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乌斯离开后过了几小时,我睡得并不安稳,后来又被塞弗罗叫醒。他从通信仪联络,说有要紧的事。维克翠与安东尼娅在小行星带交火,她要求增援,所以塞弗罗已经整装,并要赫莉蒂组织突击部队。
野马、号叫者和我搭乘忒勒玛纳斯家族舰队中剩下最快速的火炬船出动。明明才经历过木卫战役,还旗开得胜,赛菲得知又有能作战的场合仍跃跃欲试。然而眼前我需要她整顿黑曜种。只有女王能维持秩序。情况一如塞弗罗最近的新笑话:看见一个身高两米三的女人拿着战斧和挂满舌头的钩子进来,我们要说什么呢?答案就是闭嘴少啰唆。
我则有另一层顾虑。目前我们太依赖几名特定人物来凝聚向心力,要是随便损失某个指挥官,都可能导致革命军瓦解。
我们全速前进,尽快追上维克翠,但抵达该坐标后周围却都是干扰信号的小型星体,而且还立刻收到署名“裘利”的加密讯息。
“捕获贱人,卡珐克斯得救,我赢了。”
于是我们转乘航天飞机,从火炬船到了维克翠的舰队。一路上塞弗罗总紧张地抓着裤管。她这仗打得漂亮,二十艘船舰出击,迅速扩展为五十艘黑船——船只设计相当高科技,机动性与造价同样高昂,符合他们商贾世家的背景,与奥古斯都或贝娄那家族喜爱的巨兽形式截然不同。船上都有裘利家族矛贯日冕的徽章。
维克翠在母亲以前使用的旗舰潘多拉号上等候,换上一身黑色制服,华丽雍容;右胸挂了家族纹章,烈焰般的橘色线条沿着黑色长裤往下延伸,金色饰扣闪亮耀眼。她还找回了之前佩戴的耳环,耳垂上多了两块翠玉,脸上笑容灿烂,却又有些神秘难解。
“欢迎各位来到潘多拉号。”
卡珐克斯又受伤了。他站在旁边,右臂上了石膏,右半脸贴着人工肉。几个女儿马上过去探视,他笑呵呵地问候野马,野马情绪激动到顾不得颜面,跑上前搂住他脖子在光头上亲了一下。
“野马呀,”卡珐克斯乐不可支地放下她,低头说,“抱歉,真对不起,老是被人家抓走。”
“美女总要等王子来救嘛。”塞弗罗打趣道。
“好像真是这样呢。”他回答。
“答应我别再有下次了,卡珐克斯。”野马开口,他赶紧点头承诺,“而且你又受伤了!”
“小伤啊,没大碍的,王子殿下,你不知道我血液里面有魔法吗?”
“说到这个,要见你的可不只我们。”野马回头瞟了阶梯一眼,吹了声口哨,卵石就放下索福克勒斯,爪子敲地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狐狸一溜烟儿从塞弗罗脚边蹿过,差点儿把他撞翻。索福克勒斯跳进卡珐克斯怀中,他张大嘴巴狂亲狐狸,看得维克翠退后一步。
“我还以为你这边出了问题。”塞弗罗朝她咕哝。
“我早说过,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维克翠回答,“戴罗,主舰队距离多远?”
“两天。”
野马张望了一阵。“戴克索呢?”
“他正在处理上面几层的鼠辈。还有几个圣痕者死撑着,要全挖出来得费些工夫。”
“途中几乎没看到损毁的船骸,”我开口,“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的?我才是裘利家族正统继承人。”维克翠得意地说,“无论是看我母亲遗嘱还是看出生顺序都是一样。也就是说,安东尼娅指挥的根本就是我的船,靠钱买通的舰上人员当然要联络我。他们以为几条小船后面跟的就是大舰队,所以哀求我让可怕的火星收割者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妹妹的部下如何处置?”我问。
“处决三人,毁掉他们船只,杀鸡儆猴,抓到又不肯投诚的执政官目前都关着,他们的职务由效忠我及母亲的旧识接管。”
“人家愿意加入吗?”塞弗罗嘀咕。
“他们追随的是我。”维克翠说。
“这两者有些不同。”我也出言试探。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我的船。”距离重振母亲的企业版图只差一步,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在和平状态下完成。维克翠目前的角色依旧相当微妙,就像狮雨战役时洛克得以全权掌控那支舰队。
其他人对她的忠诚度将遭受考验,塞弗罗对此显然感到不安。野马和我互望,皱了一下眉头。
“这年头‘所有权’成了个有些难定义的词,”塞弗罗还是说出口了,“他们的意见好像还是很多。”维克翠一听就要发脾气,野马赶快介入。“我想塞弗罗的意思是想问你,既然报了仇,还想跟我们一起进军核心区吗?”
“其实我还没报仇,”维克翠回答,“安东尼娅还没死。”
“那她要是死了呢?”野马追问。
维克翠耸耸肩。“我不太擅长给承诺。”
塞弗罗看上去更加低落。
1
牢房中关了数十人,大部分是金种,其余是蓝种和灰种。他们先前身处高位,但效忠安东尼娅。
我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峡谷,敌人从两旁栅栏后方对我怒目相向。我独自穿过走道,让这些金种亲眼看到俘虏自己的究竟是何人。这感觉倒是挺爽快的。
我在倒数第二间才找到安东尼娅。她靠着栏杆坐下,除了脸颊上有些瘀血,还是跟从前一样漂亮。性感的嘴唇、浓密的睫毛,即便牢狱中灯光惨白,依旧遮不住瞳孔里那抹火焰。柳枝般纤瘦的腿盘在身下。她正伸出黑色的指甲抠着大脚趾上的水泡。
“就觉得我听见收割者的镰刀声呢。”安东尼娅嘴角浅浅扬起,眼神十分魅惑,看遍我身上每一寸,仿佛欲将我吞吃入腹。“亲爱的,你应该灌了不少蛋白质吧?又跟以前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不过别担心,我不会忘记你瘦到皮包骨、哭啼求饶的窝囊样儿。”
“这边的舰队只剩你一个骨骑,”我朝隔壁牢房望去,“我要知道胡狼究竟有什么计划,他的军力分布、补给线和据点战力,也要知道他对阿瑞斯之子掌握多少。还有,他和最高统治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双方是同谋还是有疙瘩?胡狼是否有意斗垮她?我要所有能够击败他的情报,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那些该死的核武藏在什么地方。只要告诉我,就能活命,不说就是死路一条。清楚了吗?”
安东尼娅听见核武二字没什么特殊反应,隔壁房间那人也一样。
“很清楚,”她说,“我非常乐意配合。”
“安东尼娅,我知道你会想尽办法活下来,但我说话的对象不只有你。”我伸手敲打隔壁栅栏。
那个个子较矮、肤色较黑的金种终于红着眼睛抬头。她的脸很尖,说话声音也一样。怪的是,她的卷发比印象中亮眼很多——还有眼睛。那一定是人工染色。“蓟草,你也一样。谁先提供更多情报谁就能活下来。”
“手段真是阴毒,”安东尼娅刻意喝彩。“这样还自称红种?我觉得你在我们的社会应该如鱼得水?”她冷笑一声,“我没说错吧?”
“你们有一小时时间考虑。”
我转身离去,让我的威胁在两人内心发酵。
“戴罗!”蓟草叫道,“帮我跟塞弗罗说对不起。拜托你!”
我回头慢慢走过去。“你染了头发。”
“小镀金想跟我们平起平坐呢。”安东尼娅讲起话故作亲昵,开始伸展那双长腿。就算坐着,她还是比蓟草高出一个半头。“别怪她,她就是爱做梦。”
蓟草凝望着我,双手抓紧铁条。“抱歉,戴罗,我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然我一定……”
“你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并不笨。现在还假装自己不了解就太可悲了。其实你想对付我是很正常的,”我缓慢地说,“问题在于,原本塞弗罗会在场,号叫者所有人都会在场,”她盯着地面,不敢和我四目相交,“你怎么能那样对他?怎能这样对所有同伴?”
蓟草无言以对。我搔搔她的头发:“以前的你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