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约法三章

洛阳城处于权利中心,历来不太平,宋元安平日深居简出,是游走在边缘的小透明。

小透明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这些年为了保全自己,宋元安行事缜密,步步谨慎。

连书晏已经做了她的夫婿,在外人面前,还是警惕些好,以免这层关系落人口舌,今后被人拿来做文章。

连书晏没有说话,宋元安当他默认了。

“第二。”

宋元安伸出第二个手指:“郎君故国焚毁,此后天下只有大魏再无楚国,还请郎君放下自己从前的身份,今后郎君只是我魏国公主的侧室郎君。”

“第三。”宋元安伸出三个手指,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后我不会约束郎君在府上的行动,西苑是你的居所,府内并无太多禁忌,除书房外的空间,你可以自由来往,若是想要出府,可以来派人和我说一声,我会让人陪着你。”

“唯有一点——”

宋元安眼眸压了压,警告道:“郎君不得做出任何有害魏国的事情,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

屋外白雪消融,屋顶雪水将青瓦冲刷得清亮,淅沥滴落在花砖台阶上,好似落下了一场细雨。

连书晏问道:“为什么?”

宋元安心想,或许后两个条件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可连书晏却道:“为什么是假夫妻?”

宋元安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真切的想法。

“莫非你还想做真夫妻?”

连书晏直勾勾地看着她,望眼欲穿似的,“既然已经成了殿下的人,我自然要侍候殿下。”

话罢,为了验证自己的决心,他便已身体力行地凑了上来。摸着桌沿跪在宋元安面前,轻轻按住她的手,“殿下,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小鹿似的眼睛仰望着她,纤细的脖颈上有一点乌痣,清澈脆弱,走向了另一种诱人的极端。

“起来!”

宋元安脸色陡然一变,甩开他的手,“你没必要这么委曲求全,若是有求于我,直接开口就是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尽可能满足郎君,不需要你这样做!”

连书晏大概也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若是将他的美貌加码在换取利益上,天底下大概没有女子能抵挡得住诱惑。

宋元安与他曾经有过短暂的露水情缘,可楚地千里,山河焚毁,生灵屠戮,身为两国皇族子嗣,国仇家恨已然在他们中间隔了一道天堑。

能够和谐相处已是万幸,能让连书晏说出这样话,必然他有求于自己。

宋元安虽然不敢自称为君子,但从小的教养告诉她,知恩图报。

救命之恩深重,假借报恩,实为自己谋私利,乘人之危,乃小人所为。

她愿意帮他,无关乎任何交易。她有些恼,连书晏怎么把她想成那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宋元安不求回报,连书晏看起来反倒有些不高兴了,眼眸里的光也凝滞住了。

这让宋元安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好吧,就当是我有求于殿下。”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掸落衣裳上的灰,“我的表弟裴令月,就是昨夜为殿下斟酒之人,他今年才七岁,是楚国俘虏中,唯一一个活着抵达洛阳城的孩子,昨夜分离,我不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还请殿下帮我找到他。如果可以,希望殿下能够照拂一二。”

“没有了?”

连书晏摇摇头,“没有了。”

对于这些所谓楚国亲族,他牵挂的不多。

倒是在宋元安身上,他还得多放下心思。

她心防重,越主动接近她,她越容易猜忌多想。

没关系的,他可以慢慢来。

……

西苑整理后出来,宋元安命徐有思领他去新院子里休息,顺便派人把御医过去,给连书晏治疗身上的伤。

冬日难得有这样好的阳光,宋元安坐在雕窗前,翻看文书,白旃檀香气缭绕,烟雾飘出香炉,在书案一角缥缈。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宋元安抬头时,白衣男子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生得眉目清秀,似皎月孤轮,但脸色却很是不善,抬手就把一封黄皮文书甩在宋元安面前。

“我想殿下需要和我解释一下,西苑那位‘郎君’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宋元安,“亡国之君,你当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府中塞。”

在宋元安府中,能够不用通报,自由出入她厢房的只有三人。

她的贴身侍女流风,大女官徐有思,和公主府长史慕白。

她的皇女府结构简单,徐有思管理公主府内务,慕白则负责替宋元安打理外部一切产业和事务。

和其余人不同,慕白是宋元安父亲替她培养的幕僚。

自宋元安八岁父亲逝世,出宫立府,时年才十六岁的慕白就来到她身边,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几年,照料她长大。

说是君臣,其实他们之间关系其实更像兄妹,慕白也常像个兄长一样念叨她,从来不跟她客气。

头疼。

宋元安忍不住揉揉太阳穴,“那我能怎么办,他救过我,求到我身上,总不能坐视不管吧?陈清蕴那群人看他的眼神两眼放光,恨不得生吞活剥,留他在那里,指不定会被谁糟蹋,带回来最安全。”

宋元安翻开那封的奏折,是她纳侍的请奏,女帝处理政务的效率很快,昨儿个才送上去的,今天就已经下来了,上面赤红朱笔批复了一个“允”字。

慕白此刻拿了奏折才来追问她,大概已经了解清楚宋元安昨夜庆功宴的全过程,知晓了连书晏的身份。

慕白深吸了口气,“若是个普通的俘虏还好,他偏偏还是……那样的身份,若他想安分守己做殿下的郎君还好,但若是他心存复国之志,在府中生事,难以掌握,必然会牵连殿下。”

她何尝不知道连书晏身份特殊,他一旦造势,就是谋逆重罪,自己也会被搭进去。

只是,她总不能因为怀疑就抛弃连书晏。

她叹息着:“人已经带回来了,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他身份摆那了,我们也让人看紧点,防范于未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慕白环顾一周,“他昨夜就睡在你屋里?”

“有问题?”

慕白无奈气笑,“你不害怕他晚上爬床上捅你一刀?”

宋元安心想,爬床他还真的爬了,但他不至于蠢到伤害庇护他性命的人。

“他如果想找死,昨夜就不会求我带他离开,既存求生之志,自会掂量是非,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宋元安把奏折放柜子里收好,看慕白还没离开,又问:“还有事?”

“两件事。”

慕白汇报道:“第一,陛下派人送来奏折时,还带了一句话,让您抽空入宫一趟。”

“知道了,我待会去见她,第二呢?”

慕白抽出一封亮闪闪照瞎眼的金箔纸,“四殿下来了,在客房里候着,喏,这是拜贴。”

“四殿下说,昨日宴席不便谈话,今日特来垂询殿下。”

宋元安:“……”

什么鬼垂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