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树妖也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吗?
见少年实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黎栀心头的恐惧与警惕稍稍散了些,“既然你说过不会害我,那你得说到做到。”
闻寂乃天之骄子,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只能待在一棵树上,别的哪里都去不了。
他需要这位黎二小姐松口让他留在肆月轩,当然,他也没有害人的心思,闻寂道:“若我要对你动手,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黎栀心绪复杂地回了屋,院子里有一个大树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可任谁都不会安心住下。但是,她又不能强迫大树妖离开肆月轩,毕竟,在她没回府前,大树妖就在肆月轩住下了,还有整整百年的树龄。
把那棵白流苏树连根拔起,也不合适,那和拆别人的家没什么区别。
谷雨催道:“小姐,您想什么呢,该歇息了。”
“好。”黎栀回过神,点了点头,突然又道:“谷雨姐姐,把窗关上吧。”
今天夜里起风了,风势还不小,谷雨关了窗,往回走,“小姐,您可是冷了,要不我再给您拿床被子? ”
“不用。”冷倒是不冷,黎栀提防的,是外面的那个大树妖罢了。
第二日去给沈氏请安的时候,路过白流苏树边,黎栀看了一眼,虽树上空无一人,但她还是加快脚步匆匆往外走。
昨个黎栀才拒绝过换院子的提议,因此,到了福安院,她并没有提及此事,不然,黎蝉肯定又要说些“把锦宁轩还给她”之类的话。
锦宁轩好归好,但沈氏说过让黎栀把黎蝉当成大姐姐看待,所以,她不能住进去。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能看到鬼魂,按照鬼差大人所说,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需要她自己化解。
也就是说,往后黎栀会经常见鬼,她不能见到一个,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用过早膳,黎蝉留在府里,沈氏带着黎栀去了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是黎栀的外祖家,府里的人也都盼着见黎栀一面。
黎蝉的舅舅上值去了,府里只有舅母柳氏、表哥沈鹤年和小表妹沈秋秋。
柳氏拉着黎栀说了好大一会儿话,然后把相处的机会留给了小辈们,让沈鹤年和沈秋秋带着黎栀在府里逛一逛。
还没逛完院子,黎栀就得出一个结论,忠勇伯府比黎府大了足足有一倍,难怪谷雨会说当年娘亲是下嫁给了爹爹。
黎栀想,沈府肯定不会有院子不够住的问题。
沈秋秋是主人,自然得好好招待黎栀,她和黎栀走的很近,“表姐,你和姑母长得好像啊,又白又好看。”
黎栀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其实之前很黑的,就是最近才捂白了点,我也不好看啊。”
当然还有锁魂镯的功效,黎栀没有提。
沈秋秋真心实意地夸赞,“怎么不好看?我的手帕交还有书院的那些同窗,都没你好看。”
黎栀的美貌,出乎沈秋秋的想象,沈秋秋原本以为,黎栀在乡下长大,受冯家人苛待,会是吃不饱饭瘦骨伶仃的样子。
黎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在冯家村的时候,夸她好看的人是有一些,但黎栀觉得自己的长相是比不过那些长安贵女的,不过,这段时间,黎蝉和第一次见面的小表妹都夸了她。
黎栀眉眼弯了弯,“秋秋,你也很好看。”
沈秋秋捏了捏脸,摇摇头,“我太胖了。”
黎栀道:“哪有!你还在长身体,这很正常啊。”
沈秋秋比黎栀小上一两岁,小脸胖乎乎的,不是艳丽的长相,但眼睛又大又圆,像桃子一样粉嫩娇憨。
亲缘关系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不一会儿,黎栀和沈秋秋就亲近了不少。
两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夸着对方,又约好了过几日出去逛街,一旁的沈鹤年插不上话,跟在两人身后,偶尔出声为黎栀介绍着府里的景致。
把装着栀子花种的荷包分给沈鹤年和沈秋秋的时候,黎栀不好意思地道:“表哥,秋秋表妹,这些不值多少银子,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你们别嫌弃。”
沈秋秋:“表姐,你客气了,你送的栀子花种,可是送到我和我哥心坎里了,我喜欢看花,我哥喜欢养花,刚好可以让我哥多种几盆栀子花。”
黎栀笑起来,她也喜欢看花。
黎栀看向沈鹤年,“表哥,你还会种花啊?”
沈秋秋代为回答,“暖房和花园里的花,好多都是我哥种的,来,表姐,我带你去看。”
黎栀更吃惊了,不由得夸道:“表哥,你太厉害了!”
接下来,黎栀被带着参观了沈府的暖房和小花园,有好多她叫不上名字但很漂亮的花。
赏花的时候,黎栀想起一件事,“表哥,你对白流苏树了解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肆月轩里的那个大树妖说自己本地是流苏树,那她得多打听些消息才行。
沈鹤年温声道:“白流苏树花期在四月,你们府里不就有一棵?”
“四月?”黎栀有些惊讶,可是肆月轩里的那棵流苏树上一个花苞都没有啊!
沈鹤年猜出了黎栀的疑惑,“表妹,你是奇怪那棵树为何不开花?”
“对。”黎栀点点头,“我现在就在肆月轩住。”
沈鹤年解释道:“那棵流苏树已有百年的树龄,听姑父和姑母说,当年他们买下宅子搬进来的时候,这棵流苏树就没开过花,也找过小厮侍弄,可惜还是不行,应当是品种和土壤水分的问题。”
黎栀点点头,原来那棵流苏树很多年都没开过花了,不过,鹤年表哥猜错了,并不是品种和水分的问题,那棵流苏树都成精了呢!
黎栀又问道:“表哥,我听娘亲说你学识渊博,读过很多书,那你有遇到过或者听过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
沈鹤年道:“比如?”
黎栀:“比如说鬼魂、树妖之类的。”
不等沈鹤年回答,沈秋秋急忙道:“哥,你别说,你要是说了,我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沈秋秋胆子小,又道:“表姐,你要是想听鬼故事,我让我哥给你找些志怪话本子看,咱们别说这些可怕的事情了。”
黎栀只好点点头,“好。”
黎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沈秋秋好奇地道:“对了,表姐,你说你在肆月轩住,你怎么住在那里啊?”
沈秋秋小的时候常去黎府住,对黎府和自己家一样了解,肆月轩清冷偏僻,并不是什么好住处。
黎栀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肆月轩也挺好的。”
沈秋秋想起来了,“也是,你们府里那么小,不住肆月轩,也没别的地方住了,不能让你住客院,也不能客人来了,让人家住肆月轩。”
“表姐,你可以住黎蝉或者让表弟的院子啊。”
“娘亲和爹爹都这么说过,大姐姐也提过,不过我没同意。”黎栀道:“这几天下来,我也习惯了,也懒得再来回折腾换院子了。”
沈秋秋直呼黎蝉的名字而不是大表姐,就可以看出来,她和黎蝉不是很对付。
沈秋秋自然希望黎栀能住一个好院子,不过,换位思考,若她是黎栀,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对于刚刚回府的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秋秋挽着黎栀的胳膊,“表姐,你们府里没地方住,那你来我们府里住吧,当然,住我的院子里也行,咱们俩夜里还能说悄悄话。”
“好啊!”感受到沈秋秋释放的善意,黎栀高兴的答应。
午后黎栀要回府,上马车前,沈鹤年拿着一个长盒子过来,“表妹,盒子里装的是本志怪小说,我刚刚翻过一遍,不算太奇诡荒诞,也没有出格的内容,但你最好夜里不要翻看。子不语怪力乱神,里面的内容都是假的,打发时间翻几页也就罢了。”
黎栀眸子微微瞪大,沈鹤年年方十七,温文尔雅,如松如柏般端正,听舅母柳氏说,平日里沈鹤年一心扑到学业上,从不看闲杂书籍,也不与同窗出去鬼混。可是,担心吓到她,也担心她看话本子过度沉迷上了瘾,沈鹤年竟然特意翻了一遍。
黎栀接过来,“多谢表哥,表哥,我知道了。”
去外祖家做客,黎栀对于沈鹤年和沈秋秋的印象挺好的。
夜里,用过膳,黎栀从福安院回到肆月轩,和早上的时候不一样,此刻流苏树上又出现了那个少年。
少年依旧是昨日的那身衣袍,一身白衣,靠坐在树上,银辉如水,从天上流向他的周身,点点滴滴,浮光跃动。
光影清莹,少年的身形很淡,快要和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好在院子里灯笼高挂,将少年的身影勾勒了出来。
跟在黎栀身边的谷雨,以及院子里其他来回走动的丫鬟,看向白流苏树时,统统无动于衷,毫无反应,压根发现不了树上的少年。
只有黎栀一个人能看到他!
黎栀半信半疑,还是觉得少年似鬼魅,因为他的身形比江底的水鬼还要淡薄,不过,妖也好,鬼也罢,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眼下黎栀还得住在肆月轩,这意味着,要想保证自身的安危,她得和少年约法三章。
井水不犯河水,两人才能和平共处。
沐浴前,趁谷雨和小满她们倒热水、拿衣衫的时候,黎栀来到树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树上已经没人了。
顿了顿,黎栀仰头,试探地道:“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