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夸了一句,爹就要给自己买,连忙推辞。
沈老二却格外坚决,安抚道,庄稼人不会嫌牛多的。
沈老爷子思索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老哥,这两头牛我们都要了,您看还能不能再少点?”
老汉犹豫了好一会儿,道:“看你们面善,最多再少一两银子,但你们得答应我在小牛成年前不会将他们分开转卖。”
“好,成交。”沈老爷子爽快说道。
沈老爷子将事先准备好的十五两的银子从最里侧的衣襟里掏了出来,“老二,这省下的一两就算给你们吧,家里本来也是准备着十五两买牛。”
沈老二点头同意,从腰带内侧掏出一个钱袋,数了九两银子递给沈老爷子。
出门时,姜氏特意多拿了点银子给沈老二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嘱咐了必须要买的东西,其他的让沈老二看着买。
姜氏还悄悄把沈老二拉到一侧低声叮嘱:三郎第一次去宁水镇,若是有看上的东西,合适就给他买,这孩子太懂事了点,从来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向父母哭闹要东西。
沈逸看上了小牛。
沈老二就觉得挺合适的,买。
这并不是溺爱,沈老二真心觉得合适。家里田地多,两头牛轮换着休息,效率更高;此外,小牛长得快,过两年就可以拉牛车,家里用牛车用得最多的就是二房,自己出钱买的牛,也不惹其他房不快。
当然,最终要的是儿子喜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汉接过银子,专门借了杆称银子的小秤,确认钱数对得上,就把拴着牛的绳子交给了沈老爷子。
到这一步,交易还没有结束。
还得给牛上红契。
耕牛在农耕社会是一项重要的资源,甚至有时候牛命要比人命要值钱得多。
古代买卖耕牛很复杂,朝廷规定耕牛不允许私自宰杀,否则要挨板子;若是病死或者老死要先上报官府,才能自行处置,但牛角、牛皮这些必须要上交官府,作为一种战略物资储备。
“买卖达成,事事顺遂。”老汉高声喊了一句祝语,让周围人都能听到,才对沈老爷子说道,“集市边上有个官府专门盖印处,我带你们去给牛上个红契,这红契要八十文,你们先准备好。”
沈逸他们跟着老汉来到集市边上的一个小木屋,猜想这里可能是官府设的办事处,专门给牛上红契盖印的,省得有人来回跑。
果然,那老汉跟其中一个官吏说了什么,就被带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喊沈逸他们进去,“老哥,进来一下,你们也要按个手印。”
沈逸跟着他们进了木屋,里面摆着一张案几,一名书吏正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沈逸凑上前去看,只见红契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红纸,而是一张寻常的白纸。
纸上写明了买卖牛的时间、地点和经过,还有买方和卖方的名字,书吏写完,让两人来按手印。
沈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询问书吏,能否将两只牛的买卖分开,大牛签他的名字,小牛签沈老二的。
说罢,又给书吏塞了几枚铜钱。
书吏脾气还算好,理解沈老爷子的顾虑,收了钱又重新起草两份,分别让三人按手印,再盖上官府专门的印章,契约就生效了。
签好红契,老汉就揣好银子告辞。
听沈老二说想带沈逸去宁水镇城里逛逛,沈老爷子没有同去,只说牵了牛去牛车那里等他们。
“老哥,你买了牛,要不要再买个车驾?”一个中介模样的人叫住了沈老爷子,极力推销。
沈老爷子却摇头拒绝,篾匠和木匠有些共通之处,他有工具,也会点木匠的手艺,可以自己做一辆。
那人只好失望离去。
宁水镇由于地势平坦,临近祁水,接通长江,水上交通十分便利,不仅是临祁县的行政中心,也是颖昌府的行政中心,比其他城镇繁华得多。
临祁县读书人的县试和府试都在这里考。
沈逸跟着沈老二进了内城,今天正好赶上一个月一次的大集,即使已经过了早市,依然人流拥挤。
街上热闹非凡,青石板铺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上面的招牌旗子迎风飞扬。
酒楼、食肆、药铺、茶肆、布庄等等,都汇聚在东市,各种小店铺或小摊贩也沿街摆开,小贩的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
店铺虽多,街边的道路却十分宽敞,大路中间车马和行人川流不息。
沈逸将宁水镇与芙蓉镇做了比较,只能说,宁水镇不愧为府城,格外繁华。
沈逸跟着沈老二穿过街道,路过卖菜的区域,这里临近南街,商铺少,都是些摆摊的商贩,穿着较为普通,摊子卖的东西价格也实惠,来往的人也更多些。
人多,卖小吃的摊子也格外多,卖包子的摊主卖力地吆喝,卖馄饨的摊子上也都坐满了人,煮馄饨的小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
还有一些小摊贩上卖胭脂水粉、香料、首饰等,每从小摊前路过的人,都会被摊主吆喝几声。
沈老二路过一个首饰摊子,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
沈逸疑惑,抬头看向沈老二,“爹,怎么不走了?娘不是让咱们买些针线回去吗?”
沈老二没有多言,只是拿起首饰摊上的一根簪子细细打量。
摊主见生意来了,热情的招呼道,“这位相公都看看吧,我这儿各种造型的簪子都有,都是最时兴的样式,买来送给你家娘子最合适不过了。”
沈老二看中的簪子是一根精致的木簪,造型十分独特优美,上面还雕刻了祥云,应了芸娘的字。
“这个多少钱?”沈老二面色平静地问道。
“这个簪子可是最时兴的样式,很多娘子都喜欢呢,我看相公你诚心买,就收你个十五文吧。”摊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把簪子吹得天花乱坠。
沈老二干脆地从袖子里掏出十五文,递给摊主。
沈逸发现自家老爹好像有许多放钱的地方,这里庄稼汉子都不时兴戴荷包,银子大多放在衣襟内,或放腰带内侧,散钱铜板则放在里衣袖子的口袋里。
沈老二不光有这几个放钱的地方,姜氏还给他单独缝制了一个钱袋,被他放在腰带内侧。
生意做成,摊主笑得更开心,又捡了些夫妻恩爱、孩子有出息之类的好话说。
让沈老二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针线摊子还要在往前走,沈逸跟在沈老二身后,目不暇接地看着各种小摊店铺,偶尔还会停下来问问价。
一些摊子上,农户会把自家中的蔬菜和鸡蛋拿来卖,价格要比芙蓉镇的高上一两文。
但像香料、首饰、针线这些手工制作的东西,则会比芙蓉镇卖的便宜几分。
沈逸还注意到有人卖藻豆,可以洗澡用,价格低廉,购买者大多是穿着粗布短衫的普通百姓。
在东市东侧,有专门的商铺卖香皂,雕刻着精美图案,购买者大多是有钱人家派来的下人。
一对穿着还算不错的母女正在小摊贩前挑拣藻豆,那女儿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娘,我不要用这些破玩意,我想用香皂,隔壁家的阿丽就有一块。”
那母亲也无奈,“香皂价格多贵,一块就要五百文钱,能买几麻袋藻豆了。”
沈逸听到后,眼睛一亮,是了,他怎么没想到!
之前总是简单的认为,香皂肥皂这些东西被官员大户垄断经营,专铺专卖。
既然是专卖店,那走的必然是高端路线,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用得起的。
那自己可以制作一些介于藻豆和香皂之间的粗制肥皂,走中端路线,说不定也有市场。
说干就干,沈逸回忆着制作肥皂所需的材料,草木灰,这个不用买,田里随便割点茅草烧制就成,还有石灰和猪油需要他买。
幸亏今天出门带上了自己的私房钱,沈逸抄了几个月的书,手里也有几两银子可以使。
沈逸陪沈老二买完娘亲需要的针线,又去杂货店里买点豆腐要用到的寒山石。
他提出还要买石灰时,沈老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沈逸只说自己从书里看到一个工艺,制作出来的东西和香皂有点像,想试试能不能复刻出来,并掏出了自己攒的钱来买。
沈老二只当他这个年纪孩子好奇心重,也随他去,沈逸要买猪油,沈老二就带他去了肉贩子那,买了几公斤的板油,那商贩见他们买得多,还便宜了几文。
沈老二本想帮儿子付钱,奈何儿子态度坚决地要自己付,也由着他。
采购完东西,回到外城停牛车的地方,沈老爷子见他们买那么多猪板油,也只当碰上了价格实惠的,没多问,帮忙收好东西就开始折返回家。
新买的小牛和母牛拴在牛车后面,走到一半,小牛走不动,沈家人就把小牛赶上牛车,速度反而快了许多。
刚转进村子,村口的人见到沈家买牛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沈老叔倒是干脆,在春耕前买了头耕牛。不过为啥还买了头小的,这么小,春耕也就出不上什么力。”
“牛都长得快,明年或后年就能出栏了,能租借牛的人家又多了一户。”
“这是好事,我家什么时候也能买头牛。”
“也就想想吧,牛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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