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等待新任务

又一次,空地人的问题和争论声充斥了这个地方,但是托马斯却离开了。他需要空间,并且知道那间浴室是他唯一可以逃避人群的地方。所以他没去男孩们的宿舍,而是去了那间先是特蕾莎,后来是阿瑞斯用过的房间。他的身体往后斜靠在水池边上,抱着双臂,瞪着地面。幸运的是,没有人跟着他过来。

他不知道如何开始处理那些信息: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散发着死亡和腐烂的臭气,然后在几分钟内就完全消失了。一个陌生人——还有他的桌子——突然凭空出现,还带着一道不可思议的屏障保护自己,然后都消失了。

而这些到目前为止还完全不值得他们忧虑,现在很清楚,来自迷宫的解救就是一个假象。但是那些被灾难总部利用,将空地人从创造者的房间里拉出来,把他们放上那辆巴士,带到这里来的人们又是谁呢?那些人知道他们将会被杀死吗?他们是不是真的被杀死了呢?鼠人说过不要相信他们的眼睛和他们的头脑,那他们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最最糟糕的,还是他们得了闪焰症,必须通过实验才能得到解药这种事……

托马斯紧紧闭上双眼,刮擦着额头。特蕾莎已经从他身边被带走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有家人,次日早上,他们就将要开始某个被叫作第二阶段的荒谬的行动,光是听名字就知道那只会比迷宫还要糟糕。外面那些疯狂的人——那些眩疯病人,该怎么对付他们?他突然想起了查克,如果他在那里的话又会说些什么呢?

可能是某句简单的话,比如像“这也太糟了”之类的。

你说得对,查克,托马斯心里想着,整个世界都糟透了!

就在几天之前,他目睹自己的朋友被刀刺中了心脏;可怜的查克死在了托马斯的怀里。而现在托马斯却忍不住想到,即使那样死去很可怕,对查克来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跟前方等着他们的事比起来,也许死亡要好得多,他的思绪又转回到他脖子上的那个文身上面……

“伙计,还要等多久才能下任务?”是民浩的声音。

托马斯抬起头来,看见他站在浴室的门口。“我受不了那里了,每个人都在和其他人说着话,就像一群婴儿似的。随他们去说想说的吧,我们全都知道我们将要做什么事。”

民浩向他走过去,肩膀斜靠在墙上。“你不是开心先生吗?瞧,哥们儿,外面那些人都和你一样的勇敢。我们中每一个留到最后的人都会穿过那道……不管他把那东西叫作什么……就在明天早上,谁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想要扯开嗓门大声疾呼呢?”

托马斯转动了一下眼珠。“我从没说过我比任何人都勇敢,我只是厌倦了听大家的声音,包括你的。”

民浩挖苦道:“榆木疙瘩脑袋,当你努力显得刻薄的时候,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谢谢。”托马斯停顿了一下,说,“平面穿越器。”

“啊?”

“这就是那个穿白西装的人对那东西的称呼,一架平面穿越器。”

“哦,是的,一定是某种门之类的东西。”

托马斯抬头看着他。“我也是这么想的,某种像悬崖一样的东西。它是平的,而且会把你运送到某个地方。平面穿越器。”

“你真是个天才。”

这时候纽特走了进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民浩伸出手拍了一下托马斯的肩膀。“我们不是在开玩笑,托马斯刚才正在抱怨他的人生,希望他能够回到他妈妈的肚子里去。”

“汤米,”纽特看起来并没有被逗乐,说,“你经历过那场痛变,恢复了一些记忆,你还记得多少事情呢?”

托马斯一直都在想这些事,已经想过很多了。在被鬼火兽蜇伤以后恢复的记忆大部分又变得模糊了。“我不知道。我没法真正地想起外面那个现实世界里的情景,也想不起跟那些我帮助过的迷宫设计者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大部分的记忆不是变模糊了就是彻底消失了。我做过几个奇怪的梦,但是那些都没什么帮助。”

然后他们开始讨论起他们从那个奇怪的来访者那里听到的一些事情,有关太阳耀斑和那种疾病,以及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在接受测试时是多么不一样。讨论了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整个讨论中都掺杂着他们对据说已经感染上的那种病毒的无言恐惧,他们最终陷入沉默。

“呃,我们总得弄清楚一些事情,”纽特说,“我需要有人帮我确定那些食物在我们明天离开之前不会消失,某种感觉告诉我,我们会需要那些食物的。”

托马斯甚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说得对,大家是不是还在外面吃东西呢?”

纽特摇摇头。“没有,弗莱潘负责管理。那家伙把食物当成宗教——我想他一定很高兴又可以掌管某样东西了。但是我怕人们可能会变得恐慌,不管怎样都要去吃。”

“哦,得了吧。”民浩说,“到目前为止我们这些能活着来到这儿的人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所有的傻子到现在都死光了。”他说这话时看了眼一旁的托马斯,好像在担心托马斯会认为他把查克也包含在那个评价里面一样,甚至可能还包括特蕾莎。

“也许吧,”纽特回答,“希望如此。不管怎样,我在想我们需要有组织性,一起努力让情况好转起来,就像我们在林间空地里做的那样。前面这几天情况一直不太乐观,每个人都在呻吟着、抱怨着,毫无组织,毫无计划,我都快被逼成神经病了。”

“你希望我们做什么?”民浩问,“排成排,做俯卧撑吗?我们被困在这个愚蠢的三室囚牢里。”

纽特把手在空中一挥,就好像民浩说的话是蚊虫一样。“不管怎么样,我只是说,明天,情况显然将要发生变化,而我们要准备好面对它。”

尽管说了那么多,托马斯觉得纽特还是没能说明白他的意思。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纽特停了下来,看了眼托马斯,然后又看看民浩。“当明天到来的时候,我们需要确保我们有一个坚定的领袖,大家对那个负责人不能有任何怀疑。”

“这是你说过的话里面最没用的一句。”民浩说,“你是领袖,你知道的,我们全都知道这一点。”

纽特固执地摇了摇头。“饥饿让你忘记那些文身了吗?你以为它们只是装饰而已吗?”

“哦,得了吧,”民浩反驳道,“你还真以为它有什么含义吗?他们只是在耍我们罢了!”

纽特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民浩身边,拉开他的衬衣露出那里的文身。托马斯不用去看——他记得,那文身标记着民浩是领袖。

民浩耸耸肩摆脱纽特的手,又开始大声嚷嚷着那些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冷嘲热讽的话,但是托马斯已经顾不上理会他,他的心跳节奏开始变成一系列急速的几乎是痛苦的怦怦声,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自己脖子上文着的那些字。

上面说他将要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