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23.12.25 |时间:10:52
沉默延续了良久,托马斯感觉太尴尬了,不止一次琢磨着是不是该站起来离开。有一瞬,他甚至担心安德森总理八成已经死了,他坐在那儿,身体僵硬,睁着眼,目光呆滞得很。
但他坐在那儿凝视墙壁,胸口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起起伏伏。
托马斯很为他难过,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我也希望再过圣诞节。”托马斯说。这个心愿很简单,很真实,可他也知道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感觉好像总理忘记了托马斯还坐在那儿。他听到男孩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我……我很抱歉。”他有些结巴,转动椅子,再次面对托马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也希望一切恢复正常。”托马斯说道,“恢复到我甚至还没出生时的样子。但我想这是不可能的,是吗?”
“有可能的,托马斯。”总理的眼睛变亮了,“我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可怕的样子,但如果我们能找到治疗办法……天气就会恢复正常,而且,天气已经开始恢复了。眩疯病人会相继死掉,我们进行的每一项模拟实验都显示他们会彻底消灭彼此。我们这些健康的人还有很多——只要我们不会染病,就能重建这个世界。”
他注视着托马斯,仿佛托马斯知道下面要说什么。只可惜他不知道。
“你知道我们的……机构叫什么名字吗,托马斯?”总理问道。
托马斯耸耸肩。“你几分钟之前还说过‘灾难总部’,那几个警卫的制服上也有这个名字。这个机构真叫这个名字吗?”
安德森总理点点头。“有人不喜欢,不过它确实恰如其分。它说明了我们在这里进行的工作。”
“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托马斯重复了一遍总理刚才说的话,好让他知道,托马斯懂得了他的暗示,不过他其实并不肯定自己明不明白。
“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总理点点头,“说得很对。”这会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WICKED,俗称灾难总部,全名表示灾难世界,杀戮区实验总部。我们希望能用这个名字提醒人们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计划取得怎样的成就,以及我们打算做什么。”他顿了顿,似乎是在重新思考着什么,“平心而论,我认为这个世界到最后一定会好起来,而我们的目标是拯救人类。如若不然,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安德森总理仔细打量着托马斯,等待他的回答,只是此时此刻,托马斯的头太疼了,只把总理的话听懂了一半。听到杀戮区这个词,他吓得不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它好像比末日灾难还要糟糕。
他心里有无数问题,他一直都觉得,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找这些人一一问清楚。只是到了现在,他的问题更多了。
不过,在某些时刻,他的问题就显得不再重要。他又累又气,还很糊涂,所以只盼着回房间一个人待着。
“接下来的几年会很忙碌。”安德森总理继续说道,“我们带回了几个年纪很小的幸存者,他们跟你差不多。此外,我们终于确定一切就绪,可以展开工作了。我们即将进行大量实验,以确认实验对象——不,是我们的学生中谁的表现最好。听我的,尽你的最大努力吧。对闪焰症免疫,代表免疫者拥有神奇的力量,但要达到预期目的,需要的不仅仅是生物方面的能力。我们要建造宏伟的建筑,还要建造生物力学实验室……总之是要创造生命的奇迹。所有这一切最终会让我们彻底了解杀戮区。我们将找出免疫的原因,并据此研究出治疗方法。我很肯定我们能做到。”
他停顿下来,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托马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尽全力维持平静。安德森开始变得有点吓人了。
总理似乎意识到他表现得有些过火,便叹了口气。“我想今天的动员讲话已经说得够多了。托马斯,你长了几岁,在测试项目中表现也比其他人都要好。我们对你评价很高,我感觉现在是时候和你见上一面。我想我们未来会经常见面,你将拥有更大的自由,并在灾难总部发挥更大的作用。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很有意思?”
托马斯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因为听来真的很有意思。他有时感觉是在坐牢,很想到外面去。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或许他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条自由的路。
“我能问个问题吗?”托马斯说,因为他无法忘记“杀戮区”这个可怕的词。
“当然。”
“杀戮区……是什么意思?”
这下安德森真的笑了。“噢,我很抱歉,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是我们对大脑的称呼,也就是闪焰症破坏最严重的部分。而杀戮区损坏到一定程度,感染者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那个部分就是我们与之战斗的地方,我想,你可以把杀戮区称为我们灾难总部这些人的战场。”
托马斯听得一头雾水,但不知怎的,这个解释让他感觉好了一些。“这么说,我们准备好了,是吗?”
安德森总理问道:“你准备好和我们一起进行重要的工作了吗?”
托马斯点点头。
总理拿一根手指敲了两三下办公桌。“太棒了。那就回你房间休息一下吧,前面的任务重着呢。”
托马斯有点兴奋,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羞愧包围。送他来的那个女人又将他送回房间,托马斯有些不能自已。就在她要关上门的一刹那,他把手伸进门缝,卡住了门。
“噢,对不起。”他立即道歉,“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的脸上闪过疑虑之色。“这大概不是个好主意。这里……其实是个受控的环境。我很抱歉。”她的脸红了。
“但是……”托马斯琢磨着该怎样用适当的话问出适当的问题,“那个人……也就是安德森总理,他说以后的任务很重。这里是不是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孩子吗?我能和他们见面吗?”他真讨厌自己竟然如此心怀期待,“就好像隔壁的女孩,叫特蕾莎的那个,我能见见她吗?”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眼睛里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悲悯。她点点头。“这里的确还有很多人,但现在重要的是,你在测试中的表现很出色,所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其他人了。我知道你很孤独,我很抱歉。但我告诉你,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船上,或许这会让你感觉好过一点。不过,情况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她说着就要关门,但托马斯又一次阻止了她。
“还要多久?”他问道,语气中的急切让他有些尴尬,“这样孤独的日子,还要多久?”
“这个嘛……”她叹了口气,“我说过了,不会太久的,也许是一年。”
托马斯只得抽回手,免得她在关门时夹住他的手。他跑过去,扑到床上,拼命忍住泪水。
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