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精慌乱不已,他眼珠乱转极力稳住身形,终于叫他找到了一个着力点。伸手猛地按在江曦月身侧的床上,他的脸在距离江曦月一个拳头的位置停了下来。
大鹏精乱转的眼珠停了一下,他的目光定在江曦月脸上,江曦月也在看他。
两个人目光纠缠着,没有太多的旖旎,江曦月脸上神色难辩,大鹏精有些心慌,他目光里染上几许忐忑无措。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江曦月脖子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空气里气息凝滞了好一会,大鹏精就见江曦月嘴唇张了张,他的心突然跳得飞快,既怕她问,又怕她不问。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听江曦月只是叹了口气!
大鹏精:???
他不禁暗暗思忖,叹气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对他失望了,连问都不想问了,直接放弃他了是吗?
大鹏精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像是被一把打手提着上下颠倒,还狠狠揉上一把似的。
他三番五次想杀她,她不想让他做面首了也无可厚非!
大鹏精眉头皱起来,眼里本就不多的神采一点点灭下去。
江曦月端详着大鹏精脸上的神情,几乎掐准了点,在大鹏精手指微动,即将黯然收回手的时候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是想杀了我?”
大鹏精倏地抬眸,眼里的神采又亮起来,他蹙着的眉头像是茶叶泡在开水里,一点一点延展开来。
她还没有放弃他!
欣喜之情翻江倒海的在他心里翻涌,下一刻他又为这问题的答案所难。
虽说是也不是,可他现在绝对不能说是是!
江曦月还懒懒地仰躺着,眉眼半抬地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大鹏精嗓中干涩,他咽了咽口水正想着编一个什么理由,江曦月微微转动了脖子,大鹏精的手指便摸到了不同于脖子软腻的东西,他垂眸,视线落在了江曦月狰狞的伤口上。
“我只是……想要摸摸你的伤口!”
他迅速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说话间语气却低柔了不少,脖颈间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江曦月脖颈间没有干透的血迹上拂过,手上沾了点没有干透的温凉的血,大鹏精的手指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然后轻轻抖动起来。
他长睫颤了颤,然后压着声音问道:“疼吗?”
屏蔽了痛觉,这会儿当然不疼了!
但是在任务世届游走这么多年,江曦月早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说谎,她眼睛都没眨一下谎话张口就来:“那自然是疼得,你被狗咬了你不疼?”
系统猛地一抬头,又来了又来了,这熟悉的阴阳怪气!
她赶紧去看大鹏精的表情,被骂是狗大鹏精也丝毫不恼,大鹏精又收回手轻轻捏了捏江曦月的手腕,眼睛里缠上了丝丝缕缕的心疼与懊悔。
江曦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大鹏精眼里的情绪狡黠地挑了挑眉,看来她让系统放大了视觉上的伤势还是奏效了的。
她手腕上的齿痕更甚,细看有几个齿痕像是一汪血泉,还有新生的血液像是破土的春芽一样顶着黑红的将干的血液渗出。
大鹏精拈起袖子想要给她擦拭干净,又怕弄疼了她,攥着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手指松开被捏得不成样子的袖子,大鹏精抬起手,袖子从手腕滑落,露出他一节白藕似的小臂,江曦月听他道:“要不,你咬回来?”
怎么,狗咬我我还要咬回去是吗?也不怕一嘴毛?
江曦月讶异的表情显然被大鹏精误解,他脸上带了慌乱又急忙补充道:“要不你多咬几口?”
江曦月打掉他的手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唐长老,多咬你几口难不成还能长生不老?行了,下去,我要睡觉了!”
什么下去?
大鹏精的长睫颤了颤,随即意识到自己和江曦月这糟糕的暧昧姿势。
他半跪在她面前,一手撑在她身侧,弓着腰贴近她仿佛将人圈进了怀里,刚被她拍掉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像是欲行不轨之事,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更别说他因为急切想要探知她的想法,脑袋又离她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轻轻喘息间鼻翼那块空气的流动。
他盯着她挺翘的鼻尖,然后鸦睫下扫,目光落在她如褪色蔷薇花瓣一样的嘴唇上。她的嘴唇不复嫣红,确也和刚才的惨白不同,似是这会儿的休息让她有所恢复,她的嘴唇呈现淡淡的粉色,像是刚绽上枝头的桃花。
盯着江曦月的唇瓣,大鹏精脑海里仿佛展开一幅画卷:冰皮已解,离离一丝暖气附着于桃树身,一点清甜已著枝。
他被这有限却无边的春景迷了眼,醉酒一般想要浅酌一下这桃花的清甜。
他喉结滚了滚,然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凑越近。
眼见就要尝到桃花酒,脑袋又被人猛地一推,江曦月语气扬了扬抬起下巴语气高傲道:“方才我要亲你你推开了我,这会又想要亲我却是不能了!”
大鹏精愣了一会,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拒绝了。
他缓缓扭过被推歪的头去看江曦月,她纵使语气孤傲,可脸上染了羞涩的红云,便将那份孤傲折了几分,她下巴轻抬,一双眼睛往下睨着带着得意,像个偷了腥的狐狸,便添了几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娇憨。
大鹏精轻笑了声,应了声“可”。
说罢,他慢腾腾起身,收了横在江曦月身侧的手臂,然后扯了被子给江曦月盖好后在里侧躺好。
屋里的灯再度暗下去。
大鹏精平躺着听着屋外绵密的雨声,咧开了嘴角。
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情,认清楚这点,他似乎也不讨厌她,那他也不是不能考虑两人举案齐眉。
窗外又是一道银光,大鹏精趁着这亮光偷偷摸摸去看江曦月,他小心翼翼地扭动头,她似乎累极了,这会像是睡熟了。
雷声滚来,手腕一热,大鹏精摸了摸珠串,心里熨帖极了。
初初以为被玩弄时怒气冲天,恨不得杀之以后快时有多激昂,这会儿摸着珠串就有多愕然无措。
两种极端的情绪交互之下,滋生出暗暗的欢喜。
她虽嘴上说着让他做面首,眼神疏离仿佛不曾将他放在眼里,可是她却将神魂分了少半在珠串里,帮他挡雷净化怨灵。
神魂握在他手里,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透过这少半的神魂摧毁她神灵。
若不是将一个人放进心里,谁又肯将命门交付与旁人。
她竟如此欢心于他!
疏离不羁,便是她隐藏自己情绪的保护色么!
被自以为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这个发现让大鹏精整个人心里都充胀着喜悦!
他咬着唇压抑着嘴边不值钱的笑意,然后小幅度地,像条大虫一样慢慢往江曦月那边靠近。
他挪动的速度极为缓慢,就怕一个动作快了将江曦月扰醒,他挪一点就寂静一会,伸着耳朵去听江曦月的呼吸声,待确认她的呼吸声依旧平稳没有杂乱之后再继续挪动。
他素来有耐心,和移山的愚公比来也不遑多让。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璧月初晴,黛云远淡,在雨水的洗礼下,庭院榴花开欲燃。
离江曦月越近,大鹏精心跳得就越快,他嘴角的笑意便是咬着唇已经压抑不住,他索性也不再压抑,任自己无声笑开。
距离江曦月还有一掌的远近,两个人便能手臂轻贴,大鹏精心里的锣鼓在猛烈地敲,越是靠近,他心里的急切反而越盛,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惊醒了她。
他背部用力,头轻轻离开床铺,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个人之间渐渐缩小的距离,等到他的胳膊终于和江曦月的胳膊靠近,几乎没有缝隙的时候,他慢慢地长舒一口气然后把头放回床铺。
刚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躺好,黑暗里冷不丁地响起江曦月的声音:“你肩膀上的衣服尖尖扎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