围栏上推下去。
可这小鬼的反应实在太快,他抓住我的手腕,没询问我要做什么,只是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他的脑子里一样。
真是莫名其妙。
我也没说话,瞪着眼睛跟他直视,企图用眼神杀死他。
几秒后,两面宿傩终于有了动作。
他骤然笑了,神情有些疯狂,从喉咙中溢出几声癫狂的笑声,我还以为他是真的疯了,却听到他道。
“很好,那从今以后,你绝对不能对我产生一丝害怕情绪。”
“不然,我就会杀掉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总觉得他把我列入了他的某种范围之内。
我并不喜欢这种“范围”,颦眉想反驳,可两面宿傩却倏地松开我的手腕,纵身跳下围栏。
我扒着围栏往下看,却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真是奇怪的小鬼。
“初夏被妈妈打了。”之桃说。
她像是很熟悉我房间构造的样子,从书架中抽出几本书,一边认真一页一页翻看着,一边又说。
“妈妈说,以后如果再有谁像初夏这样,想借着顾客离开这里,她会直接把这个人赶出去。”
她合上书,视线从书转到我身上,平静道:“在花街没有庇护的女孩子,下场会很惨。”
“…你跟我说干什么?”我伸手招呼着小丫头,吩咐她给我接杯水来,又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道。
“我又不准备和哪个男的坠入什么狗屁爱河。”
“果然,我没有看错人呢。”之桃轻笑一声,她坐到我面前,问。
“你认为,初夏在这件事中有错误吗?”
“哈?”我挑了挑眉,“这是什么问题?”
想了想,我将下巴放到手上,托着下巴回复:“她的错误就是痴心妄想,太相信男人的话了,真是笨。”
“男人这种生物,也只有会在渴求某位女性的时候会说说好话展现好的那一面了。”
我想起川上富江,愤懑地磨了磨牙:“等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的时候,便会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
“女人只会觉得他变了,但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真实样子。”之桃顺着我的话接下去。
她笑得更开心:“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朋友。”我瞥她一眼,又望向廊坊外的天空,道。
“不过我认为这件事的错误在于那个男的,妈妈打那个初夏的理由应该也只是因为她想离开这里。”
“我也这么认为呢。”之桃完全忽略我的态度,眯着眼睛笑,“明明就是那个男人的错,但所有人都在指责初夏,芽衣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
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还真让我蛮惊讶。
“有话就直说。”我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坐直身子与她对视,“不要这样弯弯拧拧的,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做什么?”
“芽衣真的好聪明。”之桃完全没否认。
她挑起自己的一根黑色长发,用手指轻轻把玩,道:“芽衣,我们去把初夏放出来吧?”
?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我立刻拒绝,“我为什么要做这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别这么无情嘛。”之桃道。
她的语气肯定,眼神充满着坚毅:“芽衣,你是有能力改变这里的人,难道你不想改变让花街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毁灭吗?”
“我不想。”我板起死鱼眼,对她失去兴趣,“我又不是救世主,干嘛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哎——”之桃拉长声音,遗憾地嘟了嘟嘴。
她眼睛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一拍手又说:“那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把初夏放出来,我就一定会为你提供非常重要的情报呢?”
见我看向她,之桃勾唇,自信满满:“这一定会是你非常想知道的情报,相信我。”
门外,听到屋内全部话语的小丫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她端着水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甚至宁可自己没有听到这样的事情。
这可是违背妈妈的行为!在这里可是大忌!!
她应该立刻去告诉妈妈,不然妈妈问罪下来一定会连带着她都受影响的!
可是,可是…
就在这时,小丫头的身后却传来老鸨的声音:“喂,臭丫头,你端着水杯在这里干嘛呢?
这一声让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她紧张到不行,如同已经完全死机的机器一般一下下扭过头,眼神满是惶恐不安。
老鸨看出她的异常:“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是一个聪明人,看着芽衣的房间,她很快就联想到小丫头会这样的另一个理由。
“还是,你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