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旋即程照灼又笑弯了眼,“程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褚府重建的费用我一力承担。在建好之前,还请几位在我那暂住几日吧。”
褚岑刚想张嘴说话的时候肩膀一重,谢云祁的胳膊方才给了她一个力,紧跟着对方身体轻晃,好像要站不稳了似的。
褚岑随口问:“你怎么了?”
谢云祁黑睫低垂,声音很轻地说:“我手有些疼,你能帮我看看吗?”
场上两人:???
程照灼瞳孔微缩,跟见鬼了似的盯着谢云祁。
褚岑的反应和他一样,一时被这话吓的反应不过来,愣愣道:“哦、哦好。”
谢云祁举起双臂,刚才被灼伤的地方已经生成了密密麻麻的水疱,底部呈红色,是那种戳开里面必然会流出清澈、粘稠的液体。
再配上他被烫得千疮百孔的衣摆,当真是可怜巴巴的。
褚岑细细一看,这伤的位置......不是刚抱她的位置吗?
回想起那阵火海冰川,大抵不是幻觉,而是她真实的体温。
都这样了谢云祁都没把她扔下,那火又怪异的很,若是自己真在里面躺到清醒可能早就死无全尸了。
思及此,褚岑决定先原谅谢云祁一刻钟的时间,不与他计较捅刀子的事。
褚岑想清楚后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直勾勾的桃花眼。
“要不我带你去医馆?”
褚岑也就是客套着说说,这可是谢云祁,命门狐尾受刀伤都不形于色,区区烫伤怎么可能真要大惊小怪地去医馆?
谁料谢云祁听了后小幅度地点头,摆的一副弱者姿态:“麻烦褚小姐了。”
“......”褚岑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病都是母亲阿姐请郎中上门的,她哪知道医馆在哪?
大概是见褚岑沉默的有些久,谢云祁慢慢道:“听闻不远处就有家常氏医馆,专治烫伤。”
褚岑眺望远方,果不其然有一块常氏牌匾。
为掩尴尬,她轻咳两声嘴硬:“我记着呢,就是一时迷失方向了……而已。”
褚岑转移视线本领飞快,立马反问:“你不应该从未出宫吗,为什么这么了解?”
谢云祁和褚岑并肩离去,边走还边解释:“只是曾听宫女提过一嘴罢了。”
程照灼从看到谢云祁示弱,再到三两句骗走了褚岑,被他这一套连招惊的目瞪口呆。
高手啊。
他慢悠悠地回了家,褚月端坐大厅,见只他一人便问:“小妹呢,你不是说要把她带回来吗?”
程照灼挑眉无辜摊手,还特意卖关子:“半只脚快迈入我程府大门了,结果脚又收回去了。”
程照灼丹凤眼里闪着兴味,话都聚在嗓子眼,就等褚月一句问话然后全盘托出。
他就想知道平日里沉稳端庄的褚家嫡女在听闻自己妹妹下落不明时是何等焦急模样?
岂料褚月只是浅啜口茶,嗯了声,没了下文。
程照灼等了半晌,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收回去?”
“小妹做事自有分寸,知晓我与爹娘在此处早晚归来,我只需再等一会即可。”
“……你小妹跟野男人跑了。”
茶杯破裂声响起。
常氏医馆。
从业十余年的老医师从未见过因为此等小伤就神色隐忍,好似在经历断臂剜心般痛楚似的男人。
是的,这还是个男人!
老医师无语凝噎,手持银针正准备戳开较大的水疱引流,针尖还没碰到谢云祁就轻声请求:“褚小姐,能请你捂住我的眼睛吗?”
今天晚上的谢云祁是不是吃错药了?
褚岑一边腹诽一边面无表情地去捂眼。
谢云祁的黑睫在褚岑掌心快速扇动,惹得她一阵发痒,心里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
女孩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眼皮之上,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其他感官的感受更加清晰。
谢云祁悄悄用灵力抑制痛感,在心里思索平时看到的受伤的人是什么语气、什么表情。
老医师见状扯扯嘴角打趣:“哈哈,公子的痛觉可真是敏感啊。”
谢云祁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歉意::“只是从未受过伤,不晓得处理伤处时痛不痛,失态了。”
从未受过伤却因为救她受了伤,这是在点她呢。
隔壁孩童被空气里的草药味熏得哇哇大哭,孩童娘亲安抚道:“囡囡不怕囡囡不怕,换完药娘亲带你买糖葫芦可好?”
孩童一听,抹去面颊上的泪,抽噎道:“当真吗娘亲?”
“娘亲何时骗你呀?”
褚岑悟了:“我也去给你买个糖葫芦当赔罪?”
“......你把我当孩子哄吗?”
褚岑:“糖葫芦哄不好你吗?那你想要什么?褚家今日被烧光了,你想要什么去找那个程什么的吧。”
反正他是纵火犯,这都是他该赔的。
老医师眼疾手快地用盐水给伤口清洗了一番,再缠好油质纱布,全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纱布一包好褚岑就立马松开了手,下意识朝门口靠近,一副急于归家的模样。
谢云祁的桃花眼因突见光明而被刺激出一层水雾,诚恳地看着老医师:“请问先生,这伤可有忌口?有何需要我注意的?”
有啥好忌口的,这么点小伤不过半月就恢复如初了。
老医师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挂的却是医者仁心,拿出万能回复:“哎呀你这伤啊,忌辛辣、重盐重油,沐浴也要格外注意不要让水与伤口接触。”
嗯,这么说就没问题了,显得老夫细心,医术也很是高明。
听完医嘱后二人便起身出门,药钱是褚岑掏遍身上所有口袋付的。
不出门的她能在身上掏出这些银子已然是个奇迹了。
刚出门口褚岑就迫不及待道:“国师大人,咱们不同路,我就不送你了。”
褚岑刚迈出第一步,背后就传来幽幽的嗓音:“忌重盐……”
跟我有什么关系。褚岑步伐不停,甚至隐隐有加快的迹象。
身后音量变大:“从未受过伤……”
……愧疚致使褚岑停下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扭头,两手一摊,意思很明显。
没钱买糖葫芦。
谢云祁两步追上了褚岑,解释:“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跟着你,只是我从未离过宫,不知晓皇宫怎么走。而且秦王极爱重口味的膳食,我虽贵为国师,但本质还是异兽,为我单做膳食实在不可能。况且与你相同,我也身无分文,驿站更是住不得。”
一二三条理由给他全部列完了,褚岑还能说什么?
哦!有了!
她瘪瘪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但眼里的笑是怎么也藏不住:“你知道的,我家也刚被烧完,我自己都要憋屈地寄人篱下呢,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主人家再多收留一个你呢?”
谢云祁垂眸,掩去眼底的得逞,面上却挂着失落:“若是那只死鸟同意就好了。”
褚岑见状愈发觉得这个说辞完美,附和点头:“嗯嗯,若是同意就好了。”
“那褚小姐可否带我一同回去?总得问问,万一对方善心大发便同意了呢。”
……失策。
见褚岑沉默不语,谢云祁轻轻叹气:“罢了,今日已经很麻烦你了,卑田院总会给我一席之地。就此别过。”
卑田院是京都的乞丐区,一想到风清霁月的谢云祁沦落至此,褚岑心里……好吧挺爽的。
一刻钟时间到了,她可以恨谢云祁了。
但对方总归今日救了她,若真打发对方去了卑田院她不得被京都人指着脊梁骨骂死。
哪怕她不出褚府,烂菜烂叶都得甩过院墙砸她头上。
真是服了他了,姿态摆那么低,搞得她拒绝都不好意思。
眼见谢云祁就要转身走,褚岑别扭开口:“我看你卑田院也不会走。先说好啊,我不会帮你说话的。”
谢云祁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褚岑。
以火鸟那性子,看热闹的事他是不会错过的。
两人刚踏入正厅就看到坐在主位上昏昏欲睡的程照灼和次位上面色不善的褚月。
褚月盯着谢云祁,面色沉如黑水,指尖发白,捏紧了茶杯,还好程照灼有先见之明,方才已经给她换了个杯壁厚的。
这才避免了第二个的牺牲。
褚岑一见到阿姐便欢欢喜喜地坐在她身侧,也是这时褚月的面色才好看起来。
程照灼在迷蒙间闻到熟悉的狐狸味,蹭地一下就睁开了眼,饶有兴致地朝谢云祁挑眉。
谢云祁一副谦卑神色,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气度不凡,好似他才是这家的主人。
“今晚多有叨扰,只是在下身无分文,故来请求程公子收留一段时日。”
若不是顾忌场上还有两位姑娘,程照灼真想绕着圈问谢云祁:“你在装什么?”
但他还是有公子包袱的,于是询问:“哦?若是人人都来我程府求一句,那我程府不就变成卑田院了?”
谢云祁额头青筋猛的跳了下,很想给他一尾巴。
“程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天人之姿,风度不凡。定不忍看在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谢云祁每夸一句程照灼下巴就抬一分,直把他给夸爽了。
“住下住下,我允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褚月:野男人
褚岑:好想阿姐
程照灼:让我看看这狐狸怎么演
谢云祁: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