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一顶会咬掉脑袋的王冠。”拟定进攻计划时,胡狼对我说。虽然他讽刺的对象是奥克塔维亚,我却觉得也可以延伸到其他领域。金种霸占权位太久。看看他们的行为与欲求,一有机会立刻就想参战。即将发动铁雨的消息散布出去,战舰便从远近各地赶来加入。这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铁雨。这个消息通过胡狼的情报网络连同普林尼垮台的实况影片,在太阳系间广为流传。靠拢我的人大半不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女。那些是因为无法继承父母的头衔基业,便成为好勇斗狠、争名逐利的一帮人。这些人带着灰种与黑曜种来投靠。受联合会钳制已久的人类社会屏息以待,准备见证历史的走向。若我们输了,最高统治者的地位就更难撼动——但我们要是赢了,就真的揭开了内战序幕,届时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舰队集中在火卫一港口周边。许多将领集中在我的船上,我将锐蛇固定成镰刀形状,那道曲刃看来冷酷至极。这就是我的权杖。铁铸的马尔斯戒指随着握拳收紧,飞马项链在胸口跳动,我的视线穿过观景窗射向太空。
目前看不见敌人——贝娄那的舰队、最高统治者的部下。但他们就在我与火星之间等待。奥克塔维亚派出年迈的灰烬之王,带着权杖舰队想要支援,但从核心区赶来需要一周,今时今日,他帮不了贝娄那家族。
舰桥上的蓝种望着我与身旁的将领——有与母亲断绝关系、率领个人舰队加入的维克翠,还有阿寇斯家族、忒勒玛纳斯家族,以及其他原本依附奥古斯都的势力。
火星表面经过改造,已经非常苍翠,以防护罩隔绝的都市散布在地表,两极积雪一片皓白,赤道地区则是蓝色海洋,绿地由茂密的草原和森林构成,上头卷着白云,像是棉花,不时遮住城镇。还有炮台,在各大都会区周边沙漠的军事据点里,那些指着天空的电磁炮之强大,有着这些战舰也难以承受的威力。
我的思绪飘到地底。不知道母亲在做什么,准备早餐吗?他们听说地面上的乱象了吗?铁雨降下时,他们也会察觉吗?
大战在即,我的手指并未颤抖,呼吸也还算平稳。我生为地狱掘进者,天生就能刻苦耐劳,天生就该服务金种,所以我可以承受一切。
但我内心惴惴不安。米琪说他将我雕塑成“战神”,那么,为什么我穿着这身护甲却仍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男孩?为什么我好想回到五岁那年、父亲还没死去、回家与基尔兰同床、听他说梦话的日子?
一转头,眼前面孔都是金种,人山人海。
这个种族如此美丽,却又如此丑恶。金种具备人类的所有优点,除了不会换位思考。他们可以改变。我知道。或许不是现在,或许再过四个世代也不够,但从此刻开始,我们要迎向黄金时代的结束,我们要击溃贝娄那家族,动摇金种统治根基,将内战之火投向月球,推翻最高统治者。之后,阿瑞斯就有机会崛起。
我并不想站在这里。我想回家,想与她、与我无法诞生的孩子在一起。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我感到内心涌起一道巨浪,淹没往事的伤痕。这是为了你,我静静告诉她,为了打造一个你本该存在的世界。
因此我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喂养这群饥饿的狼。
“秋季来到尽头……”我的声音响亮清澈,“火星地底深处负责采矿的红种会戴上面具庆祝。面具做成快乐的恶鬼的样子,庆祝死者回归红色大地,并予以悼念,希望灵魂安息。后来,金种夺走他们的面具,改成我们自己的模样。我们要他们戴上神话或传说人物的面具,提醒他们根本无恶无善,没有神明,没有恶魔。只有人类,只有这个世界,死亡对每个人一律平等。但我们到底能留下什么?我们要如何存在后人的心里?”我扯下手套,浅浅地割了一道伤口,握紧拳头,让血液涌出,在脸上抹下血痕,“用你们的鲜血留下死亡也无法夺走的骄傲。”
所有人跺脚。整齐划一。
“现在的月球已经成为第二个地球。它统治我们,要我们卑躬屈膝,拿我们的牺牲当享受。又一次,弱者以强者为食。但过了今天,等我们拿下火星上的一千个都市,这支军队将会更加壮大。伽利略卫星的执政官会投靠过来,土星周边的执政官会与我们合作,海王星的舰队加入后,我们就要铲除奥克塔维亚·欧·卢耐这只寄生虫。”
然后另立一名暴君。对底下这些人而言,这逻辑似乎没问题。但我不明白,以暴君取代暴君?他们居然能受到感召?但自古以来好像都是如此。
他们又齐声跺脚。
“今日,每一刻都有立体全息摄影机捕捉记录,”就像学院训练,就像我夺取和平号,这是胡狼的主意,“每一刻都会被记住。你们光荣奋战,会通过全息影像让整个星系看见。你们给自己或家族蒙羞,就算死了也无法洗刷屈辱。”我望向拉格纳,仿佛他是为我处刑的刽子手。洛恩对这场演出感到不耐,忍不住转转眼珠。“每个人都会记住。”
又是咚一声。
“占领各都市,杀掉不投降的金种。低等色族是我们保护的对象,不要炸毁矿坑,不要烧杀掳掠,不要毁坏自然环境。我们要的是丰饶的火星,不是被摧残的尸骸。火星是你们许多人的家乡,因此,将目标对准那些啃着故乡血肉的腐虫。等今天的激战告一段落,你们擦拭着武器上的血,可以将那块布留给儿女当成传家宝,要他们记得自己参与了攻陷地球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战役——请各位谨记,你们开创了自己的命运。命运不是最高统治者施舍的,也不是从任何一位执政官手上接过来。是你们自己闯出来的,就像我们的祖先征讨出这伟大的星系文明一样。我们即将成为第二代的征服者!”
欢声雷动。而我厌恶这副身体,它竟然兴奋得开始颤抖,对战争与荣耀的饥渴深植于人性深处。然而,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优点,而是软弱。为了满足黑暗的那部分,甘愿放下一切正直与良知。
我瞥着站在舰桥边缘的胡狼。今天的行动看似与他无关,他将人召集过来的任务已经漂亮地完成,他也利用通讯优势散播假情报,营造我派部队偷袭月球的假象,引导最高统治者的舰队四处分散,无法集中与贝娄那家族一同协防火星。当然那都是骗人的,我的军力全部集结在这里。
“高明的傀儡师。”胡狼悄悄对我说。我们正等着白种祭司出现,塞弗罗窜到我旁边,好像想提醒胡狼别轻举妄动。
“线是你拉的,我还没道谢。”我也悄悄回应。
他平板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屑:“我们也要走人情世故的路线吗?”
“你帮野马逃脱,自己被普林尼捉走。”他从来没拿这件事情向人邀功。
“只是双胞胎的兄长帮助妹妹。”
我耸耸肩:“你也尽全力抢救奎茵。也许你比你自己以为的善良一些。”
他哼笑出声:“我很怀疑。不过到了明天,叛徒会称王,女王沦为逆贼。或许恶人变成善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看向窗外:“卫星预备妥当了?”
“病毒?”他点点头,“绿种团队在你下令后会遮蔽所有讯号,有十五分钟完全断绝,敌我双方都一样。这段时间应该够你攻破战略要点,”他看着脚,好像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可以的话,保住我父亲。”
塞弗罗看我们交头接耳,开始显得不耐烦。
“我会的。”
实际上,我当然希望奥古斯一辈子关在土牢里不见天日。但夺回火星后仍需他出面,不管我有多少功绩,都不是真正的执政官或王者,没有他就无法建立正当性。昨天晚上狄奥多拉特地提醒我这一点。不救出他的话,我只是拿着锐蛇的手臂。
“你确定要从爱琴城下手?”胡狼又问,“值得吗?攻击那儿感觉太匆促了。”
“百分之百肯定。”
“好吧,那祝你好运。”他离开。
“找到人取代我了吗?”塞弗罗望着他背影闷哼。
“他剩一只手,你剩一只眼。我真是品位独特。”
仪式开始。两百名金种跪下,迎接白种从中间穿过。虽然我觉得一大群人安安静静遵循传统、营造出一股肃穆气氛很蠢,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人类开创历史新一页、尊崇又高贵的时刻。
灯光下护甲闪亮。白种轻飘飘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还是处女之身的女祭司打着赤脚,身上披了雪白斗篷,手里拿着铁匕首与金桂冠。年幼的白种持着金色三角旗,上面画着权杖、长剑与书本,外面以桂冠圈起。一只手搭上我肩膀。
我感觉到重量。
据说这是第一代征服者出阵的仪式。白种处女先以铁刀在自己身上划出血痕,并以桂冠碰触额头,然后在我们的左手掌留下伤口。之后,她们会轻声告诉我们:
“孩子,你流了血,所以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失败,只有胜利。懦弱已随血液流散,怒火猛烈明亮。起来吧,勇敢的战士,带着金种的力量前进。”
每个战士都往脸颊与画了恶魔面孔的头盔上抹上自己的血,一个一个静静起身。每名金种都代表十个军团,他们将提起武器,化为风暴,席卷火星。金种、灰种、黑曜种加起来总数超过一千万人。
“请谨记,我们对抗的不是一颗星球,而是上面的人。砍了他们的头,击溃他们的士气。”洛恩最后出言告诫。
所有战士起身时脸上都多了一道猩红,众人同声喊出敌人之名:“卡努斯·欧·贝娄那、艾迦·欧·葛里穆斯、凯旋将军提贝瑞斯·欧·贝娄那、西皮亚·欧·法尔熙、奥克塔维亚·欧·卢耐、阿格里皮娜·欧·裘利、卡西乌斯·欧·贝娄那。我们要这些人的命。”
敌阵此刻大概也正在高呼我与朋友的名字。杀死收割者的人将获得荣华富贵,赏金猎人或杀手集团都紧盯着讯号,想找到我。他们有些会大举攻来,有些会想光明正大一决胜负。有些埋伏在暗处,试图狙击,有些甚至不会参与火星战役。像灰种佣兵,或者获得解放的黑曜种赏金猎人,金星与水星的骑士也会运用财力和势力。私下收拾我也一样可以挣到可观的好处。胡狼拦截到的情报里发现三名奥林匹克骑士都来了,他们会将我的各种记录全部读熟。我过去怎么胜利、怎么失败,我的性格,甚至号叫者的行动模式,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然而我却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
只能等他们自我介绍了。
我最有兴趣见的当然是卡西乌斯,至少我对洛恩是这么说。不过洛恩看得出我不老实。辱骂卡西乌斯的家人后我相当过意不去,尽管决斗还是公平的,但我知道自己那场戏很过分。有时我怀疑,假如换他生为红种,我生为金种,也许他会比现在的我善良。我的黑暗面比他深沉很多。
不知为何,我渐渐发现自己其实能做出各种可怕的事情,对此,我好像有种罪恶感,恐惧着若是自己不认识伊欧会变成什么模样。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我只是担忧自己容易变傲慢。
仪式结束,战士回到各自的战舰。我望向观景窗外,五十多艘穿梭机射向庞大的舰队。敌人知道我们会来,只是没料到我们这么快进攻火星。
还有些人留下来。和平号交给奥利安指挥,洛克率领舰队与维克翠合流,我也赞同他们的作战计划。除了野马外,其他熟面孔都还在。她先去机棚了。
我举起手,拍拍忒勒玛纳斯父子肩头:“要是帕克斯在场一定会很威风。”狐狸跑来缠着卡珐克斯的脚踝。
“他什么时候都威风,”戴克索笑道,“傻乎乎又大吼大叫,他老是爱学我爸,不过脑袋还不差。你放心,提贝瑞斯就交给我们。”
“我看起来有不放心吗?”
他们点了点硕大的头颅。卡珐克斯在战斗前都很沉默,就算硬要开口也是断断续续,因此干脆就让戴克索代为表达意见。“收割者,你自己也多小心,”他瞥了胡狼一眼,“我们知道有这必要,但千万别信任他。”
“你们知道我不会的。”
“总之多提防。”他又警告一遍。
“我只信朋友。”闻言,他们两人先行离去。
奥利安皱着眉,仿佛在深思什么。我询问有何状况,她靠近雷达显示屏,正在分析敌人的方位。“一小时前对方应该就察觉我们抵达轨道,其实进攻时我们破绽会最大,但到现在他们还是只守在爱琴城。”
“有点儿怪,”洛克附和,“他们不战而降,让出一大半火星。或许你该考虑降落在南边……”
“我要拿下爱琴城。”我斩钉截铁。
“兄弟,这样等于直接冲进敌人大本营。首都可以缓一缓,抢下其他都市后,或许不必特地进攻对方也只能投降。为什么急着往那儿冲?”
“只要拿得下首都,其余都市就不会抵抗。”
“但这样会死很多人。”
“这是战争,洛克。这次你要相信我。”
“这是你的战争,”洛克行礼,发现维克翠瞥来一眼,便朝我伸出手,“祝你顺利,学级长。”
他上前吻我双颊,我吓了一跳。
“眼前的路很漫长。”我斟酌着自己的用字。
“还得走好几里才能休息。”
“兄弟……”我搂着他后颈,将他的额头勾过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摇着头,“奎茵的事、莉娅的事、酒会,我还亏欠你那么多,但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放手后我仍不敢直视洛克的眼睛,“我早就该道歉了,只是一直在害怕。”
“你应该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怕我吧?”他问。
我摇摇头:“希望你能原谅我。”
“之后再看你打算怎样补偿,”他按按我肩膀,“祝好运。”
洛克离开后,洛恩与我一起走出舰桥,到了岔口。为了出战,他刮掉胡子,换上以前狂怒骑士的护甲,外形相当英挺,但气味却意外难闻。这些老骑士居然和号叫者一样迷信,认为清洗装备会把活到现在的好运洗掉。
“我收到不少老朋友的联络,”洛恩开口,“不过他们是站在贝娄那那边。”
“都是老先生老太太吗?”
“老人比年轻人更懂得如何生存,”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但我那些朋友一直在打听你的事,例如你是不是真的身高四米,身边跟着一群狼,而且想要征服宇宙?”
“那你怎么说?”
“我说其实你有五米高,身边有侏儒也有巨人,你还会用下面吞玻璃呢。”我们放声大笑,“我仍不认为你是真心想逼我上战场,也不认为现在的你是你自己希望的模样。假如这场仗结束,你活着,但我死了,希望你能当个更好的人,当个不必对朋友使诈的人。”
一股酸楚涌进眼中。他居然说出这种请求。我难过的原因不是罪恶感,而是因为知道洛恩真的在乎我,希望我能当个好人。我也想当好人。在一切结束后,我应该会是个好人。只是在抵达终点的路途上……我是否与其余迷惘的灵魂一样?我是另一个哈莫妮吗?还是另一个提图斯?
“我答应你。”尽管我觉得自己可能会一再伤他的心。
“好,好,”他转转脖子,关节咔咔响,“攻下爱琴以后,你负责北半球,我负责南半球,然后回来这儿喝杯威士忌。说定了?”
我点点头,但洛恩还站着不动。
他凝望我一会儿,又看着地板,不愿意与我眼神交会。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非常感性:“每次我与妻子见面,都会告诉她儿子死得很光荣,”他转动手上的戒指,“但那都是假话。”
“阿基利斯确实死得光荣。”
“不对,阿基利斯是被骄傲和愤怒吞噬的,才会在最后被个精灵种射中脚。人生并不只有这些而已,希望你能够活得久一些,到时就会明白阿基利斯真的就只是个笨蛋。我们一直以为阿基利斯是荷马笔下的英雄,那是因为我们也是笨蛋。事实上,荷马是拿他的故事来警告大家。我想古人可能明白这件事,”他手指弹弹锐蛇,“死亡招来死亡,无穷无尽,不断循环。我的人生就在这循环里度过。另外,我——我确实认为自己不该杀死那年轻人,就是你那个朋友。”
“怎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我注意到大家看你的神情了。因为你相信他们,所以他们什么都愿意为你办到。”
我忽然凑近,用红种对父执辈的方式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老脸:“塔克特斯不会怪你,我也不会。你还有一个孙子要带大,或许你可以把来不及教我的事情都告诉他,所以,帮我个忙,你老人家千万别死在这儿。”
“哈!”洛恩笑得有点儿不自在,但一转身就豪气干云,“哈!他们哪一次能杀得了我?”一群同样年迈的男女骑士随他离去,没有一个年纪小于七十,每张面孔我都认得,因为他们都是参与过月球革命或其他战役的老将。可惜,在火星上他们也将面对故友和昔日战友。
前往机棚的路上,我顺道向维克翠道别,她叫住我。我知道洛克正在偷看。她望着我,有些吞吞吐吐,黑色护甲上的红色太阳图案淌下一滴血,脸上已用伪装膏抹上黑色斜纹。她的眼神还是像火一样炽烈,但又隐隐透出柔弱,期盼得到我一点儿响应。
“过了今天,裘利这姓氏就不再只能跟钱划上等号。”她的战略会对整体战况有决定性的影响。
“我才不在乎,”维克翠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胸甲,她扬起嘴角,再度露出一个仿佛有些坏心眼的笑容,“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死前记得想想,模拟战那段时间你居然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多可惜啊,”她手指弹弹护甲,发出叮一声,“我们本来可以玩得多么尽兴。”
狄奥多拉出现在前方,白了我一眼:“够了,别说了。”
“阁下,她可以吃了你还不吐骨头哦。”
“你怎么不待在房间里?比较安全哦。”
“没什么地方真的安全,”她示意我低下头,为我别上年轻女孩才会用的红花发夹,“骑士都需要护身符,”狄奥多拉眼角带泪,“可别太逞英雄。你这么聪明,别为了愚蠢的战争而死。”
她回头走开,掐了一下拉格纳的手臂,我讶异地发现原来他们的关系这么好。拉格纳像道影子般随我迈步,塞弗罗凑近。
“办妥了?”我问。
他耸耸肩:“发送了。”
“联络到他了?”
“我只能通过全息网络单方向发送。”塞弗罗回答,“我把讯息送出去了,就看他们会不会收到。”
“意思是说你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收到?”
“这种事情我哪知道。反正我已经按照约定,加密送出了。”
我小声骂了两句,他却吹起口哨,是当初为普林尼唱的那段旋律。我忍不住朝他头上轻轻一拍。
我们转了个弯,看见十二人一组、共计六组的灰种特种部队小跑步奔向弹射管,后面跟着六个黑曜种。
黑曜种见到拉格纳与我,对我们摊开手掌。这是他们表达敬意的手势。
“看见没?他们身上的护甲上画着镰刀标志呢,”塞弗罗朝我嘻嘻笑,“越来越流行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父亲也在火星,该怎么处理?”我问。
“没有,”塞弗罗的笑意消失,“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