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颜之。
陆斯年这意思是他们早就认识了吗?老熟人碰面?
八卦气息萦绕开来。
颜之立即将手放下,拉了拉裙摆,坐直身子,“陆老师好,好久不见。”
陆斯年坐回座位,将黑色口罩拉下一半,抬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说:“就几天没见,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大家屏住了呼吸,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每天都在见面?
颜之大概摸索出来陆斯年的套路。
他一直在向众人暗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说罢了。
无非是乐于享受这种会给他人带来的困扰的恶作剧,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众人传递这种暧昧气息。
可能是很喜欢看人当众出丑吧。
颜之偏不遂他愿。
不是想看到她出丑吗?她就要一直保持情绪稳定,不管他说什么话,都不顺着他的意愿往下接。
颜之将目光转到几位看戏的吃瓜群众上,解释道:“陆老师最近在播的剧,是我们公司的,因为工作原因才认识。”
陆斯年挑了下眉,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狡黠笑容,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没有接过她的话。
Aiden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恍悟过来,立马笑眯眯地对颜之说:“原来是这样,那你俩不就很有缘。”
蔚歆然也点头表示同意,傻兮兮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帝都这么大,这都能再次碰上。”
颜之不动声色地莞尔一笑,没继续这个话题,抬起桌上的酒杯,“大家都有缘,要不怎么能聚到一起?来来来,走一个。”
大家立即拿起自己的那杯,“走一个走一个。”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因为有陆斯年在,这场聚会的氛围算不上开心,但也挺融洽。
蔚歆然帮她约的这几位男生,其实只有Aiden是单身,其他人都是来凑数的。
这场聚会下来,Aiden确实也在努力献殷勤,帮她挡了不少酒不说,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帮她挡空调的冷风。
最后自然也留下了联系方式。
Aiden让她不用着急归还外套,等洗好了再联系他就行。
颜之在心里苦笑,原来大家都知道这样可以交换联系方式。
有来有往,才有下一次。
难怪林琛一眼就看出来。
快到十二点时,Aiden自告奋勇去结了账。
颜之喝得有点晕乎乎,趁这个时间点,去了一趟卫生间。
出来时,很不讨巧地碰到陆斯年在洗手池旁边。
他脱下戴了一整晚的帽子,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额间的碎发。
颜之面不改色,走到洗手池旁边,用掌心按下几泵洗手液,冲洗掉手指上的残余酒渍。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水珠溅射出来。
陆斯年侧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于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觉得Aiden怎么样?”
颜之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冷声回答:“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如果不是的话,我好像没有必要一定要回答你。”
陆斯年勾唇一笑,语调轻松:“Aiden以前和我在同一家公司做过练习生,从那时候起,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颜之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关掉水头龙,转过身拿了一张擦手纸,“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颜之这么说,并不是在说谎堵陆斯年的口,而是她确实不想知道Aiden的过去,因为他们不可能会有发展。
她愿意互换联系方式,是不想驳了蔚歆然的面子。
通过这几个小时的短暂相处,从Aiden说的那些话中,颜之就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三观一点都不符合,很难继续相处下去。
陆斯年双目骤然一深,“那就好,我怕你陷进去,会受伤的。”
看似在好心提醒她,但语气已有几分不善。
颜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欲走。
下一瞬,却被陆斯年猛地拉住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颜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连忙甩开他的手,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陆斯年顿了顿,忽而轻笑,“你不会这么天真吧,真以为我是有宣传上的事要问你,才恬不知耻地热脸贴冷屁股?”
颜之的心一瞬间绷紧,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妙的预感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她抬起眼睛,直视陆斯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是那句话,不合适。”
陆斯年微微垂首,蓦地靠近她,在她耳畔轻轻吐纳出一口气,“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会让你慢慢发现,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这是讹上她了吧?
从始至终,她都在坚定地拒绝。
但陆斯年就当没看到一样,他不会就喜欢这种被拒绝的感觉吧?
平时被捧习惯了,所以有人拒绝,他就兴奋得睡不着,越挫越勇了?
这什么抖M?
颜之的后背僵硬到不行,连忙和他分开,“不用了,也不要再对我白费功夫,我也不想了解你。”
说完,她匆匆绕过陆斯年,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地方。
陆斯年的声音在身后不要脸地响起,“没关系,颜之,下次见。”
那晚之后,陆斯年说完那句话,足足一个星期没有骚扰她。
Aiden倒是十分殷勤,以还衣服为由约她见面。
颜之实在不想敷衍这种虚假社交了,便借口工作推脱开来,干脆叫了个闪送,把洗干净的外套还了回去。
挥刀斩断这些烂桃花,她总算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陆斯年和俞馨主演的古偶剧也在昨天收官,项目期告一段落。
颜之看了下自己的年假余额,已累计了七天。
她打算给自己放一个假,一个人出去走走,去哪都好,总比躺在家里,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的好。
颜之提交完年假申请,已是九月下旬。
她把去澳门的机票订在了假期的第二天,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公事私事都堆在一起,一直都没睡好,半夜还特别容易醒。
什么事都放下后,睡眠渐渐转好,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一点。
她惯例打开手机,点了咖啡和外卖,然后退出“睡眠模式”。
不到一秒,消息像雪花般纷至沓来。
颜之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是哪些人发的,便被微博热搜上那个刺眼的“爆”字吸引了注意力——#陆斯年恋情曝光#。
她往下一滑,前五几乎都被陆斯年的恋情绯闻占据。
再定睛一看,热搜榜第十位是她的微博ID——Yannis_。
什么情况?
颜之赶紧点开了源头微博。
目前为止,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将近五万次,点赞七十多万。
@贵圈摄影呱呱:“#陆斯年恋情#暑期档爆火小生恋情瓜来了!陆斯年和身材惹火的性感美女夜店流连,两人更是不惧他人目光,公开场合面贴面,牵手,拥抱!看来二位正在热恋期啊,不知何时能看到陆斯年与这位美女公开恋情的消息呢?”
颜之只看文字和视频封面都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视频。
只见画面显示,在酒吧的洗手池前,陆斯年侧过脑袋和她说话,而后她被一把拉进陆斯年的怀里,紧接着又是陆斯年凑近,低头和她耳语的画面。
这个视角,只拍到了陆斯年的表情,笑得暧昧非常。
视频不到五十秒,内容却十分丰富。
狗仔很心机地把她挣脱开陆斯年手的镜头,以及她转身走掉的片段都剪掉了,用剩下的画面拼拼凑凑剪出了这个暧昧的爆料视频,再配上狗仔绘声绘色的解说词,加深了她和陆斯年是情侣的可信度。
陆斯年是选秀偶像出道,转行演员拍戏不到两年,还没有拿出令观众信服的作品,商务和流量都是当时选秀时的粉丝在苦苦支撑。
而娱乐圈内默认的一条准则就是,靠粉丝花钱打投的爱豆,是万万不能谈恋爱的,保持单身人设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所以,这次陆斯年爆出恋情,无论是粉圈内部,还是吃瓜路人,都是一片哗然!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为他花了五万多,全给嫂子买包了,就当我的钱都喂狗了,今天起正式脱粉陆斯年!”
“是不是有病啊?选秀的时候看着脑子挺清楚的,采访还一直说自己绝对不会谈恋爱的,这才多久,都爆出两段恋情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脚踏两条船,恶心死了!”
“要我说,相由心生,陆斯年看面相就不可能是那种乖乖仔啊,说不定不止一个嫂子,各位狗仔赶紧继续拍啊,这波陆难财必须要发。”
“陆斯年还不出来辟谣,是要等粉丝跑光吗?”
“有一说一,这个女的身材颜值都很顶,是网红还是哪个小演员?陆斯年喜欢也正常,粉丝们也别难过了,男的都一个样,就是这么肤浅。”
“看衣服就知道,这女的纯纯夜店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贴上去钓陆斯年的,他不会被玩仙人跳了吧?”
颜之翻着评论和微博,一路看下来,心里越来越慌,事情好像往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她微博和小红书发过的照片被传得全网都是,甚至在蔚歆然的Volg里出镜过的画面,也被截图发到了各大社交平台。
流传的最广的是,她和蔚歆然在日本旅游时,去当地酒吧玩的截图,以及几张她穿短裙的照片。
这些照片放在一起,营销号和网友们看图说话。
爱去酒吧,穿得少,成为了她是不正经女孩的证明。
而陆斯年在这件事中慢慢隐身,再加上营销号和粉丝都在为他说话。
所有舆论,慢慢对准了颜之。
“扒到了各位,这女的叫颜之,给陆斯年那部古偶做宣发的,借工作之名加上了陆斯年的微信,长得还不错吧,陆斯年也没啥防备心,就被拍了呗。”
“我就知道,谁家好人穿成这样,屁股都快露出来了!还爱去夜店,能是什么好鸟,不会是什么名媛吧?专门交际的那种。”
“不是我厌女啊,这女的穿着打扮,真的很像外.围……那群外.围真就是这么穿的。”
“+10086,没见过哪个正经女孩子穿成这样,她拍照的时候还老是扭屁股,外.围气质铺面而来。”
“一看就是陆斯年被对家搞了,他是什么傻子啊?这女的胸都快贴上了,就是为了让狗仔拍到,然后借此造谣!我看根本不是什么恋情曝光,就是这女的和狗仔肯定是收钱了,来陆斯年这玩仙人跳呢。”
“陆斯年穿得那么朴素,一看就不可能是专门去夜店玩的,而这个女的……很难评。如果是网红想蹭陆斯年热度搞波大的,那我只能祝她成功了。”
……
颜之看得心惊胆战,实在没想到舆论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就因为她穿了短裙,去过酒吧,就被歪曲污蔑成夜店咖,甚至说她是做那种服务的……
她百口莫辩,手脚不禁颤抖起来。
只因为一名女性外貌和穿着打扮如此,就被造谣到人品有问题,随便给她扣上“媛”和“性.服务者”的标签。
这和那些指责被强.奸是因为女性穿得少的人有什么区别?
颜之放下手机,缓缓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按照这种舆论走向,让陆斯年那边出来说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怀疑,辱骂她、给她扣帽子的那些言论,是陆斯年的公关团队引导的。
要不,风向不可能扭转得这么快。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从这个舆论危机中迅速解除出来。
毁掉一名女性,从造黄谣开始。
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她身上,造谣她是心机女,是夜店咖,是外.围……让她前科累累,那么就更容易让人信服陆斯年只是被骗,他还是清清白白的大男孩一个。
这样一来,陆斯年就变成了弱势方,继而引起粉丝和吃瓜群众的怜爱。
等过一段时日,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至于她这只小蚂蚁的死活,没有人在意,也压根不用在意。
颜之分析到这里,更加确信。
要扭转网上的那些风评,阻止那些难听至极的流言蜚语,只能靠自己。
如果她不振作起来,思路也不清晰的话,那就再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颜之并不圣母,被污蔑到这个份上,聊天记录如果有公开的必要,就必须公开。
至少可以证明,不是她上赶着贴在陆斯年身边。
只是一发出来,她就不可能再和陆斯年一起工作,现在的公司自然也待不下去。
但是无论如何,得让网上和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缠着陆斯年不放,更没有勾.引他。
希文应该知道内情吧,毕竟他都看见了。
是陆斯年用宣发的问题做幌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她。
不过,希文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她不知道。
颜之决定去公司一趟,若是她要发声明澄清,公司应该得知道。
正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颜之拿起手机,是希文,她按下接通键。
希文问:“颜之,你在北京吗?”
颜之回答:“在的,文总。”
希文简明扼要地说:“那现在来公司一趟,陆斯年也在,我们一起商量把网上的爆料澄清了。”
陆斯年那边居然想商量解决这事?
这倒是令颜之很意外,难道网上营销号的那些甩锅言论,不是他的公关团队买的?
颜之没有犹豫,“好的文总,半小时之后到。”
会议室门外。
颜之捏紧双拳,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慢慢走进去。
颜之环视一圈。
房间内人不多,除了希文,就只有陆斯年,以及他的经纪人,还有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女人。
她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打扮得也十分雍容华贵,一件杏色的针织套装,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条珍珠项链,耳垂上戴了两颗绿宝石耳坠,衬托出她优雅端庄的气质。
她的面相和陆斯年有几分相似。
不难猜,应该就是陆斯年的母亲庄蓉。
希文看她来了,指了个位置让她坐下,“我们就不饶圈子了,颜之你解释一下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之礼貌点点头,坐下。
“好的,不知道陆老师有没有解释过这件事?”
希文的表情没有变化,平静道:“你来之前,他就说过了,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颜之抿了抿唇,沉吟片刻。
组织了会儿措辞,她才谨慎开口:“是个误会,那天晚上,我一个朋友约我去酒吧玩,意外碰到了陆老师,我们当时就是很正常地在说话,他正好扶了我一下,被拍到了,实际什么也没有发生。”
颜之说得很婉转,给陆斯年留足了面子和辩解空间。
希文皱了皱眉,思考一瞬,问道:“那个耳语是怎么回事?你俩为什么凑得那么近?”
“陆老师说有个工作上的事要问我,酒吧太吵了,于是靠得近了些,这点是我不对,以后会注意和艺人保持距离的。”颜之回答。
希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越发锐利起来,“靠在怀里呢?”
颜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们的表情好像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在她来之前,陆斯年到底和他们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
颜之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慌乱。
她定了定神,随即抬起眸,直视希文的眼睛,“没有靠在怀里,是陆老师扶了我一把。”
希文抓住关键点,继续追问:“斯年为什么扶你?”
颜之将目光转到陆斯年身上,他和刚才一样,微微垂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猜不到陆斯年是怎么说的,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考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道:“我……我其实很想说我没走稳,这样可以解释为‘陆老师好心扶了我一把’。我想知道陆老师……是怎么解释的?”
“解释?斯年能怎么解释?”
一直一言不发的庄蓉突然开口,语带讥讽:“你故意借醉倒在斯年怀里,敢做不敢认?”
颜之脸色白了一分,紧张地捏紧了裙摆,声音有些颤抖,“陆老师……不,陆斯年是这么说的吗?”
庄蓉用力拍了拍桌子,站起来,走到颜之面前,声音大得快要震破她耳膜,“斯年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从来不会撒谎骗我!他事业还在上升期,你到底收了多少钱,为什么要联合狗仔陷害他?”
果然,她就不该对陆斯年心存幻想。
他是上升期艺人,出了丑闻,第一时间肯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要不怎么洗脑粉丝继续支持他?
颜之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到陆斯年面前。
“陆斯年,抬起头看我。”
她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陆斯年终于抬起头,眼眶微红,一双黑色眸子失去了焦距,仿佛一潭死水,静静地看着她。
颜之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所以,在你的解释里,我摔倒在你怀里,是借醉;凑近和你说话,也是我在勾.引你,是吗?”
陆斯年不敢看她,悄然移开了视线,慢慢点了点头,“事实如此。”
庄蓉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到后面,厉声质问道:“你还有什么解释?”
颜之轻笑,“既然你们都相信陆斯年的话,还让我解释什么?”
庄蓉冷嗤一声,“我查过了,你没什么背景,你一个小姑娘,不可能策划得这么天衣无缝,说吧,是哪家团队让你这么做的?”
原来找她来,根本不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是这个目的。
陆斯年自己做的事,惹出来的祸,他没有勇气承担,也不敢承担。
所以,得找个人背锅。
颜之看向希文,“文总,你也相信是我做的吗?”
希文的脸色神色复杂,盯着颜之半晌,慢慢从口中挤出几句话
“颜之,我们一起工作了快两年,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但是,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用?没有别人指使,你一个人肯定没办法策划那么大的事。”
这便是要割席了。
希文的态度即代表了公司的态度。
其实很好猜,如果颜之自己坐到希文那个位置,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员工,得罪陆斯年这个咖位的艺人。
但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是利益至上吗?
真相不重要吗?良心不重要吗?
半晌,颜之摇了摇头,忽然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想知道,也不愿相信,可事实不是陆斯年说得那样。是陆斯年一直骚扰我,是他在我要走的时候,强行把我拉到他怀里!是他故意凑到我耳边,说要让我慢慢发现他没那么坏!”
她每字每句,都是那样掷地有声。
“颜之!你说够了没有?”
陆斯年猛地抬起头瞪她,“这个时候你还是要污蔑我吗?我什么时候骚扰过你?”
“够了!别和她争辩了。”
庄蓉上前一步,挡在陆斯年前面,“要是颜小姐不愿意说出幕后之人,我们今天也没必要再谈下去。”
颜之的眼睛直直盯着陆斯年,“陆斯年,网上的人都说你是‘妈宝’,我还以为是诋毁你,看来都是真的,你就一辈子躲在妈妈后面吧!”
陆斯年气得脸都绿了,“你是不是疯了?”
还不等庄蓉开口,希文立即站了起来,“颜之!你乱说什么!”
庄蓉脸色煞白,没料到她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
既然问不出什么,庄蓉也不想再和颜之争辩,但是她居然敢联合别家团队,给自己的儿子下这么大的套,让他险些失去两个商务代言。
这口气,庄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到底是哪家团队害的斯年,后续还能再查,但是这个女人,必须立刻处理掉,免得后患无穷。
庄蓉走到希文身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语气亲昵,却透着一股阴森诡异,“我今天带斯年来呢,也做好了讨不回这个公道的准备。”
希文看着庄蓉,欲言又止。
庄蓉接着说:“文总是个明白人,我们几次合作也非常愉快,我当然是想这种合作关系可以长长久久,你说对吧?”
希文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当然,斯年这么敬业优秀的艺人,业内哪个公司不是抢着合作呢?”
“既然如此,那文总会给这位颜小姐发律师函的吧。”
庄蓉几乎是在威胁,“如果文总不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合作下去,你说对吧?”
颜之听得后背发凉,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她想过自己会被割席,公司会开除她,却不料庄蓉的目的是要告她。
想让她倾家荡产是吧?
坦白说,在公司的这两年里,希文对她一直都很不错。
她回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钱没经验没人脉,还得三天两头请假跑医院。希文却不在意这些,破例把她招了进来。
头一年,更是手把手地带她做了几个项目。
她才能这么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所以,她也并不想让希文难做。
如果这件事,开除她就能解决的话,她接受这个结果。
可如果闹到法庭上,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一时间,希文没说话,但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他拿出手机,给法务部发了信息。
二十分钟后,等那封律师函白纸黑字的摆在自己眼前。
颜之才真正觉得心里的那块巨石,正极速沉没到湖底,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鼻头的酸涩感也越来越强烈。
她坚持了这么久,掉头发做得每一个策划,加班到半夜的每一个身影,因为熬夜工作而心悸时吃的每一颗速效救心丸……
原来,她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是没有意义的。
人与人之间,感情是最不重要的,也是最容易被舍弃的。
希文慢慢站起来,将那封律师函拿到颜之面前,“你准备一下吧。”
颜之接过,现在再说什么话都没用。
她走到门口,打算离开。
庄蓉不知又被什么刺激到,把她叫住,“你不会以为闯了这么大的祸,可以走得这么干脆吧?”
颜之的手停在门把手上,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那庄女士还想我做什么呢?”
庄蓉眼中流露出得逞的笑容,“道歉,现在。”
颜之觉得她很可笑。
她不是很自信吗?等官司输了,自己再道歉也不迟吧。
非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庄蓉见颜之一动不动,脸色变得阴冷起来,“我不要官司输了之后,轻描淡写地在网上发个道歉声明,那样你不会改。我要你现在立刻,向我和斯年道歉。”
颜之望向陆斯年,“你呢?陆斯年,你想让我道歉吗?”
闻言,陆斯年仍旧站在庄蓉后面,沉默不语,不敢反对庄蓉的话。
片刻后,才道:“是你的错,你该道歉。”
颜之神色自若,表情看不出喜怒,冷不丁又看向希文,“你呢文总?你也要听我道歉吗?”
希文还未开口,似乎想站起来。
庄蓉怕他维护自己的员工,很快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按在座位上,“文总,我记得我们接下来的几个项目,大概是多少钱来着?”
希文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望着颜之,只说了两个字:“道歉。”
颜之笑了一下,“好啊,我可以道歉,如果我道歉的话,你们能不告我吗?”
庄蓉:“看你诚意吧,如果你的道歉让我满意的话,我考虑一下。”
颜之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慢慢弯下脊梁,对庄蓉和希文深深鞠了一躬。
庄蓉满意地笑了,“现在知道害怕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发律师函,还以为我在小打小闹呢?”
颜之直起身子,将打乱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我是要道歉,但是不是对着你们,而是我自己。”
说到这里,她直视希文,“文总给了我几个甜枣,我就替他卖命,为了写出让他满意的策划,我没日没夜的工作,熬到胃出血,熬到靠吃速效救心丸活命,”
“你……”
希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要向我自己道歉,恨我识人不清,我把大家想得都太有良心了,却没意识到,有些人根本没有这个东西。我曾经以为文总你有,原来不是,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那些我以为的良心,只是你为了让我为你卖命而给的甜头。”
希文听了,脸色比谁都难看,“颜之,我给你脸面了,你不要以为傍上了林琛,就可以得寸进尺!”
颜之看着他,“得寸进尺?你们几个人也好意思说这个词?究竟是谁黑白不分,是谁咄咄逼人,是谁在网上给我造黄谣,想让我有口难辩?”
庄蓉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明明就是你给斯年下套,勾引斯年,我们只是说出事实!”
“这么快就承认了,不怕我录音吗?”
颜之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冰凉,“陆斯年,最后劝你一句,做人要有担当,把那么多爱你、支持你的粉丝骗的团团转,你晚上睡得着吗?”
话音落下,颜之转身便走。
庄蓉忽然像疯了一样,想要冲到她面前,却被角落里的陆斯年拉住了。
颜之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对了文总,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和林琛,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文愣住,不就是因为顾忌林琛,他才一直忍让,还想着先把庄蓉和陆斯年安抚住,让他们不要再把这件事闹到法院,然后再去找颜之谈,收回这封律师函。
他也不想和林琛闹得太僵。
而现在,她既然和林琛没有关系,她还给公司惹了这么大的祸,那还有什么顾虑?
颜之将那封律师函装到自己的包里,随即走到工位上。
来之前,她就想过被开除的结果,所以也特意拿了几个袋子,方便把工位上的手办都收走。
这个地方,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同事们大都猜到了结果,望着她默默地收拾东西。
两位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有些看不下去,便主动说帮她一起。
希文见状,立马冲到他们面前,“谁都不许帮她!帮她的,和她一块滚!”
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到,两位同事立即退了回去。
希文盯着她的动作,大喝道:“自己不检点,给公司惹了这么大的祸!我不把你这些破烂砸了都算我有良心!你给我看清楚了,公司的东西,一张纸巾你都别想带走!”
颜之不想再辩解一句,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桌上放的东西太多,她拿得很吃力。
全部整理到袋子里之后,颜之走了两步,忽然有一个手办从包里滑落,掉到地板上。
颜之艰难蹲下,正要伸手捡起。
希文一脚踩了上去,将她珍藏已久的蜘蛛侠踩了个稀碎。
颜之凝聚了整日的勇气,在此刻尽数消散。
她的人格和尊严,被这群上位者反复碾压。
刀架在她脖子上,落下,不带任何迟疑。
颜之终于忍不住,泪水从眼眶内涌出。
她感觉到自己像被禁锢在原地,想动,却一点都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声渐近,最后顿住,有人拉开了希文,站在她面前。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对她说:“颜之,站起来。”
颜之抬起头,和林琛目光相触。
他垂下眸看着她,漆黑瞳仁透着星光,澄澈空灵。
林琛扶着她慢慢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颜之的心里忽然升腾出一股热流,眼圈一红,泪水又快要落下。
林琛将右手放到她的肩上,轻轻安抚着。
他说:“不要怕颜之,往前走,别回头,我会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
谢谢宝子们这段时间的支持和包容,写这本的时候状态的确算不上太好,工作也比较忙,耽误了大家的看文时间,感谢谅解和包容。
下一章开始入V,下一次更新19号20-21点,这两天我会疯狂码字,争取多更字数,再次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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