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要求超出了老学员们的想象,他们已经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蔫哒哒成了苦瓜。
“小学妹,表演个节目而已,差不多就行了吧?我也看过一些电视剧,那里头的老祖宗们还挺自由的。”
毛手毛脚的文征习惯性抬手挠头,指尖蹭到抹额,在苏冬夏指责的目光中讪讪收了回去。
苏冬夏没讲话,神情暗淡抿唇,大眼睛里的亮光黯淡下去,失望地哦了一声。
对面是过来帮忙的学长,苏冬夏不好态度强硬。
只是,她失望下去的表情活脱脱一只没吃到肉的可怜猫。
那股子生机勃勃的活力劲儿全被抽走,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让文征很有负罪感。
柳玉盘恶狠狠瞪了一眼文征,文学长讪讪笑了两下,赶紧摆手:“我刚才说笑呢,小学妹,咱们继续。”
“不就是练习走路吗,我连战场都敢上,这些难不倒我!”
“那行!”蔫了吧唧的苏冬夏立刻抬头,快速到好像她的失落只是文征的幻觉:“文学长,那你赶紧把屁股扭起来吧。”
文征:“……”
东方宿眉目舒展,笑出了声。
其他人哄堂大笑,被迫害的文征放飞自我,翻白眼捏着手帕甩腰扭胯:“咱知道啦~小学妹!”
文征嘴上说不学了,真上手时认真听讲,非常勤快。
陌生奇怪的走路方式,刻板隆重的规矩在苏冬夏的科普小故事中妙趣横生。
老学员们代入到角色里,排练的效果非常好,这让他们忍不住期待起了过几日的表演。
太期待观众的反应了。
苏冬夏写出来的乐曲故事凄迷美丽,东方宿都有点儿被惊讶到。
难以想象,这样的故事会是苏冬夏写出来的。
惊悚压抑却又极致美丽的舞台效果冲撞人心,绝对是能震撼观众的节目。
“东方!”
“你们这群小混蛋,逃课不上学,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安不思面带寒煞,大长腿裹挟怒意,轰然踹开铁门。
“彭!”
铁门凌空飞出去,精准砸落下去。
从天而降的铁门压倒一群学生们,只给他们露出了完整的小脑袋。
东方宿闪得最快,完全没有跟其他人同甘共苦意思。
他站在铁门边上,并在安老师进门时果断出卖队友:“老师,这群混蛋逃课,我特意过来带他们去上课。”
盖着铁被子的众人大怒。
柳玉盘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了首席的无耻,但首席总是能突破底线,给出更无耻的答案!
如果眼神能杀人,东方宿已经在十几个同学的眼神里化为飞灰了。
“老师,我们逃课都是……啊!”
穿着紧身战斗服的安不思大长腿落到大铁门上,慢悠悠踩上去,来回走。
“啊——老师老师,我们错了!”
安老师最讨厌学生狡辩。
可恶!下次他们一定要先出卖东方宿这卑鄙小人!
安不思觉醒天赋是控制力场,她漫不经心的每一脚都重若千钧,压得学生们脸色发青几欲吐血。
“老师,”东方首席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心表情,忧心忡忡替同学们解释,端的是一派好心肠:“他们也算情有可原。您还记得那个诊疗系新生吗?”
“还真入学了?”安不思惊讶:“我以为她会在正式开学前跑路。”
“咳咳,”东方宿:“可能是因为我出头,为了她跟肖瑾年打架。小学妹脸皮薄,就进了咱们学校。”
安不思嗤笑,走下铁门:“愚蠢!”
良禽择木而栖。
安不思崇尚实力,她最看重追求上进的学生。
胜利学院诊疗系不行就是不行,比不过第一军校的诊疗系是事实。
聪明学生应该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一点小事毁了自己的将来。
在她看来,诊疗系新生有没有都无所谓。
这新生选择胜利,她反而觉得对方脑子有坑。
愚蠢吗?
东方宿不置可否,他本来也这么想。
但那位苏学妹……东方宿解释了下:“老师,她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我觉得她有些本事。”
不然,这群每日忙着训练的牲口才不会翘课去苏冬夏那做表演训练。
小学妹节目是真的能行。
他们都被吸引了。
“你们参加了迎新晚会?”安不思挑眉:“有空上台去丢人现眼,不如多做点精神力训练。”
大家伙:“……”
柳玉盘很不服气。
柳叶眉倒数,哼哼唧唧不敢大声反驳,用安不思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那是老师你不懂!”
“嗯?”
安不思再抬腿,压铁门——“啊!”
“老师,”柳玉盘惨叫着:“我们都是为了胜利的荣耀!天天被嘲讽,小学妹好不容易弄出个节目,咱们要帮她。”
“你们还是不懂。”安不思摇头,出节目岂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群学生觉得胜利丢了面子,上蹿下跳招生。
他们这些老师却明白,那都是白费功夫。
出创意有本子,跟在台上呈现出完美节目效果是两回事。
有些人想的好,但执行起来往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这才是诊疗系天才妖孽如此贵重的原因。
诊疗系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混合成一体才能展现出真正的作品。
关键星际诊疗师还不能跟从前做电影电视剧一样多人搭配,整个本子必须从头到尾都属于一个人,才能顺畅地融入精神力。
诊疗系是个入门门槛极低,但出头条件极高的职业。
想当年,诊疗系大热时有近五成的毕业生选择这个专业,合格诊疗师却是寥寥无几。
现在选择诊疗系的学生,大多是家传渊源。
很多人初高中时就已展现出过人天赋,这才有底气报考诊疗系。
一般人学出个四不像,到头来,白费功夫。
“你们把这两天的训练量翻三倍补回来。东方宿再加倍。去诊疗系那浪费功夫,不如好好训练。”
所有人都哀嚎起来,东方宿眼瞅着安不思要走,赶紧跟上,顺便给其他人甩了个眼神。
那意思——等我。
没多久,东方宿匆匆转了回来,迎面撞上一群家伙们凶神恶煞的眼神。
他挑起眉梢,不动声色的开口:“我跟安老师打了个赌,要是咱们节目能压过第一军校,就免了我们的惩罚,不仅如此,老师还给我们放三天假。”
“真假?!”
大家伙都高兴起来。
但很快想起第一军校刚入校的妖孽新生,有点忐忑:“小学妹的节目能行吗?”
那可是第一军校。
在上届军校对抗赛里,他们战斗系碾压了第一军校,对方却凭诊疗系的积分加成,硬是在最终赛踩到了他们头上。
“我听说,第一军校那超A潜力的诊疗系新生是曲家人,十二岁能作曲,高中时就是一级诊疗师。”
人家有老师指导,学长学姐帮忙。他们有啥?肱二头肌吗?
他们的破草台班子,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干嘛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觉得苏学妹很厉害,你听说过哪家新生能独立完成舞台作品的?”
“昨个晚上我都做噩梦了!”
“你别说别说,现在那首曲子徘徊在我脑海里,开始不觉得有啥,昨晚越想越害怕!”
明明他们胆子很大,但想起那节目,越想越心慌。
东方宿听着兄弟们兴致勃勃讨论,这群家伙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从前才不会讨论什么节目,苏冬夏做到了。
“老师,你别不信,我这回真可能给学校拉回来个天才。”
东厦历634年,第109届胜利学院迎新会。
胜利学院在校人数过三十万,舞台规模很大。
迎新会会场人声鼎沸,包围舞台的反重力特制观众舱密密麻麻,从低到高漂浮着,宛如星辰点亮了夜空。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首先,欢迎你们的到来。”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多年努力,我们终于实现梦想,踏入……”
苏冬夏听着耳边熟悉的欢迎致辞,嘴角抽了抽。
这都星际了,咱主持风格还没变呢?
这传承……真□□。
一个个节目过去,是胜利学院师生们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烂。
“九号节目,《冥婚》准备。”
安不思冷着脸坐在观众席前排,她真脑子进了水,鬼使神差信了那群学生的话跑来看表演。
迎面撞上了第一军校的混蛋!
“安老师,你们今年的晚会水平,啧啧……”第一军校战斗系的家伙翘着二郎腿,神情极为欠揍。
就在安不思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巧合地撞上对方椅子,再怎么不小心把他踹飞出去时,主持人清朗的报幕声徐徐传荡开来,“接下来请欣赏节目《冥婚》。”
虚空屏幕上展现出节目信息。
“冥婚?结婚吗?”
“有东方学长诶!哈哈哈哈哈我发现了什么?咱们那棵小独苗。”
第一军校聚堆来凑热闹的嘲笑声比胜利的掌声还大,“神仙搭配哦!东方首席要给我们现场表演胸口碎大石吗?”
“……第一军校的王八蛋,不想看就滚蛋!”
在两边学生再次隔空对骂时,观众席前排的历史系教授诧异盯着屏幕。
最年老的何声教授眉头皱成了川字:“冥有幽暗死意,黯淡无光,婚是喜事,怎能这么用?”
“老刘他们也真是的,就算忙得脚不沾地,好歹给学生把把关。这新生起的什么名字,狗屁不通嘛。”
嘈杂吵骂声中,苏冬夏他们上台了。
虚空屏幕骤然消失,舞台陷入昏暗。
观众们有的昏昏欲睡,有的还在对骂,没几个把心思放表演上的。
甚至还有周围跑来蹭晚会的校外人抱怨节目太差,一届不如一届,还不如呆家里看演唱会,可把胜利学生气坏了。
校论坛更是吵翻天,骂学管不把晚会当一回事,丢人丢到校外去了。
纷乱争吵声中,无人关心的节目上演了。
烛火摇曳,灯下仕女静坐镂花窗前。
黯淡舞台上,笛声悠悠,仕女侧身回头,烛火红晕映亮她雪肤墨发。
随意看着节目的观众心跳突然加快,看这螓首蛾眉的素雅女子款款起身。
纤腰玉带的女子步步从虚幻走到真实,踩着观众们的心跳声,莲步轻移,拉开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的古庭院美景,抿唇而笑:“奴家有礼了。”
庭院流水穿桥,侍女端盘静走,好一派自在逍遥。
这美景伴随着腾腾云雾好似从云间来,仙气十足,得了自然之奇巧灵韵。
所有观众嘴巴张成O型,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庭院楼阁的美丽洗涤清静了:“好,好美。”
镜头拉高拉远,高门大院漂亮完美的场景倏然而变。观众惊叹之余,看见了大宅门上的谢府二字。
“主人姓谢?”
“原来古代人家门口还挂匾额牌子的吗?”
在大家还沉浸在谢府的画阁朱楼、辉煌金碧时,舞台刹那黑暗,覆盖天空的白幕遮蔽视野。
“这场景谁做的?太精致了,要是我能住进去,做梦也会笑醒的!”
婷婷袅袅的古装女子一举俘虏万千观众,不分男女全都一见钟情了:“小姐姐好美!”
“啊啊啊!太美了!”
精致华美,夺天工之巧。
开局美颜暴击,师生们不由对接下来的节目产生了兴趣。
一些准备离开的观众重新坐了下去,这让组织晚会的倒霉蛋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在大家好奇与期待中,白幕又映出一女子对镜梳妆的模糊身影。
那轮廓温柔端庄,她纤纤素手捏起眉笔,在描画眉形。
手指轮廓在烛光中微微摇晃。
“三娘,谢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望族。纵使没落了,你嫁过去,还是呼奴使婢,当个大家夫人,父亲不会害你。”
对镜梳妆的女子剪影晃了晃,手指微颤,眉笔无声砸落。
她端坐着,沉默无言,红烛燃烧,噼啪作响。
观众们没等到期待的美景,思忖着:“谢……是刚才那个漂亮像精灵王宫的宅院嘛?”
这是逼婚啊!
父亲重重冷哼,不满女儿的沉默态度,拂袖转身:“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忤逆长辈。”
母亲长长一叹,拢袖时环佩作响:“儿啊,嫁吧。咱们家……实在要撑不下去了。”
女儿俯身捡起碎成两半的眉笔,颤抖着手,继续描眉。
她强作镇定:“女儿不嫁。”
父亲冷笑,母亲不言。
“穷困女嫁高富帅?还是逼婚?”学生们表示,太没新意了,这种剧情我超懂,我见太多了。
东夏人搞不懂祖先对传宗接代的渴望执着,但这不妨碍他们看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并且疯狂追捧。
21世纪逼婚题材都快被星际人玩出花了,各种cp层出不穷。
观众们表示,逼婚题材猜不透结局就算我输。
“我猜这女主要跑!”
“那不一定,听这当爹的语气强硬,说不准是爱情系列,先婚后爱!人家男主住那么大院子,要是我肯定嫁!爱情哪有钱重要!”
何声老教授本来还赞叹这审美绝到炸裂的场景,看到这,也有点意兴阑珊。
胜利诊疗系的学生……果然不行啊。
“气氛不对,灯光昏暗,我看是悬疑!新郎被新娘子谋杀之类的。我跟你们打赌,是悬疑,我都闻到味了。”
“那个古文学的,快给我们讲讲,爹说得啥意思。”
古文学的学生:“我主要研究新世纪文学,这个……好像是文言文吧?”
觉得节目高开低走历史系老教授何声冷哼了声,心情超差:“现在的学生!”
观众席后头嘀嘀咕咕的学生们害怕地缩脑袋。
何声:“这故事的确不讲新世纪,应当是在东厦封建王朝时代。钟鸣鼎食,诗礼簪缨,应该是说这谢家是豪族权贵。”
“哦。”
学生们恍然大悟:“就是大官啊。”你直说不行啊,还卖弄一下,害我们被教授骂。
“这个诊疗系新生有点意思。”
新世纪离星际就够远了,大部分人都搞不明白封建时代跟新世纪的时间界限和不同。
何教授想,我再看看你,这生造词的学生能搞出什么东西。
熄灭的烛火再次被点燃。
父亲去而复返,嗓音厚重不容拒绝:“谢家请了媒婆上门,我已应下。定了良辰吉日,你准备准备。”
“女儿不想嫁。谢三郎他、他都……”
女儿第二次的拒绝惶恐不安,似笑似哭,充满绝望。
呜咽乐曲幽幽,映衬女儿悲苦的哀求,哀凉而凄迷。
突然转变节奏风格的乐曲让一些不在意的观众转过视线。
听着曲子,就感觉要出事。
阴测测的呢。
女儿豁然起身,掀翻梳妆台。
红烛倾倒。
桌案倾颓倒塌向观众,一声似男似女,欢庆高亢声音踩着观众心跳嚷了起来:“金玉良辰结姻缘,生生世世红线牵。”
“新娘子,上喜轿喽~”
媒婆喊声嘶哑,唱着欢愉的词,却搭着奇诡渗人的曲子。
刚才猜悬疑的学生得意极了:“我就说是悬疑吧?你们等着,新郎铁定要死,就看是谁杀的了。”
“不,我不嫁——”
竹影摇曳得厉害,女儿最后凄厉一声喊,与媒婆的喜庆词重叠到一起。
倾颓的白幕跟着倒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
父亲严厉且不用反驳的话语跟钢琴重音一起砸落。
白幕消失后的舞台大雾弥散,众人只见长长队伍行走,喜轿红纱漫卷,新娘凤冠霞帔,带着泪仓皇回头:“爹,你害我——”
诡异唱白的歌词卷着大雾飘飘晃晃,月光惨白,轿子鲜红。
舞台上,这一刹那的画面仿佛定格。
妖异美丽,诡异阴森。
喜轿摇晃,尾随着的黑猫跟着走,跟着叫。
落轿进所有人都向往的熟悉宅院,锦衣华服的宾客们觥筹交错,跟着笑。
灯笼红得刺目,一对白烛在堂前烧着,火光跳跃看不清人脸。
“这有点绝啊!”
“场景好漂亮。”
明明是一样的亭台楼阁,此刻在黑夜,却浑然变了氛围,仙气尽去,暗流汹涌,似乎压抑着什么,在积蓄着什么。
新娘被强压着拜堂,一个个宾客笑声癫狂似哭。
背景音似喜乐似哀乐,风呜呜咽咽。
带着红的光影晃人眼。
红嫁衣,白额带,新娘腰间的草绳跟随摇晃。
何声被惊艳到了。
“画面好像更漂亮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毛毛的。”
“这新娘应该要黑化了,她铁定得给新郎来一刀!你们信我!”
“东方学长居然是新郎,好帅!这衣服好康。”
“啊啊啊!新娘子妆造也太漂亮了,刚才尖顶轿夫蹦蹦跳跳也好有趣!我要是新娘嫁给东方学长……”
越来越多观众被节目吸引,大家盯着新娘的凤冠霞帔。
很多人察觉出这婚礼不对劲,甚至有的开始摩拳擦掌,期待新郎的死法。
“东方要死了吗?”
“快点弄快点弄,打不过他看他被杀好歹叫我爽一下。”
因为东方宿可能会完蛋,大批战斗系学生睁大眼睛,超级期待了。
“虽然看多了这种风格,还是好奇诊疗师要怎么处理节目,时间太短了,不好弄啊。”
耳朵边上是乱七八糟的讨论声,八成观众笃定这是个悬疑节目。
何老教授却不这么想,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念念叨叨:“哪里不对呢?”
“这个冥婚,冥婚到底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冥婚二字是关键。
诡异的歌曲到了高潮,新娘新郎踏过火盆。
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冲人头顶,在新娘按头跟新郎拜堂的刹那,唢呐仿佛裹挟着刚才压抑的所有,即将冲破牢笼束缚。
粗嘎嘶哑的破音喊声几乎要掀起人全身的鸡皮疙瘩,听得冒汗:“一拜天地!”
观众们边听着诡异音乐,边天真地搓手手:“来了来了,新郎就要死了。”
“新娘被人按住拜堂就算了,为什么这个新郎也要强行按住?”
“不对不对,”何教授喃喃自语:“古人忌讳甚多,红事怎么能戴白?”
“正月里结婚,这日子也好奇怪……”何老教授眼睛死死盯着新郎新娘,旁边有年轻老师想跟他搭话,却被何老教授严肃郑重的表情吓到,硬是没敢打扰他。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泣泪的新娘弯下腰,红烛噼啪作响,有刹那昏暗。
全场九成观众都被绝美舞台诡异气氛吸引,期待情节发展。
第一军校老师还在跟安不思得瑟:“老题材嘛,大家都看腻歪了。你们学生不行啊。”
安不思不想搭理他。
新娘随着喜庆的唢呐抬头,在黯淡的烛光中,对面呆板麻木的死人脸新郎突然消失。
观众懵逼,满场哗然:“消、消失了?!”
跑了?难不成是新郎跟人私奔?星网断链接了?!
喋喋不休点评节目的第一军校老师也疑惑:“东方呢?”
何老教授表情变幻不定,苍老浑浊的眼精光发亮,盯着新郎站过的地方,呼吸加重。
新郎处,牌位安然矗立。
大部分星际人不认识牌位,何老教授却认识的。
他盯着牌位,一字一句,“谢氏一百四十四代子昌平之灵位。”
晴天霹雳,醍醐灌顶。
刹那间,他想明白了一切,腾地站起身,“冥,冥!原来如此!好一个《冥婚》!”
“何老师?”
行走拜堂似木偶的新娘抬头,眼睛里,一片红血丝。
疑惑懵逼的观众还不明白牌位是咋回事,牌位处,全息投影的新郎居然又回来了。
只是不复方才倜傥风流,他的脸青白僵硬,眼白翻起,眼窝深陷,一块块尸斑落在脸上,可怖而狰狞。
非人感冲撞进所有人视线里,惊爆了所有人眼球。
“什、什么鬼?新郎怎么成这样了?”
“婚礼上死了?”观众都被搞糊涂了。
剧情节奏是不是快了点?我们忽略了啥?
舞台上,节目还在继续。
新郎身体被人压住,再次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两人夫妻对拜。
新娘似哭似笑,新郎头像没有支撑一样歪斜下去,眼角横淌下血泪。
何老教授呼吸发紧,这一刻,头皮都要炸开了。
像有无数虫子爬过了全身,如同触电,为创作者惊悚又出人预料的设计拍案叫绝。
“这……怎么回事啊?新郎为什么突然死了?”
剧情展开莫名其妙,毫无逻辑。
后头,不知是哪个女学生声音抖抖的,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害怕:“不,不是突然死了。”
“从一开始,新郎就死了。”
“那姑娘……嫁了个死人。”
轻飘飘的话,像炸雷,轰然炸开在很多人耳朵里。
新郎是死了。
却不是被谋杀。
他,早就死了。
很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观众啊地叫出了声,他们感觉到了创作者的森森恶意。
那可是死人啊!
如此鲜活漂亮的新娘子去嫁死人,那跟推她进火坑让她去死有何区别。
简直荒谬!
那开局美颜暴击所有人的谢府,居然为死人娶妻。
“!!!”
猜这是悬疑剧的学生疯狂吞咽口水,“我以为我在第五层,诊疗师在负一层!你行,你真行!”
距离何老教授近的竖起耳朵听他自言自语分析,“是的,从一开始诊疗师就暗示。古人正月不接亲,父亲始终强调谢家富贵,却从来不提新郎。新娘红事戴白,喜堂烧白烛。冥婚,原来是这个意思。给死人娶亲,这叫冥婚。”
观众彻底被这神展开惊到,新娘红衣如烈火与新郎拜堂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晃。
红衣喜庆,麻绳阴冷。最隆重欢喜的仪式结合最晦气阴冷的日子,新娘美丽妖异,新郎惊悚渗人。
阴森的故事搭配美丽至极的画栋飞甍,碰撞出了观众前所未见的视听盛宴。
《冥婚》讲述的故事恐怖绝望,骨头缝都在渗血。
但它极致美丽。
红白冲撞,高门大院,华服锦缎,环佩叮当。
仕女款款,丝竹管弦。
安不思满眼赞叹,为这惊悚美丽的故事,为这绝艳炸裂的舞台效果。
她连旁边第一军校老师啥时候闭嘴都没注意到。
流淌的乐声缓慢消失。
红烛把新娘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戴着红盖头独坐婚床,红衣黑发,听着宾客们的笑声,缓缓掀起了盖头。
死去的新郎再次出现。
两人一阴一阳,一生一死,同坐一床。
离奇怪异的美感,让安不思淋漓尽致地享受了一回。
安不思享受这种刺激。
眼前的冥婚风格完美符合了她的口味。
太绝了!
妖孽,天才。
安不思精神力不知不觉嗡鸣。
她被激起了情感共鸣。
兴奋、喜欢、新奇惊悚……诸多掺杂在一起的情绪,融入到她精神场中。
极短刹那,安不思久违体会到了甘雨降临枯地的润泽和舒服。
“房老师,怎么不说话了?”安不思眼神戏谑,心里在狂喊。
好小子好小子,挑了个好苗子进胜利。
眼光真好,随我!
房覃张嘴,倔强不肯服输:“还行,一般,比不上曲江池。”
会场里响起了无数观众的掌声。
很多感性的观众眼眶泛红,“在那种年代,鱼活在有毒的水里,要么死,要么跟着变异。”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胜利诊疗系这水平都垫底?!第一军校是不是要厉害上天了?我回去就看第一军校的晚会录屏。”
有人关心衣服,有人专注剧情痛骂诊疗师开放式结局,还有的对古人过六礼的仪式规矩非常好奇,找历史系甚至是古语言系的同学科普研究。
下一个节目上台,观众们还在讨论冥婚。
何教授叹息,“这不是结婚,是杀人!”
“死人新郎带劲,东方学长死人妆更合我口味了!想贴贴!”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变态。”
“其实吧,还是诊疗师最变态!”
“赞同!”
“赞同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