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周末,李玉芬携老公去儿子家里蹭吃蹭喝。
寒冬腊月,林德明点名要吃铜锅火锅,元湛英在厨房准备材料,李玉芬围在餐桌前,吃最后一点煮花生存货。
她吃着吃着,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扬声问道:“小元,你后来去见那个相亲对象了吗?”
“见了。”元湛英的声音隐隐从厨房透出来。
李玉芬兴致勃勃站起来,端着盘子往厨房走,一边嗑花生一边问:“人怎么样?”
“挺好的。”元湛英冲她笑笑,把垃圾袋放在她旁边的橱柜上,方便她扔花生壳。
李玉芬又问:“你这是处上了?”
“还要再了解一段时间呢。”元湛英低头切猪血,回答说。
“也是,千万别着急,”李玉芬点点头,“现在有的男人特别会装模作样,得到手后才露出真面目。”
她们两个在厨房掩着门闲聊,坐在客厅翻看文献的林德明皱着眉闯进来,问元湛英:“你谈恋爱了?和那个秃头矮子?”
“什么秃头矮子?”李玉芬不清楚情况,茫然地眨眨眼,也看向元湛英,“他说的是你那个相亲对象?”
元湛英尴尬地笑笑:“也不算很秃。”
李玉芬扭头看林德明,很会抓重点:“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个秃头矮子的?”
林德明顿了一下:“那天正好路过,撞见了。”
李玉芬瞪了一眼没情商的儿子,安慰元湛英:“没事,男人的长相又不重要,对你好就行了。往深了讲,他要是长得很帅,这个岁数还没结婚,肯定是个怪胎,你敢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元湛英把熏好的香肠在盘子里摆成花瓣状,“我又不漂亮,找一个普通人就知足了。”
“你明明很漂亮,”林德明皱着眉反驳,“不要妄自菲薄。”
李玉芬打了他臂膀一下:“我们女人聊天,你在旁边瞎插什么嘴,走走走,出去看你的破书去。”
他得有一百七十斤,李玉芬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推了几下,人家纹丝不动。
李玉芬气得又用力打了两下:“平时装聋作哑,现在耳朵倒是尖,这些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于慧慧嘴里含着糖,歪着头看李玉芬,奶声奶气问:“奶奶,你为什么打林叔叔?”
李玉芬手通红,对方不痛不痒,她叹口气,把于慧慧抱起来:“叔叔不听话。”
“你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于慧慧摸摸她的脸,揉开皱着的眉心。
李玉芬狠狠亲了两口怀里的娃娃,见她眼神懵懂,心里生出一股逗弄的冲动,问:“你喜欢前几天和你妈妈见面的那个叔叔吗?”
于慧慧纠结了几秒,最终因嘴里的甜而败下阵来。吃人嘴短,她说:“还行吧。”
“那他在你心里排第几?”李玉芬又问。
于慧慧掰着手指数了数:“第三。”
李玉芬和元湛英对视一眼,忍不住追问:“那第一第二都是谁?”
“第一是妈妈,”于慧慧的眼睛亮亮的,“爸爸和林叔叔并列第二。”
林德明心情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自己的名次如此之高,还是该烦恼他和狗男人并列。
想了想,他从李玉芬手里接过于慧慧,纠正道:“如果有并列,之后的人应该顺延一位,那个秃头矮子叔叔排第四,记住了吗?”
李玉芬在后面踢了林德明一脚:“在孩子面前,别瞎给人起外号。”
这是元湛英第一次和林德明一家三口共同吃饭,五个人围着饭桌坐下,空间不多不少。
李玉芬看于慧慧像看心肝宝贝肉,年轻时候忙工作,都没给林德明喂过饭,却自告奋勇,要给于慧慧喂饭。
元湛英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把闺女抱回来,怕耽误李玉芬吃饭,林德明夹了满满当当一筷子肉堆到她碗里:“快吃,再煮就老了。”
“好。”元湛英乖乖埋头吃饭。
李玉芬边给于慧慧剥鹌鹑蛋,边感慨道:“等你结婚,不知道我儿子得多伤心。”
林德明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们两个又没什么事儿,我伤心什么?”
李玉芬瞥他一眼:“到时候小元肯定要再生一个,自己家都忙不过来,哪儿能再当你的保姆啊!”
林德明惊诧地看向元湛英,这人愣了一下,没反驳。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真打算再婚后就辞职不干了?”
元湛英反应过来,摇摇头,认真道:“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永远做下去。”
她不会再当家庭主妇了。
李玉芬嗤笑一声,嘲笑她的天真:“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工不工作,哪儿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林德明把自己妈的话当作耳旁风,看着元湛英真挚的脸,突然感到心跳加速。
吃完饭,林德明下楼遛弯儿,说要消食。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中午顶多三四度,晚上已经到了零下,还没下雪,空气都是干冷的,一呼气就是一片白雾。
他绕了两百米,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
元湛英也太大胆了,在他爸妈面前都敢表现得这么明目张胆,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喜欢他不成?
想起自家小保姆斩钉截铁的态度,“永远不分开”的回答,林德明有些激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蹦了两下。
快要绕回楼门口的时候,元湛英正巧下楼扔垃圾,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拘谨,藏到楼侧阴影处,默默盯着女人的背影。
元湛英怕冷,到小区口垃圾堆才几十米的距离,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一个毛线帽子,顶端有个毛线球装饰,随着走路晃晃悠悠,同色系围巾和手套,应该是她自己织的。她怕手□□脏,只没拿垃圾袋那只手戴着。
林德明上前快走几步,想要帮元湛英拎垃圾袋,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元湛英同样惊讶:“卫向军,你怎么在这儿?”
见到女人,卫向军憨厚一笑,大步走到人面前:“之前你说过,你在这个小区当保姆,趁着午休,我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见到了。”
元湛英往下拉了拉围巾,露出白净的下半张脸,问:“有什么事吗?”
卫向军从身后拿出两个礼盒:“单位发了点年货,一盒酥糖一盒点心,我不爱吃,想着你和你闺女应该喜欢,就给你们拿过来了。”
元湛英有些惊讶:“这太多了,你还是拿回家给阿姨吃吧。”
卫向军硬把包装袋子塞到她手里:“我妈吃不了,她牙都坏得差不多了,吃甜的牙疼。”
元湛英不知是羞涩还是被冻得,脸蛋红扑扑的,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她没有再推脱,冲面前人笑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卫向军仓促往后退了两步,挠挠头道:“没事,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回到林家,林德明正守在门口,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冷哼一声。
元湛英尴尬地笑笑,换好拖鞋,把两盒吃的放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林德明亦步亦趋跟着她,阴阳怪气道:“这人追得还真紧,都追到这儿了。”
元湛英以为他在意的是自己上班时间处理私人的事情,于是赶忙解释说:“他没想耽误我工作,送了点东西就走了。”
“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听见元湛英替那个秃头矮子说话,林德明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放长线钓大鱼吗?”
“大鱼?”元湛英懵了,“什么大鱼?”
于慧慧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兴奋地跑过来:“咱们晚上要吃鱼?”
“明天吧,”看着突然开始馋起了鱼的“一大”一小,元湛英叹口气道,“明天给你们炖鱼吃。”
再和卫向军见面的时候,元湛英递给他一套自己织的围巾手套。
那天他往元湛英手里塞年货的时候,两人手掌不小心触碰,元湛英感觉自己像在摸一块老树皮。
她织东西漂亮,于慧慧从小到大的毛衣都是出自她手,上面甚至还有小动物图案。于金涛和她婚后最困难的时期,她还曾经偷偷接活儿,织些东西贴补家用。
如今在林家当保姆,鞋柜里的毛线拖鞋都是她在闲暇时候做的,林德明特别喜欢,大手一挥,给她买了各种颜色的毛线,让她给自己织毛衣。
因为忙着给卫向军回礼,现在毛衣刚有雏型。
卫向军有些惊喜,眼睛亮亮的,反复摩擦着围巾和手套,不舍得戴上。这两件套没什么花样,纯黑色,禁脏,怕别人弄混,边角处很贴心的绣上了他的名字。他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从军大衣里掏出一袋糖炒栗子递过去。
可能是刚买不久,还热乎着。
于慧慧在旁边蹦蹦跳跳,从元湛英手上接过一粒栗子,没扒皮就啃,瞬间被果肉的香甜震惊,忍不住道:“秃叔叔,你真好。”
元湛英心惊肉跳,想捂住闺女的嘴。
都怪林德明,天天喊“秃头矮子”,搞得于慧慧以为人家姓秃。
“兔?”卫向军没听懂,眨了眨眼,解释道,“你记错了,我不属兔,我属羊。”
腊月羊,老一辈总说,冬天羊没草吃,命苦。卫向军回顾上半辈子,果然如此。
不过现在不同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我妈问,元旦那天,你和你爸妈要不要过来相家?”
元湛英迎着他期盼的目光,半晌才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当晚,林德明莫名在洗澡时唱歌: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我是一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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