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人飘荡在海上,每天的物资消耗都是巨大的,最先告急的是燃料。没有燃料就无法启动备用发电机,没电净水设备便形同虚设,利用水蒸汽等自然原理提取淡水,一天提取的量还不够人喝一口的,饮用水几乎全靠接雨水,仅剩的那点燃料全留给发电机供应那套净水设备,以保障在多日无雨实在没有淡水可用的情况下,还能净化些淡水。
没有燃料,生不了火,他们自然是煮不了饭食的。风倾然能够直接黑雾异能吸收进食,莫卿卿也可以用鬼手藤进食,不要说吃生肉或生海藻,吃矿都毫无压力。柳子澈和吴楠习惯鲜吃,她俩的异能等级高,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发生感染的情况,而鲜吃能够最好地保留食物里的异能和营养。晒干或风干的食物,异能早就流失干净,连饱腹都很难满足,对提升异能没有丝毫好处。
航母编队的人还得靠吃补充能量,没有条件让他们把异能液当饭吃,他们很排斥生吃感染变异,大部分时候都是风干晾晒成鱼干、肉干或干海草再食用。他们将变异人称为兽人,感染变异的风险更是众所周知的,不仅感染变异过程中会出现排斥死亡,更会莫名其妙多出些不属于自己的部位,很多异兽还有寄生虫。即使柳子澈再三保证她的除虫药有效,不用担心会有寄生虫感染,在这种各种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他们仍旧不敢冒这个险。
对于舰母编队的饮食习惯,风倾然她们也不强求他们改。他们在海上飘了两个多月后,又见到了岛屿。这座岛与风倾然她们之前遇到的岛屿不同,这里像是生命的禁区,不要说异植或异兽,连只鸟都看不到。海上的红色迷雾遮住了岛屿的全貌,但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了枯死倒地的树,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壑,看到了起伏的丘陵地形,看到了风倾然她们熟悉的岩石土壤。
风倾然留守停泊在岛边的舰队,让莫卿卿、柳子澈和吴楠带着青鳞兽以及心机鸟去岛上搜寻找人,找东西,找能够找到的一切,以确认这是什么地方和是否还有活人或者是动物活下来。
莫卿卿她们仨带着鸟兽往海岛深处去,风倾然则安排人搜寻海岸线。她们走出没多远就见到一条损毁严重的公路。公路到处布满斑驳的裂缝,许多地方被雨水冲垮,但地基还在,公路的用料和旁边的山石泥土有极大的不同,非常好辨认。双车道的公路,曲曲绕绕的盘山而建。
路旁有零星的倒塌建筑,以及一座只有几米高的造型独特的塔。塔斑驳不堪,布满裂纹,很多地方已经损毁脱落,但是那独特的形状,以及飘在空中破烂不堪的经幡昭显其来历。吴楠的视线落在那破塔上,紧张激动得连呼吸都凝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仔仔细细地辨认,唯恐自己认错。那式样,那颜色,那经幡,确确实实是藏塔。
柳子澈和莫卿卿也看到了,她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蹦出一个念头——到西藏了。半晌过后,莫卿卿才说出一个字:“找。”她的异能感知告诉她,这里没有活物。这里终年被红色迷雾笼罩见不到阳光,习惯地球环境的动植物很难活得下来,而灾难后出现的那些动植物则需要含有异能晶的土壤生长,这里的土壤提供不了它们生长所需的养分。她们找不到活人或活的动植物,就找他们的遗物或刨建筑物废墟。哪怕一份能够被人随意丢弃的宣传传单或者是一块广告路牌都可能告诉她们这是哪里。
莫卿卿快步跑过去,仔细清理路旁坍塌的房屋废墟。她们在废墟旁的空地见到有破成空壳的汽车,车子布满锈蚀的痕迹,车顶和车身上满是破洞,坐垫和椅子都被雨水泡烂。柳子澈拉开副驾驶位前的收纳箱,里面也积了些水,手套和一些杂物都泡烂了,行驶证、汽车保险单据装在密封袋里。车主应该是个非常细致的人,甚至可能是处女座,不管是收纳箱还是密封袋里的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密封袋的口子更是封得格外严实,即使泡水这么多年都没有进水。柳子澈小心翼翼地拆开密封袋,取出里面的行驶证,车牌号是川A,车主的名字像是女姓,住址是在成都。她又去翻旁边的几辆车的收纳箱,一些是直接塞在里面的,一些是用文件袋装的,全部泡在水里,揭开行驶证的外壳见到里面的字已经被泡糊了,完全认不出来。
其中有两辆车的后半截被小楼倒塌时埋了,清理出来后,找到了车牌,依然是川A。柳子澈扭头看向目不转睛盯着她手上物品的吴楠,说:“可能是成都过来的自驾游车队。”她顿了下,说:“大部分情况下自驾游车队还是会走比较成熟的路线,沿途都有旅游服务景点,看车型不是什么野外大越野。”不是越野功能强的大越野车就不会往没路的偏僻地方跑,也不会是那些什么常年在野外做考察或工作的专业队伍。能自驾游的,都是青壮年,而这些一般都有工作,时间不会太久,撑死不会超过半个月,大部分情况下是五到十天左右。从成都开车过来,按照七天往返算,川藏线就这么一条,初步可以判断出她们目前是在哪一段路线上。
没过多久,莫卿卿也把废墟下的东西和骸骨都清理了出来。各种烹饪器具齐全的厨房,以及那众多的被压烂的桌椅和从废墟中清理出来的四十多骨骸骨都说明这里是农家乐餐馆。有骸骨的餐桌上还有很多餐具,仿瓷餐具不易损坏,这么些年还有很多保存了下来。基本上可以确定灾难发生时他们正在用餐,然后连餐厅都没跑出去,楼便塌在了地震中。这里离岛屿边缘并不远,出现在地裂断裂带上,出现这种强度的地震并不让人意外。
她们继续搜寻,发现连传统的藏族碉房都塌了。碉房多为石木结构,防盗防震,如今也都塌成了废墟。柳子澈让莫卿卿去找那种还有地基建得比较好的废墟翻找。莫卿卿在一栋倒塌的碉楼里的一具骸骨男性身上找到一个男款钱包,从中找到了身份证。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藏族,地址是西藏自治区昌都市左贡县东坝乡。她把身份证递给吴楠,说:“看,到西藏了。”她又问柳子澈,“昌都市左贡县是在什么地方?”柳子澈她们去西藏找人,手里又有从首都基地换来的西藏地图,自然是把西藏下面的行政区背得清清楚楚,柳子澈念大学的时候也去过川藏线旅游,对这地方不陌生。她说道:“在川藏线上。”
吴楠说:“西藏有个昌都军分区。”至于具体的驻军位置她就不清楚了。她们知道地方便继续搜寻,没多久便找到了乡镇。沿街两侧的建筑物全塌,在离街区不远的地方,靠近河道的地方,有一大片避难地,车辆、烂掉的帐篷以及各种垃圾和骸骨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很多都被埋在了暴雨冲刷来的泥泞中。她们找遍岛屿,连只活着的蟑螂老鼠或苍蝇都没有见到,也没有见到有活着的植物。
莫卿卿捡了不少烂木材和枯树,让三头青鳞兽驮回去当柴烧。回去的路上,吴楠的情绪非常低落。这地方哪怕是遍布异植和异兽都会让她多抱几分希望。有异植和异兽,人能进化,就有希望活下来。这里远离陆地,适合陆地的草籽吹不过来,连鸟类都极少,就更不要提异植了。普通植物和庄稼活不下来,没有食物,人便难以存活。莫卿卿见吴楠心情不好,不解地问:“都找到西藏了,你还不开心呀?”
吴楠说:“我担心没有人能活下来。”她把她的担忧告诉了莫卿卿。莫卿卿扔给吴楠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说:“岛上没吃的,海里有呀。你爸好歹是在部队,当兵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不一样,应付灾难的能力也不一样。他们有枪有炮的,最不济还能到海里炸鱼,多少能弄到些鱼和海兽,吃了鱼和海兽就有感染的风险,有感染就有变异,有变异就有活下来的可能。”吴楠:“……”好像有道理。莫卿卿继续安慰:“想想你妈,也是守着海,活得多滋润。”
吴楠说:“我妈有船,有海军。”西藏是高原缺水地区,不会组建海军。莫卿卿说:“你爸有枪有炮有兵。”吴楠很乐意地被莫卿卿说服了。当兵的都是青壮年,在缺食物的情况下,怎么都得想方设法弄到食物,活下来的可能性确实比普通人大得多。她们回到海边,柳子澈把收集到的东西交给风倾然。
因为是帮吴楠找爸爸,莫卿卿特别卖力,翻找废墟找得特别仔细,广告牌、房屋门牌号、街道上的路牌、居民身份证,但凡能够说明地理方位的东西她都给翻找了出来。柳子澈再根据找到的东西画了份简易地图标记,待拿回去后,对着西藏地图印对,基本上便把这座岛屿的原本所属的地理方位圈定出来。她们这一路过来,也有以超级月亮为参照坐标划出新海图,如今又把这座岛屿画到新海图上。风倾然见到莫卿卿找回来的木柴,又派出些航母编队的人带着三头青鳞兽去弄柴,好歹能煮几顿熟食解个馋。在航母编队的人登岛忙活的时候,风倾然让莫卿卿进到水下去查看情况,她需要确定这座岛屿与海洋板块的接壤处是什么情况,以此推算西藏如今的情形。莫卿卿潜到水下沿着岛屿游了一圈,仔细地把岛子的情况查看清楚后才回去。
莫卿卿从水里露头,风倾然她们仨便赶到她身边。风倾然问:“水下是什么情况?”她之前也入水查看过,这里的海很深,超过她的下潜深度。她潜到水下只看到岩石。莫卿卿说:“我顺着岛子边缘往下潜,见到的全是笔直陡峭的岩石,特别像风部的万丈悬崖,应该是地震撕裂或塌陷形成的,往下潜了大概五百多米,还能发现有岩石碎块,这里的海很深,探不到底。”她顿了下,说:“这座岛子四周的岩石,全部像是被很强大的力量撕裂开。”
风倾然点点头,带着莫卿卿去到旁边的探测设备艇上。说是艇,海兽皮制成的大型皮艇,一百多米长,呈不规则椭圆形,三四层楼高。船舱也是兽皮搭制成,旁边还修建有排水沟。因为是放设备仪器的地方,建造得颇为精细,兽皮门并不是门帘,而是参照了卷帘门制作,用作在风大浪大时好关门,以防进水。要动用设备探查海底,风倾然很舍得用发电机。舰队的探测人员从不同地方把声纳探测设备和水下探测仪放下去,一直下潜了三千多米才到底。岛屿外面的底部是有着大量的岩石,旁边还有沉没在海底的山体碎块,像是在大地震后,一些山塌陷到了海底。这座岛屿是坐落在海床上的,在距离海床不到几十里远的地方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根据声纳探测反馈,像是海沟,至少在五六千米深。
在海底深处,发现有大量的生物活动的痕迹,甚至还有体型庞大的水生物在迅速活动。根据探测设备绘制出来的图层显示,他们发现这座原属于西藏昌都市的昌都岛是落在海床上地势较高的一座山体上方。乍然看起来就像是这片大海突然出现在昌都市的下方,将西藏板块撑得撕裂开来变成碎块,海水蔓延上来,淹没了西藏地壳板块,只露出地表部分。按照撕裂块散的程度来看,昌都岛算是掉出来的碎块。舰队探测队员告诉风倾然,美国和英国之间的海洋消失了,如今的美国和英国之间只隔着一座十几海里的海沟,海沟深达万米以上,经常有凶猛的海兽出没,海水的水质以及海洋生物都不是原来的大西洋里的。那座海沟连接着大西洋,但它有自己的洋流,与大西洋的海水间有明显的分界层。他们根据洋流推测,那道海沟应该连接着另一片海域。他们的航母编队就是顺着洋流,穿过大西洋,迷路在海上,一直来到了这里……
柳子澈若有所思地问风倾然,“我们的地球除了塌陷或者是被埋的区域,没有突然消失的大面积区域吧?”风倾然说:“我们走过的地方,没有省份消失。”虽然她们走过的地方都被植物侵蚀得厉害,又再被积雪覆盖,但只要找到一个地名,在抵达首都基地后,通过翻找地图,总能确定是哪个省。柳子澈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原有的地壳被撑裂成了碎块,多出来的这些区域填充了原有的地壳缝隙,地壳被撑裂的过程中同时发生移位,导致一些地方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风倾然点头,说:“可以这么猜测。”事实上,欧美方面也是这么推断的,只是缺少论证,才有这支远行的航母编队。这个推测对她们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地壳被撕裂后移位,没有毁灭消失,那么只要找下去,总能找到。虽然昌都岛不大,但降雨量不小,岛上积蓄有不少淡水。公路坏了,再加上很多塌方,开不了车,于是让青鳞兽一家三口每天来回运水运木头,总算是短时间内解决了淡水问题,大家也吃上了熟食。他们在昌都岛上休整几天,继续开水了开上漂泊航行。
他们在海上飘了约有二十多天,红雾逐渐变得稀薄,又航行了大概有一周多时间,穿过了红雾海域。他们又再漂泊航行了十几天,遇到了渔船。
十几艘兽皮艇制成的船飘在海面上,身后追逐着许多凶猛的海兽和海鱼,而船只后方则拖着受伤的海兽,鲜血从海兽体内涌出,吸引了大量觅食的海兽前来。
身手矫健的渔民们忙忙碌碌地应付着靠近渔船和攻到船上的海兽,以及用拖网捕捞海产。风倾然她们这样一支人口不多但船只数量庞大的舰队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渔民们忙着捕鱼,并没有空搭理他们。渔船上没有挂旗帜,但黄种人以及藏族服饰,包括船上挂着的经幡,已经说明了一切。莫卿卿激动得“嗷”地一声喊开了,“闷闷,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