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芳一进屋,就开始摔摔打打。
元湛豪跟着进来,神情自若地制止道:“小点儿声,让爸妈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岳芳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妹真是个搅家精,从她回来后就没有过好事儿,亲外甥玩个娃娃她也管,难怪于金涛跟她离婚……”
毕竟是自己亲妹妹,被媳妇儿数落得这么难听,元湛豪皱起眉:“行了,她今天这老母鸡护崽子的样儿,还不是因为你,鸡腿才多少钱,分给慧慧一个能饿死你?”
“凭什么分给她,”岳芳站起身,推了元湛豪肩膀一下,“那是用咱们家的钱买的,我男人辛辛苦苦一个月赚这么多钱,我想给谁花给谁花。”
元湛豪攥住她的手,把她禁锢在怀里:“那小妹现在给了钱,以后买什么吃的,记得慧慧那份儿,行不行?我上完班,下了班还得给你们断官司,你不心疼别人也得心疼我吧?”
岳芳冷哼一声,从丈夫怀里挣脱开,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她嘟囔着:“钱在妈那里,又不在我手上。你信不信,你妈心疼她,转头就得把钱还回去,白给人家养孩子。”
元湛豪拍拍她的肩膀:“你做人家大嫂的,大方点,别总这么斤斤计较。”
“要没有我帮着管钱,你们一家子早穷得睡大马路了,”岳芳往外推他,“得得得,赶紧去上班吧,迟到了扣工资。”
元湛豪顺着力道往门口走,正撞上傻站在门外的元耀祖。他轻揉儿子的头,问:“怎么站在这儿?”
“爸,你和妈吵架了?”元耀祖反问。
岳芳没好气地回:“因为你想要玩娃娃,你姑姑就差指着爸妈鼻子骂了,不吵架才怪呢!”
“别跟孩子说用不着的,”元湛豪打断她夸大事实的行为,转头对儿子说,“慧慧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你跟她好好相处,别欺负她,记住了吗?”
岳芳拉着丈夫往外走:“行了,以后我们娘俩不光把你供起来,也把你妹和于慧慧供起来,这样你就心满意足了。”
元耀祖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转头往厢屋跑。
元母正在干活儿,看见孙子后眼前一亮,指着角落里的于慧慧道:“耀祖,你带慧慧去外面玩,这里脏。”
于慧慧听到这话,怀里抱着娃娃,乖乖跟在元耀祖身后出去了。
早上因为她的缘故,元耀祖挨了一通数落,于慧慧心里愈发愧疚,小跑两步拉住哥哥的手,把娃娃递给对方:“哥哥,咱们一起玩。”
元耀祖甩开她:“别跟着我。”
于慧慧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又追了上去:“你别伤心,我让我爸爸给你也买一个娃娃……”
“你爸不要你了,”元耀祖打断她的话,“你和你妈都是害人精,害得我爸妈吵架,我讨厌你们。”
于慧慧愣了一下,尖叫:“你胡说,我爸爸过几天还要带我去玩,我妈也不是害人精,你骂人,我要告诉姥姥!”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元耀祖慌忙捂住她的嘴,把人往旁边一个破旧无人的房子里拽,这地方有些偏,除了小孩子偶尔会过来玩探险游戏外,鲜少有人经过。
元耀祖把于慧慧推进去,重重关上门,用木头插上门把手,高声道:“你发誓不告诉姥姥,我再放你出去。”
“我不发。”于慧慧也有脾气,狠狠踹了几下门。
厚实的木门板只簌簌掉了些渣。
元耀祖往后退了几步,放狠话:“那你就一辈子呆在这儿吧。”
中午,元母不见于慧慧,疑惑地问孙子:“你没和慧慧在一起吗?”
元耀祖疯玩了一上午,早把表妹抛之脑后了,此时满头大汗地回来,被奶奶一问才想起来,眼珠一转道:“她之前说要自己玩娃娃,我去找找她。”
没等元母回话,他一溜烟跑到之前的荒废小屋,把门打开。
于慧慧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喊累了,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睡着了,脸上灰扑扑的,几道泪痕格外明显。
听到响动,她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站起来。
元耀祖居高临下看着她:“奶奶叫你吃饭。”
于慧慧咬着牙快步往外走,没有搭话。
元耀祖拽住她的衣袖:“你别指望告状有用,你妈再有能耐,还不是掏钱求着我奶,让你白天在我家呆着。”
于慧慧停住脚步,低头看自己的鞋面。
元耀祖继续说:“我妈都跟我说了,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根本没处去,要是你再惹我,我就让我妈赶你走,看你妈还能把你送去哪儿。”
于慧慧小脸惨白,显然是听懂了这番话。
元耀祖最后放下一句恐吓:“说不定你妈也不要你了,把你送给别人。”
他们村就有被收养的女童,平时衣着破旧,面如菜色,被大人们指挥着干重活,元耀祖和于慧慧都看见过她。
于慧慧小跑着回了元家,饭都没吃,哭累后在炕上睡着了。
元母问起来,元耀祖解释道:“妹妹被欺负了。”
“以后你们离那群大孩子远一点,”元母没当回事,嘱咐孙子,“少跟他们一起玩。”
元湛英接于慧慧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孩子的上衣和裤子全脏了。
看到她拍打的动作,元母解释:“可能白天出去玩的时候摔了一跤,我看过了,没受伤。”
元湛英笑着回:“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我理解的。下次我带两身衣服过来,脏了就换新的。”
于慧慧比昨天更蔫了,搂住元湛英不撒手,没办法,元父骑车子送两人回了租房。
元湛英给于慧慧量了体温,发现温度正常,怀疑换季了,闺女被传染上感冒,给她冲了一袋板蓝根喝了。
当晚,于慧慧发起了高烧,元湛英连夜抱着她去了医院。
元母是早上被叫回来的,看着外孙女病怏怏的模样,有些心疼地问元湛英:“医生怎么说?”
元湛英几乎一夜没睡,嗓子喑哑:“说是肺炎,要住几天院。”
她给于慧慧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输液管的流速,不放心地摸了摸。
于慧慧还太小,血管细,医生怕她乱动,在手掌心绑了个硬纸盒。元湛英仔细看了看橡胶胶布,没发现过敏,这才稍微松口气。
元母小声道:“你和金涛闹这么一通,孩子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火?昨天开始就吃不下饭了。照我说,她是想爸爸了……”
“妈,你白天看着的时候,记得多喂水,”元湛英站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包,“我得去上班了。”
元母瞪大眼睛:“闺女生这么大的病,你还去上班?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妈。”
“不上班哪儿来的钱?”元湛英俯下身,轻轻亲了一下闺女的脸蛋,“没有钱,我和慧慧怎么活?”
元母没好气:“不离婚就能活。”
元湛英背上包往外走。
元母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絮叨:“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于慧慧出院那天,元湛英特意提早走了一会儿,跑上跑下办出院手续。
元母牵着孙女,在她后面念叨:“没见过孩子住院这么久,当爸的一回没来过的,你不告诉金涛,不怕他知道后跟你生气?”
元湛英提着大包小包,连汗都顾不上擦:“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要是他想闺女,抽空过来看看,立刻就能知道,既然没过来,就证明他没必要知道。”
元母歪头问:“慧慧,你想你爸吗?”
于慧慧抱紧怀里的娃娃,谨慎地摇头:“不想。”
元母撇嘴:“不想才怪呢,天天抱着他给你买的娃娃睡觉。”
说曹操曹操到,三人正往外走,于金涛从对面直直过来,看见她们后很是惊讶,快步走上前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元湛英没来得及开口,元母先吐苦水:“金涛,你媳妇儿不让我告诉你,慧慧得肺炎了,住十来天院,刚好。”
于金涛瞪大眼,从元母手里接过于慧慧,一把抱起来,细细打量,见闺女额头上都有输液后的针眼,心疼得无以复加:“瘦了。”
他转头对元湛英发难:“怎么不早跟我说?”
元母赶忙解释:“她是怕你担心。”
元湛英很是冷静,目光看向出现在于金涛背后的女人:“说了又能怎么样?”
于金涛有些急:“一个月给你这么多钱,不是让你把闺女养出肺炎的。当初你说能照顾,我才没跟你抢,你要是照顾不好,就麻溜把抚养权给我。”
“金涛,”张燕打断他的话,“怎么不进去?”
她挽住于金涛的手臂,仿佛才看见男人怀里的于慧慧,故作惊讶地说:“真巧啊,你们来医院做什么?”
于慧慧被香水呛得咳嗽了几声,扭着身子不让于金涛抱了。
她就像条滑溜溜的鱼,顺着她爸的身子滑下去,往元湛英身边靠。
张燕吓得后退两步,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了。
于金涛看她兴师动众的模样,仿佛于慧慧身上有什么病毒,顿时拉下脸说:“用不着这样吧?”
张燕摸了摸肚子,娇滴滴道:“我是不怕,可万一——”
她的动作太明显,元母搞不清状况,问:“这是怀孕了吗?”
“是啊,”张燕笑盈盈,又对元湛英道,“我和金涛打算下个月办酒,他正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这不是巧了,在这儿碰见了。”
她从包里掏出两张请帖,递给元母和元湛英:“我们两个真心邀请你们来参加婚礼。”
于金涛想到自己刚对着元湛英夸下海口,许诺会一直等着她,不到半个月就跟别人再婚,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元湛英接过请帖,冷静地说:“婚礼就不去了,没空,在这儿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直到跟两个人告辞,元母还在不可置信。
等跟着元湛英回去,安置于慧慧睡下后,她终于忍不住念叨:“我早就说了,于金涛好找对象,你一离婚,分分钟有黄花大闺女上位,你偏不听我的,看现在可好,后悔也晚了。”
她把喜帖拍得啪啪响。
元湛英皱着眉回忆,上一世,张燕好像没有这么快生孩子,后来那个私生子比于慧慧小了至少五岁,怎么这一世进度提前了?
元母见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说:“他俩没结婚,还有机会,我看你赶紧把工作辞了,带着慧慧回去住,实在不行,找你婆婆,她肯定能管住金涛……”
元湛英皱眉:“妈!”
元母看她冷脸,顿觉委屈:“于金涛对不起你,你带着闺女离婚,是不是觉得自己可有骨气了?其实大家看你都像看傻子,知道吗?你累得要死要活的,把人家孩子拉扯大了,可慧慧也姓于!于金涛吃香喝辣,受到什么惩罚了?”
元湛英不说话了。
元母道:“照我看,你要是不想复婚,就把孩子送回去,自己轻松,也能恶心于金涛那个新媳妇一把。”
元湛英摇头:“妈,慧慧也是我女儿,我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的。”
元母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十块钱,拍到桌子上:“那你就自己看,钱一分没动都在这儿,我没有义务管人家老于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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