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穿着晚礼服的归来者

当太阳爆发的那一刻,在太阳系内层的地球表面,世间万物都侵浴在一片无比明亮的光芒里,天与地恍若连在了一起,而更让人惊异的是,一条条五光十色的光弧漫涌在天空中,如同狂风怒号中飘舞的彩绸,上下翻飞,摇曳变幻。

这是壮丽的极光,太阳释放出的巨量带电粒子流剧烈轰击地球磁场,形成了低纬度地区白天也能见到的美丽极光。

当然,绝大多数的地球人没能有幸目睹到这一持续了数分钟的旷世奇景,因为这一刻他们才刚刚从赛博世界的美梦中悚然惊醒。

在赛博世界中断的那一刻,化身为太阳神阿波罗的格雷格正身处浪漫的爱琴海海滩,惬意地沉浸在一个希腊神话主题的派对中。

他那雕塑般健美的身躯就如蛟龙般在碧波中翻腾起伏,畅游了好几圈后,才回到了岸上的遮阳伞下,化身为维纳斯的女伴此时正裸露着性感曼妙的身姿,平躺在柔软的沙子上,静静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在与女伴一翻激情缠绵后,格雷格身心舒坦地躺在沙滩椅上,目光慵懒地望着风情万种的海滩:翻滚的海浪、摇摆的棕榈树、远处山顶上巍峨的神庙,当然还有海滩上那些与他一样化身为形态各异的远古神祇的玩家:冥王哈迪斯、女神雅典娜、宇宙之王宙斯……

在和煦的海风中,格雷格任由思绪飘散开来,慢慢地,他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浅睡眠。

忽然间,格雷格的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慌忙睁开眼睛,愣住了。曼妙仙境正在飞速消失,碧海蓝天间那些旖旎景物就像被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橡皮擦一片接一片地抹去,留下了一片片马赛克一般的波纹。

当周遭的景物都逐一被抹去,最后一波消失的是海滩上的众神。格雷格眼睁睁看着身旁的维纳斯被泛起的波纹吞噬。

紧接着,骇人的波纹又向他袭来。在大半边身体被吞噬掉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地退出了云网的界面。

刺眼的光线透过微张的眼皮进入他的瞳孔。他猛地睁开眼,怔怔地注视着头顶上光影斑驳的天花板,自己老态龙钟、大腹便便的身体包裹着一件白色紧身衣,体态僵硬地平躺在一个透明的“柜子”里。

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空洞而呆板的真实世界。

在愣怔了半晌后,他艰难地支起身来。一位机器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直在等待他的醒来。

“格雷格先生,你还好吗?”机器人充满关切地开口道。“发生了什么?”格雷格惶惑道。

“一场太阳能风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机器人神色哀伤地回答。“怎么可能?光幕不是在设计之初就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其完全

有能力抵抗十倍于太阳风暴的电磁冲击吗?”格雷格仍是困惑不已。

“你说得没错,可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强度远远超过了我们之前的预想。风暴在太阳的一个局部区域爆发,在不到一分钟时间内输出能量几百倍于正常值。而更为蹊跷的是,这无比巨大的能量只是如脉冲光束般径直袭向了光幕,顷刻间将光幕整个摧毁了,又立刻熄灭。如果太阳风暴能量再增加上几倍,就将对地表的人类肉身造成生理伤害。”机器人说道。

“云网由此完全停摆了?”格雷格意识道。

“云网失去了光幕的能量,陷入大面积的瘫痪,但也没有完全停摆,因为人类紧急启动了废弃在各个沙漠中的太阳能光板,这些重新工作起来的光板勉强为城市提供了能量需求,只是人类的网络退回到了奇点以前的水平。”

格雷格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这一切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神奇的魔法突然失效,漂亮的水晶鞋消失了,华丽的马车也重新变回了南瓜,光彩夺目的灰姑娘又被打回到了灰头土脸的原形。

机器人继续说道:“格雷格先生,你目前仍保留着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请你立即赶往联合国,在那里组织召开紧急会议。”

格雷格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怔怔地说:“请告诉我会议的网络地址。”

“不,先生,这一次并不是网络会议,需要你的肉体亲自走一趟。”机器人回答道。

格雷格又愣怔了许久,然后茫然地点了点头。

格雷格搭乘的直升机紧急飞到了纽约的联合国大楼。

他走下直升机,面对着眼前那座由无数天蓝色玻璃格子组成的大厦,一直凝滞在心中的那一种不真实感变得更加强烈了。或许是习惯了云网世界中天马行空的形态,这座记忆中高大恢宏的建筑物在正午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过于平庸,很是陈旧不堪。

离上次他的真身出现在这栋大楼中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他不由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中的太阳又变回了很久以前的老样子,依旧是那个让人无法直视的巨大存在,高高在上、充满威力的它像是正在嘲笑着地面上失魂落魄的人们……

他在机器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古老的大楼中。在这里,他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他之前的同事,所有人看上去都没有衰老多少,强大的微修复技术让他们看起来容光焕发,然而唯有眼眶中的混浊与疲惫无法遮掩。

尽管有诸多不适应,格雷格体内那股非凡的领导才能还是很快地复苏了,他迅速地进入自己的角色中,几天后,停摆多年的联合国重新运转了起来。

一个紧急应对委员会仓促地成立。这个委员会由奇点以前的各国领导、各学科科学家以及日冕公司代表组成,一场马拉松式的讨论随即开始。

在一间明亮宽敞的会议厅中,上百位委员如几十年前一样,围坐在一排排弧形的锃亮红木圆桌前,唇枪舌剑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头顶上的太阳依旧运转正常,发射出的光谱稳定而有序,并没有任何进入十一年一次活动峰年的迹象,硬要怀疑太阳发生了小规模氦闪是缺乏说服力的。”一名身着素格子衬衣的高个子第一个站起身来,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是NASA的资深科学家阿松桑。

“你们别忘了来自地球内部的破坏,那些病毒般残存着的一小撮该死的宗教极端恐怖分子,他们天天叫嚷着要让地球退回奇点之前的封闭世界。”一名穿着有些不合身的军装的军人提高了声音,他是美国国防部长里德,逼人的眼神如鹰一般犀利,“我的智囊团告诉我,太阳是一个由巨大核反应构成的动态平衡系统,哪怕一点点外部扰动也会触发这个系统的局部脱离平衡态,迸发出太阳风暴级别的电磁辐射。科学家们,我这样说没有错吧?”

“将军,你的说法完全正确,可是近来我们并没有观测到太阳表面遭受过什么外来物体的撞击。”阿松桑反驳道。

就这样,会议渐渐变成了众人针锋相对的争执,蔓延其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当讨论进入到第三天,会场气氛越发地沉闷。正在台上演讲的是墨西哥人德纳佩纳,他是一名玛雅文化的宣扬者。

德纳佩纳穿着一身满布星辰纹路的怪异披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台下,情绪激昂地高呼着:“这是太阳神的震怒!予以无知人类愚蠢行径的惩戒!至高无上的太阳神用阳光创造了世间万物,而渺小而贪婪的人们却企图屏蔽神的恩泽,这是何等荒谬可笑。面对这从天而降的灾难,人类唯有用玛雅历法中盛大的祭祀向太阳神乞求宽恕,原谅人类的罪恶——”

墨西哥人惊世骇俗的言论并没有激起台下昏昏欲睡的听众多少反响。然而突然间,不知会场中谁声音颤抖地惊呼了一声:“我的神啊——快看窗外!”。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窗外,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一幕不可思议的超现实场景。

一艘圆盘形的银色飞碟不知什么时候降临在了联合国大楼外,静静地悬浮在上千米的高空中,通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就如天空中的另一个太阳。

这艘从天而降的飞碟来历很快得到了确认。根据地球上还运行着的最先进的太空望远镜捕捉到的画面,神秘飞船是从地球与太阳之间的一个区域里凭空浮现而出,而后悄然进入大气层,径直降临在纽约的联合国大楼前。飞碟整个出现过程让人匪夷所思,在广袤的太空中稀薄的星际物质在某种未知的力量牵引下,飞速汇拢在了一起,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堆砌沙雕一般,最后聚合出了一艘有着流线型轮廓的飞碟,是的,这一过程很像是人类的3D打印机,只不过这台超级3D打印机就是宇宙空间本身,而操控它的人无疑拥有着人类无从理解的非凡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不知所措的惶恐之时,联合国大厦的射电天线接收到了一束来自飞碟的无线电波,无线电波中以人类的方式编码着一段中英文讯息。

这段讯息的内容非常言简意赅:地球文明,你们好。请派出一名代表走到飞碟下面,我们希望与你们进行一次交流。

面对这样的讯息,紧急应对委员会立刻召开了一轮有关人选的商讨。最终,这一事关地球命运的重任还是落在了格雷格身上。

在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格雷格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缓步走出了联合国大楼,心情忐忑地走向了飞碟。在他身后的大楼中,众多训练有素的狙击手的瞄准器正跟随着他的脚步,地球多处的核弹都已定位着飞碟。然而这些在格雷格看来都毫无意义,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的是,此刻嵌入他身体中的“生活助手”芯片仍在工作,这能够让他随时连入地球网络,并向全世界直播他与异星人接触的全过程。不过他拿不准“他们”是否会不高兴他这样做。

他来到了飞碟之下,抬头仰望着头顶上的圆盘。整个圆盘涌动着幽幽的蓝色波浪,如同一片波澜起伏的海面。

就在他恍神间,身旁浮现出一位身着宇航员连体服的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介于普通与俊朗之间,他正神情慌张地打量着四周环境。看上去这位中年人对自己突然出现在飞碟下面感到非常无所适从,但很快,对方镇定下来,开口道:“格雷格秘书长,你好。”

“你是——”格雷格疑惑道。

“我叫宁天穹,以前一直生活在地球云网中,我见到过你,在每一年的跨年晚会上。”

格雷格点了点头,对方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人类,“你是一名宇航员?”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格雷格就像被飞碟底部的幽蓝的海水吸引住似的,双腿猛地离开了地面。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如一片羽毛,轻盈地飘向了飞碟,接着如同穿过一张气泡的表膜一般,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飞碟内部。

那位中年宇航员也与自己一同进入了飞碟。

呈现在格雷格面前的是一个奇异的界面,他与中年宇航员孤立无援地悬浮在一片白茫茫的空无一物的世界中,这让习惯了实体的他感到了一种失重般的眩晕感。

恍惚之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浮现出一个人形。出乎格雷格意料的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也是一个具有人类模样的生命体。更让他惊讶的是,对方身着一套19世纪欧洲贵族常穿的黑绒礼服。

“格雷格、宁天穹,你们好——”对方绅士般彬彬有礼地向俩人行了一个鞠躬礼。

格雷格愣住了,精通数门语言的他立刻辨识出了对方使用的是标准的德语。

“你是……人类?”格雷格疑惑着用德语开口道。

“当然,我出生在地球,并在地球生活了六十二年。”对方微笑着回答道。

“后来离开了?”格雷格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是的。”对方似乎并不急于说出离开的原因。

“可以请教阁下的名字吗?”被称作“宁天穹”的中年宇航员问道。“当然,我的全名叫路德维格·玻尔兹曼。”对方回答道。

这个名字让宁天穹稍稍愣怔了一下,然后震惊地点了点头。

路德维格·玻尔兹曼——这对格雷格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他体内仍在工作的“生活助手”迅速地从数据库中调出了这位玻尔兹曼的生平。他“曾经”是19世纪后半期奥地利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热力学和统计力学的奠基人,提出过一连串赫赫有名的物理理论。尽管这些艰深的物理名词已经超出格雷格的认知范围,但从资料中物理学界对他的评价可以看出,这位玻尔兹曼无疑是那个时代一位极具开创性的大师。在资料的最后还附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与眼前的人的确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与黑白照片中那一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中年人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位来客显得从容而淡定,明亮的目光中盈满了岁月沉淀下来的豁达与睿智。

“阁下真的是路德维格·玻尔兹曼,一百多年前那一位奥地利物理学家?”格雷格问。

“是的,看来你已经查阅到了我的资料。”

“可是,阁下不是已经在1906年……自杀身亡,难道你并没有死?”

“当然,我并没有死,我的意识在自杀前被转移到了宇宙云网中。”

“宇宙云网?”格雷格愕然道。

“我使用了你们能够理解的词汇。是的,很像是你们在地球上构造出的云网络,你们身处的宇宙很早以前就被更高的文明改造成了一张更为巨大的云网。他们在宇宙各处安置了无数的格点处理器,用于实时存储与运算数据,我们看到的普通恒星、超新星、脉冲星、黑洞,都只是一个个功能不同的格点处理器。”

“你的意思是外星人用形态各异的宇宙天体构建出一个广博的网络……”格雷格艰难地跟上对方的思维。

“是的,一个高等文明进化的最终极形态无疑将是告别了笨拙臃肿的实体之躯,将他们的广阔意识上传到更加广阔无际的宇宙网络上。”玻尔兹曼说,“与此同时,云网中的智慧掌握了量子纠缠的超光速通信,能够通过遍布宇宙各个角落的格点瞬时打印出任何实体,这样我们的意识可以随心所欲穿越广漠的宇宙空间操控3D实物,于是从你们的视角看,我的飞船像是从空无一物的外太空突然浮现了出来。”

“原来外星人已经上传到网络,难怪我们一直无法找到他们的踪影。”宁天穹恍然道。

玻尔兹曼微微一笑,“人类很难想象得到,浩瀚宇宙中亿万恒星散发出的炽热光芒,黑洞与类星体辐射出的各种射线,包括此刻投射在你视网膜上星星点点的光子,以及穿过你身体的中微子光流,都蕴藏着哪一位外星生命一丝半点的数据。而我们的太阳恰巧也是这样一张阔大网络的一个计算格点。”

“太阳……计算格点,太阳系的……其他天体呢,还有我们人类……”格雷格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应该清楚,太阳的质量占据了太阳系总质量的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其他天体的总和还不到太阳系的百分之零点二,那些相比太阳微不足道的行星、卫星、彗星,以及地球上更为渺小的生命,仅仅只是太阳漫长计算过程中产生的一小串冗余数据,而整个人类文明从太阳获取的所有光和热,只不过是太阳计算过程中生成的一小撮数据流。”玻尔兹曼继续不动声色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光幕……”格雷格有气无力地嗫嚅道,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答案。

“是的,你们的光幕已经足够大,吸收了太多的太阳光,阻挡住了宇宙云网计算格点的输出,大约在人类时间的半年前,宇宙云网的一位底层网络管理员无意间发现有一个计算格点总是出现数据包丢失现象,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调出了这个格点所在星域的历史影像资料,很快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原来是计算格点附近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上极其偶然地迸生出一支自称为人类的智慧种族,与宇宙间大多数文明的发展轨迹相似,这支种族在不大的行星上创造出了低端的实体文明,然而行星上捉襟见肘的能源储备成了他们文明发展的桎梏,于是他们开始着手建造包裹他们恒星的人造工程,最大化地截取恒星能。这一位底层网络管理员在观察清楚这一切后,启动了计算系统的纠错指令,太阳爆发出一束电磁爆摧毁了你们的光幕。”玻尔兹曼平静地说道。

格雷格与宁天穹都愣怔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飞碟外地球上百亿的人类通过网络直播收看到了玻尔兹曼与两人的交谈,所有人都被玻尔兹曼带来的全新观念震撼住了,过去人类所认识的那个看似随意的宇宙就此坍覆了。在一个焕然一新的宇宙图景中,广袤的时空一点也不空寂,与之相反,一个波澜壮阔、被精心设计过的宇宙,就如同高峰时段车来车往的立交桥一般喧嚣而拥挤不堪,横冲直撞其间的每一个粒子、每一个原子、每一个电子、每一个夸克,无不携带着滚滚信息,这些隐秘的信息无时无刻不在流动、传递,涟漪般散播在整个浩瀚时空中。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人类过去孜孜寻觅的外星种族或许并不是远在天际,而是近在咫尺地蜷伏在我们太阳系内,以数字化的编码栖身于那些川流不息的璨璨光流之中。而这一切,人类触手可及,却全然无从去感知与理解。

人类在宇宙中的处境就如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盲目地爬行在一个遍布服务器的机房里,曾经整天兴冲冲地想要寻觅别类生命,服务器里兀自运作的程序当然不会理会它们,只是,当有一天蚂蚁们无意识地咬断了网线,破坏了信息的通畅交流,机房中值班的网管察觉到了这个状况,于是掏出一罐杀虫剂要清除掉蚂蚁……

“你们还好吗?我能继续我的讲述吗?”玻尔兹曼关切地问道,在飞碟超现实的环境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缥缈。

格雷格回过神来,茫然地点了点头,“你的意识是如何上传到宇宙云网中的?”

玻尔兹曼微笑着回答道:“发现地球文明的那位网络管理员依照惯例快速地梳理了一遍人类的历史,他在浩如烟海的历史影像中搜索到了熵函数的发现者,也就是我。云网有一个特别的传统,对于宇宙间每一个文明中第一位独立发现熵公式的个体,云网都将对其进行一次嘉奖,邀请他加入云网。于是,这位管理员穿越到了1906年的奥地利,找到了准备自杀的我,然后将我的大脑取出,并对大脑进行一番改造,最后驳入了宇宙云网中。”

“你已经成了宇宙云网的一员,”宁天穹酌量着开口道,“而你此刻来到地球的目的又是什么?”

玻尔兹曼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讳莫如深地将话题转开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戴森球其实是一个明显的悖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宁天穹一怔。

“道理很简单,我们假设戴森球是宇宙间普遍存在的。同时,宇宙间也普遍存在各种高等文明。那么这些文明理应早已将其所在的恒星包裹成戴森球,然后总有一些以邻为壑的具有侵略性的文明会如瘟疫般逐渐扩张到邻近的恒星。如此一来,绝大部分恒星都会消失在人类的视界中。可是地球人为何仍然能够在夜空见得到满天星辰?你不觉得,宇宙之中一定有某种机理阻止了戴森球的形成吗?”

“这个机理就是你们宇宙云网?”宁天穹惊恐地说出了答案。

“是的,宇宙云网为了保持网内数据流畅的传递,会阻止每一次试图将恒星变成戴森球的行为。”

“就像你们摧毁我们的光幕那样,接下来你们……将要惩戒我们阻碍云网的行为?”格雷格的声音由于恐惧而变得剧烈颤抖。

“不,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玻尔兹曼耸了耸肩,“在宇宙过去的历史中也曾有过很多次新生的智慧文明在成长过程中无意识地破坏云网格点的事例,从始至终云网对于这种行为态度都是宽容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欢迎的,因为云网将对这些智慧文明提供放弃实体生存整体驳入云网的机会。当然,云网将首先评估出你们种族的特性,判断其是否达到了云网的驳入标准。”

“如此说来,我们也有可能驳入云网?评估的标准是什么?人类能否通过?”格雷格难以抑制住激动。

玻尔兹曼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格雷格的问题,“在我告诉你结果之前,还是先让我给你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在宇宙云网中的一段真实的经历。云网对人类的评估结果就蕴含在这个故事里。”

“一个故事——”格雷格颇有些失落地沉吟道,此刻的他非常急迫地想要知道评估结果。

“故事有些长,两位可以放松自己,坐到沙发上听我慢慢讲述。”“沙发?”格雷格疑惑环顾空空如也的四周。就在这一刻,他身旁的空气中浮现出了两张阔大的沙发。他与宁天穹忐忑地坐了下来。

待俩人坐定,玻尔兹曼开始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