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己权界和自由的概念非常复杂,这两个可以追溯到宗教有关“自由意志”的观点,也和君主专制暗含的“统治者奥义”有关。如果旧神之后没有出现君主专制的范式,如果君主没有秉持圣恩赦免的信念统治,群己权界和自由也就绝对不会具备今天的含义。这些概念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过去发生了种种的压迫。支撑这些概念的因素将会逐渐消失,除非出现极端的教训或新的压迫。这是我这一生的精要法门。
——沙丘神帝雷托二世,达累斯巴拉特录音
伽穆主堡东北方向大约三十公里的密林里,特格带着他们在隐身毯下面一直等到太阳落到了西方高地的后面。
他说:“今天晚上,我们换个方向。”
他领着他们在茂密昏暗的树林之中走了三个晚上,每一步都没有偏离帕特林事先为他们规划好的路线,这充分展现了门泰特的记忆力。
“我身子都坐僵了,今天晚上温度看样子也不会很高。”卢西拉埋怨道。
特格折好隐身毯,放进了背包的顶层。“你们俩可以稍微活动活动了。”他说,“我们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才继续动身。”
卢西拉和邓肯走进了树林里的一片空地,特格在更暗的地方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棵枝丫繁盛的针叶树木,望风放哨。此时,白天的最后一丝温暖已消散,夜晚的寒意全面袭来,卢西拉和邓肯在那里哆哆嗦嗦地站了一会儿。特格心想:没错,今天晚上还会很冷,但是他们不会有多少时间考虑温度的事情。
出其不意。
施万虞绝对想不到他们还在距离主堡这么近的地方,而且还是步行。
特格想:塔拉扎几次告诫我小心施万虞,但是强调得都不够到位。施万虞公开暴力抗拒大圣母的命令,这种事情全然不合传统。特格如果得不到其他的相关数据,门泰特的逻辑便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出现。
他的记忆中出现了学生时代的一句警言,每一个门泰特运用自己的逻辑时都应该想起这句话。
“如果有一条逻辑的小径,一条精心铺砌、无可挑剔的奥卡姆剃刀之路,门泰特可能就会随着这种逻辑走向个人的灭亡。”
可见,人们知道逻辑也会失灵。
他回想塔拉扎在公会飞船上的行为,还有事情结束之后的行为。她想让我知道,我之后将会独自作战。我不能从她的角度看待问题,我要有自己的角度。
所以,施万虞真正的危险必须由他自己发现,由他自己应对。
恰恰因为这个原因,塔拉扎并不知道帕特林会遇到什么事情。
帕特林会出什么事情,我会出什么事情,卢西拉会出什么事情,塔拉扎其实都不在乎。
那这个死灵呢?
塔拉扎肯定在乎!
这并不符合逻辑,她竟然……特格放弃了这条推理思路,塔拉扎不希望他的行动合乎逻辑。她就希望他像现在这样,希望他能够采取窘境之中才会采取的办法。
出其不意。
所以,所有这些也蕴含一种逻辑,只是这种逻辑让人被迫从舒适的现实走进了混乱之中。
我们必须在这混乱之中形成自己的秩序。
特格悲从中来。帕特林!你这个老东西!帕特林啊!你心里清清楚楚,可是我不清楚啊!你不在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特格好像听到了帕特林的回复,这个老助手批评他的司令时,语气常常十分僵硬而正式。
“霸撒,再接再厉。”
最为冷酷的渐进推理告诉特格,他永远都不会再看到有血有肉的帕特林,永远都不会再听到那个老头真实的声音。可是……那个声音还是在他脑海中回响,那个人在记忆里久久没有离开。
“我们不是应该起身了吗?”
卢西拉站在树下,就在他眼前,邓肯站在她旁边等着,两个人都已经背上了背包。
他只顾着沉思,完全没注意到夜幕已经落下,满天星光在空地上隐隐约约地投下了一些影子。特格站了起来,拿起背包,猫着腰钻过低矮的树杈,走进了那片空地。邓肯帮特格背上了他的背包。
“施万虞终究会想到这一点。”卢西拉说,“她的搜捕队还是会来这里找我们,你也知道。”
“他们会先顺着另外一条路走到尽头,发现自己走错了之后,才有可能到这边来。”特格说,“跟我来。”
他带着两个人向西走去,走过了一片树木稀少的地方。
他领着他们走了三个晚上,他说他们走的是“帕特林的记忆之路”。今天是第四个夜晚,特格想到自己没能预测到帕特林的行为所造成的合乎逻辑的后果,一边走着,一边为此而自责。
我明白他的耿耿忠心,但是没有意识到那颗忠心最后会作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我们共事了这么些年,我以为自己对他的想法已经了如指掌。帕特林,你这个浑蛋!你根本没必要送了自己那条老命!
特格转念一想,他确实有必要牺牲自己,这一点帕特林看到了,而这个门泰特没有允许自己看到,逻辑和其他能力一样,也有可能盲目。
正如贝尼·杰瑟里特时常所说,也像她们时常所示。
所以,我们步行。施万虞绝对想不到。
特格不得不承认,走在伽穆的这些荒野之中,他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视角。大饥荒和大离散时期,植物生命在这片区域肆意生长。虽然之后重新种上了一些植物,但也并没有精心规划和打理,还是变成了草木丛生的荒地,隐蔽的小道和路标是现在唯一的指引。特格想象着少年帕特林探索这片区域的情形——星光之下,树丛之间,可以看到那座岩石孤山,那里又是一个凸出的海角,这里的道路可以穿过那些苍天大树。
他和帕特林细化这个方案的时候,两个人都认为:“他们以为我们会逃往某艘无舰。诱饵必须把搜捕队伍引向那个方向。”
帕特林当时没有说自己就是那个诱饵。
特格有些哽咽,他在内心安慰自己:邓肯在主堡里已经得不到必要的保护了。
这话确实属实,第一天,他们藏在隐身毯下,躲过了空中搜捕队伍的巡查,卢西拉战战兢兢了一整天。
“我们必须想办法告诉塔拉扎!”
“有办法的时候再说。”
“你要是有意外怎么办?我必须知道你的整个逃跑方案。”
“如果我有意外,你也没办法找到帕特林的路线,没有时间让你记住整条路线。”
那天,邓肯没有怎么说话。他要么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要么断断续续地打盹,每次醒来,眼神中都带有一种怒气。
第二天,邓肯突然问特格:“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他们想阻挠姐妹会为你安排的计划。”特格说。
邓肯盯着卢西拉:“什么计划?”
卢西拉没有作声,邓肯说:“她肯定知道,因为我应该把她当作依赖,我应该爱上她!”
特格觉得卢西拉极好地掩饰了她的气馁。她原本为这个死灵安排了很多计划,现在却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邓肯的行为体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个死灵是不是一个尚未得到培养的真言师?奸诈的特莱拉人还在这个死灵身上添加了什么能力?
他们在野外的第二个傍晚,卢西拉一肚子的牢骚:“塔拉扎让你来这里,是为了恢复他初始的记忆!现在逃到这荒郊野外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避难所?”
那天晚上,邓肯沉默不语,但格外机警。他的体内出现了新的活力,他听到了!
邓肯心想:绝对不能让特格受伤。无论避难所在哪里,无论避难所是什么样子,特格都必须安然无恙地到达那里。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邓肯并不知道自己会知道什么,但是他现在坚信自己最终肯定会有所收获,这片荒野一定会把他们带到那个目的地。他想起自己曾经站在主堡里,看着这片野地,迫不及待地希望从那里逃出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自由,那种自由的感觉便消失了,这片荒野只是一条路径,通向意义更为重大的所在。
卢西拉走在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警醒,接受自己不能改变的现实。她的部分意识牢牢铭记塔拉扎的命令:
“不要离开那个死灵,抓住时机,完成你的任务。”
特格一步一个脚印地丈量着脚下的大地,这是第四个晚上了,帕特林说四个晚上差不多就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那个目的地啊!
伽穆星球有许多神秘之处,少年的帕特林曾经发现了这么一个神秘的地方,整个紧急逃脱方案的中心便是这里。帕特林的话在特格脑中响起:“两天前,我以个人侦察为由,又去了一趟那个地方。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别人去过。”
“你怎么知道别人没去过?”
“几年前离开伽穆的时候,我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只有我才知道。如果另有他人造访此地,一定会留下痕迹。我这次去的时候,所有东西都保持原样。”
“哈克南家族的一座球状无殿?”
“年代非常久远,但是各个厅堂都完好无损,而且可以正常使用。”
“那食物、水……”
“你想要的,你需要的,全都有,全都放在了无殿核心的零熵筒里。”
特格和帕特林制定了一个又一个方案,但是他们希望永远都不需要藏到这个地方。帕特林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特格如何找到自己童年的这个发现,两个人将这个秘密深埋心中。
卢西拉被一条树根绊了一下,特格听到身后传来小小的一声惊呼。
特格心想:我刚才应该提醒她一下。邓肯在他的身后,显然是听着声音随他前行,而卢西拉也显然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她自己的心思上。
特格暗自惊叹:她的相貌和达尔维·欧德雷翟实在是太像了。在主堡的时候,两个女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他注意到了两人因年龄而出现的差异。年轻的卢西拉皮下脂肪更为丰富,面部更为圆润。可是,她们俩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那个音色,那个口音,那些平淡的声调,贝尼·杰瑟里特说话时的那个标志,全都一样。两个人如果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说话,旁人恐怕很难分得清谁是谁。
特格了解贝尼·杰瑟里特,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并非意外。鉴于姐妹会为了保护自己投入的资源,倾向扩大宝贵的基因谱系,两人肯定有一个共同的祖先。
他想:厄崔迪人,我们都是。
塔拉扎从未公开过她为这个死灵制定的计划,但是特格只须加入其中,便逐渐知道了整个计划的轮廓。没有完整的范式,但是他已经能够产生一种宏观的感觉。
一代又一代,姐妹会一直在和特莱拉人做交易,购买艾达荷的死灵,在伽穆上训练他们,最后却让他们死于他人之手。她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只为等待合适的时机。这就好像一场令人煎熬的游戏,不过现在已经显出了一些形状,因为拉科斯出现了一个可以指挥虫子的女孩。
这项设计肯定也涉及伽穆星球本身,这里到处都是卡拉丹恩的印记,古老粗糙的路上也有很多丹恩的蛛丝马迹。暴君的祖母杰斯卡夫人在丹恩的避难所里终老,然而后来那里走出来的不光有兴盛的人丁。
特格第一次视察伽穆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些或醒目或隐蔽的印记。
财富!
你看到这些迹象就明白了,财富在他们的宇宙中四处流动,像阿米巴虫一样,无孔不入。特格知道,伽穆上的离散之人也带来了财富。那些财富数额庞大,具体的数字和巨大的力量没有多少人会质疑,也没有多少人想象得到。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周围地形的范式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他们前面有一块墙壁似的裸岩,上面特别的记号契合帕特林留给他的记忆,之后的路程会更加危险。
“没有洞穴,也没多少草树,你们没地方可藏,把隐身毯准备好。”
特格从背包里拿出了隐身毯,搭在了胳膊上。他再次向另外两人示意,继续前行,隐身毯深色的隐身面料摩擦着他的身体,发出“咝啦咝啦”的声音。
他想:卢西拉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意义。她希望自己的名字后面能加上夫人二字,卢西拉夫人,她肯定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几大家族此前因为暴君的金色通道而长久地埋入了历史的沙尘之中,现在又陆续显露头角,几个带有“夫人”头衔的圣母也随之出现。
卢西拉,引诱铭者。
姐妹会的这些女人在性方面都是技艺精湛的高手,特格的母亲曾经让他领教过这个体系的运转方式。他还小的时候,她便在当地挑选出一些女人,把他送到她们那里,让他观察自己内心和那些女人内心的一些迹象,让他对这些迹象形成敏锐的感觉。圣殿禁止圣母擅自开展这项训练,可是特格的母亲恰恰正是姐妹会的一个异教徒。
“米勒斯,你这项本领早晚都会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一些先见之明。
卢西拉和邓肯。她如果经过了铭刻,欧德雷翟也就经过了铭刻。
特格几乎听到这些碎片在他们脑海中随时都会发生。那拉科斯的那个女孩呢?卢西拉会不会把引诱的技艺教给自己铭刻的学生?会不会让他抓住这个能够驾驭虫子的少女?
目前数据还不充分,不能进行基本计算。
特格停在了这条危险的石路这头,他把隐身毯收了起来,封上了背包,邓肯和卢西拉就站在他的身后。特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条毯子一直让他很是担心。它不能像普通的护盾那样抵御攻击,而且一旦碰上激光枪的光束,瞬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都是些危险的玩具!
特格往往将这一类武器和机械设备归入这个类别。正如母亲曾经对他所说,与其相信这些东西,不如依靠你自己的智慧、肉体和贝尼·杰瑟里特的五式。
只有到了万不得已,必须放大肉体的机能之时,才能使用这些器具——这是贝尼·杰瑟里特的教诲。
“怎么了?”卢西拉小声问道。
“我在听夜晚的声音。”特格说道。
邓肯紧紧地盯着特格,他的脸庞在婆娑树影之下好似朦胧的鬼魅。他看着特格的相貌,心里便能踏实许多。邓肯觉得,老人的样子似乎存在于他某一段无法想起的回忆之中。他心中暗想:这个人我可以信赖。
卢西拉觉得年迈的特格停下脚步是因为体力不支,但是她不好意思这么说。特格说他的逃脱方案计划把邓肯带到拉科斯,说得好,这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
她已经料到了,前面的这处避难所与无舰或者无厅有关,不然他们最后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由于某些原因,帕特林成了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卢西拉听出了特格的一些言外之意,知道这条逃跑路线是帕特林的设想。
为了协助他们逃跑,帕特林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卢西拉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他是最弱的一环,他等在后面,施万虞会抓住他,诱饵被抓住是必然的事情。施万虞这般实力的圣母,只有傻子才会觉得她们没办法从一个区区男人嘴中撬出她们需要知道的秘密。施万虞根本不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只须运用微妙的音言,动用姐妹会专用的酷刑——剧痛之盒和神经结压力——只需这些就够了。
卢西拉当时就清楚地看到忠心的帕特林最终会是什么结局,特格怎么会完全没有意识到!
因为爱!
因为两个男人之间长久以来形成的信赖。施万虞必然会迅速行动,痛下狠手。帕特林知道,特格当时却没有审视自己了解的某些信息。
邓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后面!扑翼飞机!”
“快!”特格从自己的背包里一把拿出了隐身毯,甩在了他们身上。三个人在黑暗中抱成一团,闻着泥土的气味,听着扑翼飞机飞过头顶。飞行器没有停下,也没再飞回来。
确定飞行器没有发现他们之后,特格带着两人继续踏上了帕特林的记忆之路。
“他们在找我们。”卢西拉说,“他们起疑心了……要么就是帕特林……”
“有精力不如留着走路。”特格一句话打断了她。
她没有反驳,他们都知道帕特林已经牺牲了,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争论的必要了。
卢西拉告诉自己:这个门泰特没有那么简单。
特格的母亲是一位圣母,在他接受姐妹会的教育之前,这位母亲便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训练,甚至超出了姐妹会允许的范围。眼前,具备未知本领的不止那个死灵。
他们顺着野兽走出的一条小径,曲曲折折、来来回回数次穿过茂密的森林,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丘。繁盛的枝叶密不透风,他们完全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完全依靠门泰特惊人的记忆力前行。
卢西拉感觉自己踩在了残枝败叶上,她听着特格的动静,根据声音移动自己的腿脚。
她想:邓肯竟然如此安静,他竟然如此独立。他很听话,特格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她觉察到了邓肯听话的原因,但是他闷不作声。邓肯服从命令,因为他乖乖听话比较好,至少现在比较好。施万虞造反,这件事情令这死灵的心中产生了极其渴望独立的念头。那么,特莱拉人到底在他体内擅自加入了什么东西?
特格停在了一片大树之下,上气不接下气。卢西拉听到了他喘气的声音,她再一次想起这位门泰特已年过三百,早就过了这么折腾的年纪。她轻轻地说:“米勒斯,没事吧?”
“有事我会告诉你。”
“还有多远?”邓肯问道。
“没多远了。”
没过多久,他又带着两人继续上路了。“我们得赶紧。”他说,“过了这座山脊就到了。”
他现在接受了帕特林牺牲的事实,心便像指南针一样晃到了施万虞那边,他在想施万虞此时的心情。施万虞肯定感觉世界好像即将崩塌,几个人已经逃了四天四夜!他们既然能够躲开圣母的追捕,什么事情就都有可能做到了!当然,这几个人可能已经离开了伽穆,那就有一艘无舰。不过,如果……
施万虞的脑子里肯定充满了如果。
帕特林的那个环节确实薄弱,但是他得到了米勒斯·特格这位大师的充分训练,完全了解如何消除薄弱的环节。
特格甩了一下头,甩掉了眼中的泪水。鉴于眼下的形势,他必须保持诚实,他不能不面对自己的内心。特格向来不善于撒谎,连自己也不会欺骗。他在接受最早的训练之时,便已经明白自己的母亲和其他相关的人对他进行了训练,令他形成了极为坚定的诚实品质。
遵守忠义之道。
特格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这些准则,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这里。这些准则的前提是人类生来并不平等,各人先天遗传的能力不同,生活之中经历的事情也各不相同。因此,各人会做成不同的事情,具备不同的价值。
特格早期便已意识到,要想遵守这些准则,就必须准确认识到自己在各类可以观察的阶级中的位置,必须明白自己终将无法继续进步。
忠诚仁义的训练会对人产生深刻的影响,而他永远都找不到它的根本所在。它显然与他的人性存在内在的联系,强硬地规定了他在阶级的金字塔中可以采取的行为,例如他应该怎样对待阶级高于自己的人,可以如何对待阶级低于自己的人。
人与人交流,最重要的是忠诚仁义。
对上为忠诚,对下则为仁义,但不是一味忠诚,也不是盲目仁义。特格知道,自己的思想牢牢地植入了这些忠诚仁义之道。除非形势所迫,他必须牺牲才能保住姐妹会,不然他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塔拉扎都一定会支持。这本身就无可非议,他们所有人的忠诚仁义都表现在这件事上。
我是塔拉扎的霸撒,这就是忠诚。
帕特林丧命,也是因为忠诚。
伙计,但愿你没受什么苦。
特格又停在了一片树林里,他从靴子边上拔出了一把战斗短刀,在旁边的树上划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你要干什么?”卢西拉问道。
“留个记号。”特格说,“只有我训练过的人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塔拉扎当然也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
“等会儿告诉你。”
特格走了几步,在另一棵树上也留下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记号,好像动物爪子在树皮上留下的痕迹,完全和这片荒野融为了一体。
特格一边走着,一边刻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下了决心——必须阻碍卢西拉的计划。关于邓肯的人身安全和心理神志,特格做了多种门泰特预测,所有预测的情形都要求他拦住卢西拉。邓肯的初始记忆必须在他受到卢西拉的铭刻之前唤醒,特格知道拦住这个女人并不容易,他要用上十二分的心思才能骗住这个圣母。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留下刻意的痕迹,必须好像普通的意外一样,绝对不能让卢西拉怀疑他反对自己的行动。特格明白,倘若激怒了圣母,与其近战,自己几乎没有胜算。最好杀了她,他觉得自己有能力要了她的命,可是杀了她,塔拉扎绝对不会觉得特格是为了执行自己的命令!
不行,他必须静观其变,伺机行动。
他们走进了一小片开阔地带,不远处有一块高大的火山岩挡住了去路。岩石底部周围满是低矮的灌木丛和荆棘,星光之下只能看到斑驳的黑影。
特格看到灌木丛下面有一片更黑的地方,人可以匍匐进入。
“我们得贴着地面爬进去。”特格说道。
“我闻到了草灰的味道。”卢西拉说,“这里烧过什么东西。”
“诱饵来过这里。”特格说,“就在我们左边,他烧焦了一片土地,伪造出了无舰起飞的痕迹。”
卢西拉倒吸了一口气,胆子可真大啊!即便施万虞胆敢动用具备预知能力的搜寻人员搜索邓肯的下落(因为三人之中只有邓肯不是赛欧娜的血脉,无法逃脱他人的先见),这些痕迹都会表明他们已经搭乘无舰从这里逃出了这颗星球……前提是……
“可是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她问道。
“哈克南家族的一座球状无殿。”特格说,“有着数千年的历史,现在归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