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公主有这么可怕吗?都把人吓晕过去了?”
“这女孩胆也忒小,我们都还没说话呢。”
秦岭南额角狠抽,对着她们大喊:“一帮蠢货!喊人去啊!”
人群迅速散尽,最后只剩下秦岭南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褚岑脸色,却见对方脸色变戏法似的红润了起来。
冉与披着褚岑的壳子,柔柔弱弱地开口:“参见公主,我已无碍。”
【嚯,不愧是丞相府小姐,这皮肉就是嫩啊。】
【就是可惜这壳子不是男的,否则那才叫一个爽。】
脑海里响起属于冉与猥|琐又露骨的声音,听的褚岑一阵恶寒,感觉自己浑身都脏了。
冉与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体就在他身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听到他的心声所以才这般放肆。
秦岭南被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拉开三米远:“无碍便好。你是谁家的?人在猎场为何不骑马?”
“小女子名曰褚岑,是褚家二小姐。”
【对了,是不是说褚夫人是大美人来着?】
狗东西!!
更加不堪入耳的话语不断传入褚岑脑海,如风吹火点般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但她又必须得冷静。
她就不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能让人鸠占鹊巢占得如此理所当然的秘法。
褚岑闭眼,深深的吐了两口浊气,再度睁眼时看到对方灵魂顶上有根白线,就像傀儡一样。
她捏住那根白线,视线瞬变,秦岭南微惊的表情浮现在眼前。
褚岑听到她说:“你开什么玩笑,褚家二小姐?京都还有第二个褚家吗?”
褚岑很想说我不是,但冉与也不是好惹的,一句话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反应过来,换魂咒语再度念起。
哪怕冉与又归实体也难掩他心中震撼:为什么褚岑的灵魂还存在?虽然这秘法叫换魂术,但若是灵魂没有栖息之所,不应该很快消散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冉与脑内风暴,面上还要扯出个敷衍的笑回应秦岭南:“启禀公主,是褚丞相的褚。”
秦岭南瞪大眼珠子,再度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褚岑,这才把那些不好的印象通通甩掉,旋即又想到褚月落落大方的模样,再看看面前一副小家子气的样。
就是这么个玩意抢了她的天马?这一瞬间,秦岭南觉得珍贵的天马都俗气了。
她感叹:“褚家风水当真养人啊。”
冉与不知道褚岑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依旧开口了,声音极轻,“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手脚,否则别怪我用你的身体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自以为的威胁,殊不知在褚岑耳中如幼儿抓挠般无所谓。
冉与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换魂术需要灵力,而自己只是肉体凡胎一具,所以他只会比她自己更在意这具肉|体的健康。
褚岑捏住白线,没有丝毫犹豫地抡起胳膊就往树上撞,粗糙树皮轻易划破娇嫩皮肤,顿时破了大片的皮,血缓慢渗出,但褚岑丝毫不觉疼痛,盯着伤口看了片刻,忽的笑了。
下一秒冉与重回体内,被胳膊上的疼痛扯得吸了口气,刚想破口大骂时想起自己的身份只能憋屈地住了嘴。
贱女人!他一定要让褚岑的灵魂碎得无比惨烈!
鼓声阵阵响起,昭示大典正式开始了。
秦岭南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的骄纵,“你既是褚家二小姐,那便跟着我一同去大典吧。”
两人刚一进场便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遍寻林间无果而归的褚月看到露出全貌的褚岑心下一惊,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冉与则是一入场就看到了端坐上方的谢云祁,自己肉|体爆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后者察觉到“褚岑”视线,仿佛无意间地对上,吓得冉与下意识抖了抖。
谢云祁严严实实地裹着狼裘,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氤氲的热气遮挡了他淡然的眉眼,肤色白到几乎透明的地步,气质绝尘,清风霁月,根本看不出半个时辰前还沾了血腥。
秦岭南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嗤笑道:果真胆小如鼠。
于是下一秒,秦岭南的战书下达:“父皇,我要与褚家二小姐比一场人马靶!若是她输了,我便要她的天马!”
冉与慌了,他哪敢向秦岭南射箭啊?这可是秦王的掌上明珠。而且他能不知道秦岭南力大无穷的传闻?真让他比完一场,背骨都要被射裂吧?
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云祁截胡,他浅啜口浓茶,嗓音低哑却足以传遍偌大的场地:“若是公主输了呢?”
“那便把本公主庭院里的玉观音送给她!”
场下一阵惊叹,京都人都知道公主庭院处立了尊玉石打的观世音菩萨,高三丈,宽两丈,价值不可估量!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冉与再推脱反而败坏褚相的名声,显得小家子气——这是在逼冉与接战。
就在他犹豫之时,褚岑直接夺走了身体控制权,等冉与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背着靶子坐在了马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故意的!你别忘了,这可是你的身体。”
褚岑笑的幸灾乐祸:“且不论现在身体的控制权是你,我有办法和你灵魂互换,可你呢?哎呀,好生无奈。”
谢云祁奉秦王之命来督查这场比赛,举起鼓槌敲了一声,沉闷的鼓声传遍角落,也是在告知大家——这场比赛正式开始。
冉与心乱如麻,冉遗鱼一族天生方向感就差,更何况这具新身体他尚未完全适应,两者一结合,导致他连马头方向都控制不住。
马蹄声杂乱,冉与心慌至极,被马带着到处跑,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只能面色苍白地紧握着缰绳,连弓都腾不出手碰。
秦岭南面容轻松,自在地颠了颠弓后直接拉满。
锐利寒光正对准冉与,这一瞬间他仿佛就是林间奔跑的野兽,四面八方的嘲弄视线更是快要将他灼穿。
他低声道:“是我低估你了。”眼中决绝划过,他举箭作势就要往大腿上捅。
冉与就不信,娇滴滴的相府千金真能接受旁人在自己肉|体上留下伤疤?
然而直到剧烈的疼痛席卷,素白罗裙被洇湿出一大片血色,褚岑都像旁观者一样冷漠。
实际上,冉与眼中的世界和褚岑并不相同,就比如现在,褚岑能看到有丝丝白气从自己脖子、胳膊、大腿的伤处飘出。
古籍上说:“灵肉本一体,若想剔出灵魂必得承受撕裂之刑。”
褚岑的症状高度吻合,况且她一开始就注意到脖子冒出的缕缕白气,于是她便大胆猜测那白气就是漏出的灵魂。
比方说她的身体是器皿,灵魂是盛在器皿里的水,伤疤就是器皿上的裂缝。
水从裂缝里慢慢流,等到水流光了,她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方法很慢,等到水流完,器皿上也满是伤痕了。
到底是她的身体,多少还是心疼的,但她不能显露出来,否则就落入下风了。
这是场心理战。
冉与大脑阵阵嗡鸣,心中一片绝望,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半,背后的靶子已经中了两箭,脊骨处已然传来钝钝的疼,可除了骑马带来的头晕目眩以外他依旧掌握不到技巧。
冉与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我承受的痛苦,你要受千倍万倍。”
下一秒冉与就感受到了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痛苦,浑身都像有蚂蚁在啃食,挠不到抓不着,比箭矢入肉还要疼痛千万倍。
褚岑重回身体,眼中笑意盈盈,浑身的轻快,她挥舞缰绳,将核心集中于下盘,稳稳地跑动了起来。
随风舞动的发丝张扬,杏眼里盛的是稳操胜券,那双纤细的手臂竟轻松把大弓拉满,银白弓箭不过呼吸间便正中靶子中心。
“好!!”
场下人被这漂亮的一箭晃了眼,忍不住就站起身喝彩。
秦岭南:???
时间不给她疑惑的机会,自己背上转眼又中两箭,还全都正中靶心,而此时距离时间结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
她本以为胜券在握,可对方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箭技与骑术瞬间便登峰造神了一般。
难道说对方是在扮猪吃虎,故意让她三箭好让自己沾沾自喜放松警惕,等到最后关头再击破她的心底防线再让全京都人看她笑话?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岭南眼中闪过寒芒,神色已然彻底冷了。
她本不想认真,但对方算计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了,若是不做出点回应岂不是顺了她的意?
于是褚岑便感觉到秦岭南最后一箭的准心不再是自己背后的靶子了,而是她身下骑的马。
马体型大,自然是比靶子更好射中的。
只要马发了狂,她慌乱下摔断条腿,或是被马踩死那也是正常的。
褚岑能感受到的场下的围观者自然也能。
场外的褚月秀眉紧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紧张的局势,额头上都沁满了汗。
褚岑像是感知到一般,扭头正对上她的视线,女孩笑颜明媚,丝毫不见紧张惊慌,只有自信。
褚月突然安心了。
是了,她可是褚岑,是她最优秀的妹妹啊。
秦岭南的狠心显然把这场比赛推上了巅峰,一个个站起来翘首以盼,更有甚者下场将比赛场地围成一圈。
“信我。”褚岑轻抚马头,抚去了他的焦躁,轻声道:“朝人多的地方跑,跑的越快越好。”
秦岭南举起弓正准备往马的身上射,可马还没中箭就似发了狂般的跑,又懂事地没有冲出场地,只在人群前跑。
马身与人群混为一体,晃瞎了她的眼。
谢云祁见状,那双向来平静的桃花眼里此刻也染上笑意,喃喃道:“真是个聪明姑娘。”
秦岭南的箭术本就算不上高明,达不到百发百中的地步,这马一跑,若是她失手射中了围观的群众那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观众见秦岭南拉满弓箭却不敢放手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女孩的计策,纷纷赞叹不已。
“真是妙极!竟然想到让我们给她当靶子!”
“这究竟是谁家千金,如此聪慧,怎从未听闻过!”
“我看这姑娘衣着朴素淡雅,腰间也无玉牌,莫不是京郊外的哪名权贵?”
谢云祁正色盯着马上的倩影出神,下一瞬,一块小石子从脖颈处划过。
伤痕长度,位置,如此熟悉。
像是为了复仇挠人的小猫,也像往湖水里丢入的象征暗号的石子。
谢云祁悄无声息地离了人群,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一: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英鞮(音低)之山,上多漆木,下多金玉,鸟兽尽白,涴(音渊)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眛,可以御凶。——《观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