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长者之怒

我离开舰队前就已设好陷阱。由于各种机密都会流入普林尼耳中,他早就希望我跌跤。在会议上屈居下风后,他的复仇心会更强。果然,他出手了,决定与最高统治者串通,扳倒“戴罗·欧·安德洛墨德斯”这个大坏蛋。之后我当然会开开心心地将各种证据呈给奥古斯都看。

最高统治者的战舰躲在以前用于星球环境改造的废弃太空站后。凯兰·欧·贝娄那脑袋很好,却也因此太容易预测。我的二军规模反而更大——忒勒玛纳斯派出一支特别部队,藏在小卫星后方,利用重力拋物线高速行进,六十秒后夹击贝娄那舰队。夺下船只,交由洛克指挥,我军等于再多出十艘战舰。

“被你看穿了,”洛恩的音量不变,但语气中有着控诉,他揪着我衣领晃了晃,“你早就算好了。”他明白事态将如何演变。不只是我会胜利,他也将挫败。此战之后,他势必得靠拢一方,而我已经给出最简单的选择。

“‘若你是狐狸,就扮演野兔。’这是你教我的吧?可惜这场面看起来会像你早就知道我有埋伏,他们会认为你将她的计划泄漏给我,”洛恩松开手,我轻拍他肩膀,“抱歉,朋友,我真的觉得很歉疚。可是你早就卷进这场战争了。”

他下颚一开一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我离开,最高统治者一定会再派部队过来。”我继续说,“下一次的目标会是你和你的家人,那些黑色紫色的战舰,会直接从太空轨道炮击木卫二上坐落于群岛、大陆以及南部山区的重要都市,直到一切如全息碎片般沉入海底。你的城堡会灌进海水,变成深海墓穴。唯一可以改变这结果的办法,就是我方取得胜利。”

洛恩的眼神仿佛想从我身上找到一丝犹豫,但他只看见他当初收我为徒的原因——我是一个与他十分相似的人。换作别人大概会很开心,可是此刻的洛恩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同类。

“我赌上家人的安危帮你逃走,当初我接纳你、教导你,结果你和别人一样反过来对付我。就像艾迦。”

“你要我同情你吗?让我来的人是你,洛恩。而且,你说你帮我逃走,却打算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死亡或受严刑拷打。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

我指向夜空中的火光。泰坦部队已经来到木卫二周边。

“恨我无所谓,但请与我并肩作战,”我继续对他说,“这是唯一保住你家人的办法。”我朝自己的师傅伸出手,但洛恩甩出锐蛇。

“我该杀了你。”

“我可以扫射他吗?”塞弗罗传来通讯。

“等会儿。”我说。

“你忘了吗,”洛恩从口袋取出自己的数据终端,“我也可以派舰队消灭你们。”

“在我打败最高统治者的部队之前,你不可能这么做。”

“但这样一来她就会知道阿寇斯家的立场,看出是你欺骗我,我家就不用卷进你们的斗争。”

“那就动手吧,”我对洛恩说,“假如你认为我的动机完全不正确,就派你的战舰攻击。觉得我是禽兽,就在这儿杀掉我,”我靠近他,“但你的灵魂深处早有答案,你很清楚我的心脏是为了什么继续跳动。选择我,或者选择黑暗的一方。”我朝山下的花园点头,十二名黑曜种穿过大玻璃门,每个人身上都有黑紫色的护甲与骷髅头盔。里头只有一个污印,而且那人反倒瘦削,像条昂起身子的蝮蛇。他穿着白甲,上头的颜色仿佛溅洒的鲜血。

距离不到五十米了。这群人里较矮但衣着较华丽的是变幻骑士。她一身金甲,锐蛇散发星云的色泽光晕,护甲如同打在城墙上的海浪,不断有波纹荡漾。艾迦望向夜空,发现我军奇袭,解开了面罩。

“看来叛徒不只一人,”她叫道,“阿寇斯家族也谋反了!洛恩,你竟然与这群狮子联手?”

“阿寇斯家族并未参与。”洛恩朝她高呼。

“并未参与?”杀死奎茵的凶手就在我眼前,她斜着头,正好让我看见颈部右侧决斗留下的疤痕。艾迦的猫眼扫视树林,担心这里也有陷阱。“看起来不是这样。”

“艾迦,我和你们一样,都中计了!”洛恩大叫,“戴罗料到你们会来——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并不打算与你们为敌,我只想过隐居生活!”

“这可不是你能选择的!”艾迦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要是不站在我们这边,你就是我们的敌人,洛恩。”

“不,艾迦,不要逼我!我不会参战!”

“强者不可能置身事外。”我低声说。

“别以为可以逼我低头,”洛恩狠狠地瞪着我,“我和你们双方都无冤无仇,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拿着武器?”艾迦冷笑,“你还是老样子。不如过来和我聊聊吧,师傅。干吗隔这么远大呼小叫?以前你不就告诫我,不要一生气就提高音量?”她注意着在我们背后低吼的狮鹫。伊卡洛斯的身躯比四匹骏马加起来还大,那只爪子如果打在禁卫军的护甲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的舰队已经败下阵,”我悄悄对洛恩说,“你认为奥克塔维亚会给她什么命令?”

“杀光我们,以儆效尤。”

我压低声音:“所以你别无选择。”

“看来如此。”

艾迦看我跪在地上,抓起沙土在手中搓揉。她研究过我打斗的方式,自然知道这动作等于要宣战,内心大概还在怀疑我有什么计划。例如,为何我会自己一个人下来?既然我在太空有所部署,在地面难道不会设局吗?我正打算对她大吼个几句,另一个身影走进玻璃门,到了艾迦身边。这人身材精壮,肤色比我黑一些,充满贵族气息的脸显露出无聊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笑。他换穿了紫黑色护甲,望向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然后朝我撇嘴笑笑。

“有人来谈谈‘叛徒’吗?”我扬声道,“塔克特斯,好久不见,衣服挺漂亮的。”

“收割者老兄!”塔克特斯大叫,对我比了个不客气的手势,“塞弗罗呢?”他靠到艾迦身边耳语,艾迦开始注意周边树林,手下也缩紧队形防御。想必塔克特斯说了些我以前用过的手法,所以他们认为一定有诈,纷纷启动神盾,手臂外侧浮现一层微光。

洛恩闭起眼睛,举起左臂感受狂风的拍打:“艾迦交给我,你去对付污印,这样胜算比较大。”

“不必了,都交给我。塞弗罗,出来吧。”

号叫者从城外汪洋飞来,越过百尺高的围墙,身体拖曳雨滴,黑色护甲亮得像是甲虫壳。他的胸前画着金狮子,金漆在闪电下忽明忽暗,一行人静静降落在我们旁边。

“这几位是我的破浪人。”我告诉洛恩。其中有二十名新人,来自原来的号叫者成员和忒勒玛纳斯等家族组成,都经过塞弗罗的测试。我听说测试内容相当有趣,有蛇、酒精、蘑菇什么的。可是他们不肯透露更多。

“矮子精!你怎么老是躲躲藏藏的呢?”塔克特斯大声发问,语气听起来虽仍有戏谑,但他又忍不住望向天空,一脸担忧,“至少这次不是马肚子。”

塞弗罗掏出剥皮刀。以前他和鸟妖一起扒过别人的头皮。他拿刀子点点腹股沟,指向塔克特斯,瞪着艾迦。

“艾迦,你杀的是号叫者成员。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一如所料,艾迦和塔克特斯看见号叫者露面,反而安心。既然伏兵已经出场,等于是掀了底牌,接着只剩堂堂正正对决,打到一方死光。对方的黑曜种以喉部共鸣,发出低沉战吼。这些人满脑子只想着死得壮烈,进入英灵殿与祖先一同享乐,并继续征战。随着艾迦的命令,太阳系里最难缠的士兵上前。其中还有个污印。

不过,艾薇为我上过一堂课。

确定艾迦走进范围后,我引爆了进入森林前撒在地上的黑钉。那是微型地雷。唯一反应过来的是塔克特斯。他从后面抓住艾迦,一把拉过她,力道很大——以这里的重力而言,有点儿太大了。他们被第一波爆裂的膨胀空气撞穿玻璃门。

地雷经过设计,分为三个层次。第一阶段以震荡波卸除禁卫军护甲上的脉冲防御,并将他们抛上半空;第二阶段是重力吸引,他们像被吸尘器吸进的苍蝇,又被拉向地面;最后是第三阶段——纯粹的动能。会撕裂护甲、骨骼、肌肉,这群战士再度被轰飞上天,化为碎块。因为重力太弱,他们的断肢像蒲公英飘落、血水落地晕开。爆炸也波及脉冲圆顶,护罩超载解除,顷刻间大雨滂沱、火势立刻熄灭。地上二十几个坑洞里的血迹很快在雨水冲刷下褪去。仅有三名禁卫军幸存,模样极其凄惨。

“别让她逃走!”洛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正从战舰上观看全息转播。

号叫者还没行动。

洛恩震怒,大叫着什么“荣誉”之类的东西。

“嗯?”我用鼻子轻哼,“你以为我会跟他们光明正大打一场?”

“戴罗……”塞弗罗有些忍不住,“戴罗……”

“忍着。”

“她快逃走了!”洛克的语气让我吃了一惊。我从未听过他流露出愤恨的语气。“戴罗!”

我朝通讯器吼了几句,要他专注在自己的职务上。

“戴罗……”塞弗罗的声音中带着哀求,“等得够久了”

旁观的洛恩似乎开始明白了。我弹响手指:“去打猎吧。”

号叫者人如其名,犹如饿狼出闸,收拾掉地雷没清干净的东西。首先就是那三个还没断气的禁卫军。塞弗罗一边嗥叫一边高呼塔克特斯的名字,带着部下窜入城堡,搜索他和艾迦。

“戴罗,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通讯器又传出洛克的声音,我将影像连接到头盔上,他出现在我的抬头显示器上,他的下颚肌肉整个咬紧,“要是让艾迦逃了……”

“快点儿应敌。”系统显示我方一艘火炬船受损严重,他根本没专心应付空战。“那儿有很多人快死了,你先处理好自己的责任。”我关闭通讯频道。

鸟妖的面孔跳出来:“海马在底下。”

“很好,塔克特斯呢?”

“还没发现。”

“收到。”我再度关闭通讯。

“艾迦躲进海里,塔克特斯行踪不明。”几分钟后,塞弗罗报告,号叫者其余人还在堡内进行地毯式搜索,“那小子不知躲在哪,总不可能有什么传送装置吧?”

他好像讲起了科幻小说的内容,不屑地啐了一口口水:“问那老头看看。”

我心里一惊,赶紧转头问洛恩:“要是他们无法杀死你我,奥克塔维亚会下什么命令?如果她认为派来的人可有可无,会要他们采取什么行动?”

洛恩站在雨里愣了一会儿,面色转白。“孩子……”他从我身边飞蹿出去,冲向碎裂的玻璃大门,“她会杀光我的孙子孙女!”洛恩回头对我大吼。

“孩子在哪里?”我问塞弗罗。

“什么孩子?没看到啊。”

我边骂边追上洛恩。

“我把他们藏起来了。”洛恩脚步没停,回头大声对我说。以他的岁数而言,速度实在很快,但在低重力环境下无法全力施展。我们一直到手可以抵住墙面或天花板才启动反重力靴,在长廊疾行。转了好几个弯后,洛恩在狮鹫石雕头顶按下开关,一面钢板滑开,密道出现,里头飘来血腥味。一走进去,左右就各看见一具尸体,分别是灰种和黑曜种。我抢在洛恩前面先冲进去,抓着每层天花板的把手窜下一连串阶梯,找到两道门。我打开其中一间。是储藏室。推开另一扇门后,我握紧锐蛇。

“塔克特斯。”我轻声叫唤。

他背对着我,身旁已经倒了三个人,脚边积出一滩血泊。锐蛇本来软软缠在手中,他一起身,就化为利刃。塔克特斯低着头,房里有许多妇孺,他水银似的剑刃上滴着血,两男一女已经遭他杀害,但都是黑曜种。

我到达后,洛恩·欧·阿寇斯就将晚辈和亲信藏入密室。除了金种以外,还有银种、粉种和棕种。就现在的相对位置而言,塔克特斯随手一挥就能杀掉大半,我们谁都不可能及时压制。

“塔克特斯,想想你的哥哥。”我看着那些小孩。

“我哥哥?他们只是一群混账,”他咝哑着声音笑了,笑声很诡异,“他们说我不该依附在你的影子底下,连我妈都取笑我是一条听话的狗。这些你当然都不知道吧?”

角落传来孩童的啜泣,一个孩子将脸埋在母亲大腿间。妇女身上没有武器,她们不像维克翠或野马那样习惯动武。一名棕种伸手为金种孩子捂住眼睛,我听见洛恩来到我背后。

“奥克塔维亚给你的命令是大错特错。”我对塔克特斯说。

“她问我有没有办法取代你,收割者,”塔克特斯静静回应,“但她又说她觉得不可能,因为我跟在你身边太久,只会学你,这没有用处。我告诉她,你能做到的我一定也都能做到。”

“塔克特斯,她的心肠太狠毒。”

“是吗?”他往地上吐出一口血,不肯看我,“他们也用差不多的方式说你,他们质疑你到底以为自己算什么身份,可以这样胡作非为,有资格挑战那些人?”

“任何人都有提出挑战的权力。重点在这里。”

“重点?真的有重点吗?”他问,“那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你不就认为我在你身边是理所当然,什么事情都不肯跟我说?”就像我对洛克一样,“你只会和其他人交头接耳,把我当个白痴,晾在旁边。你和她有什么不同?”

“你是说你母亲吗?”

他没讲话。洛恩想从我身旁钻进去,我伸手拦阻。

“假如奥古斯都要你杀死这些人,你会动手吗?”塔克特斯微微转头问我。

“不会,”我说,“不如要我死。”

“跟我想的不一样。看来她说得没错,我只是条听话的狗。”

我摊开手:“塔克特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难得。”他笑得很苦,声音断断续续。

“其实并不难得。当初我鞭打你作为处罚,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告诉他,“我说的是在学院的那一次。我不想失去你。你是个宝贵的人才,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对你施以惩处。”

“人才,人才,真是人才。你和我之间的差别大概就在这里。”塔克特斯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换我带头,绝对会杀了你,免得你继续嚣张下去。”他终于转身,原来他已被炸毁半张脸。

“你知不知道,假如你动这里的人一根汗毛,会有什么下场?”

他朝我点点头,也朝我身后的前狂怒骑士点点头,仿佛是要说,差别只在死于谁的手。“带着莱森德逃走,我并不觉得对不起你。”

“我的印象里,你很少会觉得对不起谁。”

“的确,”他咯咯笑,脚拇趾踩进地上的血泊,“但我后来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做。学院那件事,我是故意试试,想知道你会怎样反应,判断你值不值得被我视为领导人。”

“结果呢?”

“你应该知道答案。”

“那么,我现在还够资格吗?”

塔克特斯点了头:“永远都够。”他的语气充满悲伤,我觉得心脏像要跳出来了。他明明是个叛徒、骗子、无赖,但在我眼中,他是朋友。我好想帮他摆脱那些伤痛,修补心上的裂痕。但我这是在做什么?我应该要制伏他。可是,我当初制伏了提图斯,然后就这么不断循环,以暴制暴,让一条又一条性命消逝。

“如果我让你活下来呢?”我这么一问,塔克特斯露出慌乱的眼神。当然了,宽恕对他而言是个模糊的概念。“如果我请你回来呢?”

“你在说什么东西?”

“如果我原谅你呢?”

“别骗我。”他又多转过来一些,我终于看清他伤势有多重。鼻子断了、歪了,脸面仿佛剥了皮的樱桃。我的朋友啊……

“我没说谎。”就是因为我不够信任他,所以失去了他。这回,我决定相信塔克特斯,如同我希望他此刻能放下成见相信我。我上前一步,继续说:“我知道你本性并不坏。比方说,在酒会上你看见有小孩被杀,那表情我还记得。你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怪物,所以,请回来我身边,继续当我的左右手,塔克特斯。我可以给你组一支部队,和大家一起夺回火星;我让你掌旗,但你得先换掉身上那副丑护甲。”

“你讲得我心里很不舒服呢,”他挤出浅笑,“更何况,塞弗罗、洛克、维克翠……”

“他们很想你,”这才是谎话,“放下锐蛇,和我回去,我可以担保你的安全。”塔克特斯的锐蛇终于指向地面,旁边有个小朋友对弟妹露出充满希望的笑靥。“别伤害这些孩子,其他事情都好谈。”

我很认真,我打从内心决定要这么做。

“每个人都会犯错。”他说。

“嗯,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我不会伤你,”我放下武器,“阿寇斯也不会。”我朝他瞪了一眼,老人家配合地点点头。

“我好想回家,”塔克特斯的语气虚弱又痛苦,“好想回家。”

“那就回来吧。”

他的锐蛇锵一声摔在地上,在我面前瘫了身体,单膝跪地,轻轻呻吟。房里的气氛和缓下来,孩子因为从死到生,激动地号啕大哭,大人连忙又抱又哄,自己脸上也满是泪痕。我走上前,让塔克特斯抓着我的手起身。他忽然抱住我,开始啜泣,颤抖的身体在我的护甲抹上许多血迹。

“对不起。”他说了十几遍,靠在我肩膀上痛哭,将我扣得很紧很紧。那张脸被炸得真惨。我抱抱他,觉得疲累不已。看见塔克特斯这样悲哀地活着,我也沉重得红了眼眶。不过,能将他唤回身边,与他这样亲密,我的心情也算喜悦。得知有人如此需要自己,背叛后还一心想要忏悔,让我对自己的方向踏实了点。他搂着我的背,我用手揽着他,忍住眼泪。再怎么残酷的人也懂得痛是什么感觉,因此一定可能改变。我希望塔克特斯真的变了。只要他愿意尝试,一定能开创出不同的生命。

就很多层面而言,塔克特斯就是金种色族的缩影。他若能改变,就代表所有金种都有机会。虽然我必须打败他们,但也应当给他们机会。我想,伊欧会喜欢这样的结局的。

等他终于平静一些,我们分开,他站在旁边,态度确实有点儿像只小狗,持续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塔克特斯伤势不轻,双手不停发抖。我们三人默默看着房里那些青少年和小朋友随成年人出去,卵石冲了下来,似乎有点儿头晕。她来转达洛克那方的空战已经告一段落,一看见塔克特斯的模样,脸色马上转白。我趁机要她找个黄种来帮忙。

地下室里只剩洛恩、塔克特斯和我。

洛恩望向我们,忽然开口:“小孩不在,可以算账了。”他出手的速度比蜂鸟翅膀还快,一眨眼,离子匕首已朝塔克特斯腋下护甲最脆弱的部位戳刺四次。我冲过去阻止,却已经太迟。洛恩的手像拧毛巾一样甩动几回,斩断动脉,就这么杀死一个岁数小他太多的年轻人。塔克特斯被炸毁的脸痛得扭曲,不停喘息,但神情好像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种下场。

洛恩转身离去。我抱着朋友,送他最后一程。塔克特斯的目光逐渐暗淡,飘向远方。或许在那里,会有洛克希望他能找到的安稳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