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翻看着素描本,将本子上的眼睛、嘴、背影在脑海里整合,勾勒出一张没有鼻子的人物图像。
她想象着,这个人在乔宅门口,盯着过往的孩子,挑选对哪个孩子下手。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掳走了孩子,堂而皇之地进入偏房,钻进地道,进入地牢,在地牢里杀死孩子,取走孩子身上一部分器官。
取走的器官去了哪里?
他又如何将人手做成标本?
他有固定的住所,一个人住。
可他为什么要把尸体存放在乔宅的地牢,他又是如何知道地牢的?
阮晴在笔记本上写,顺便整理思路。
乔千峰和乔漫山父子知道地牢的存在,乔漫山因为惧怕,在封了地牢后,禁止任何人进入。地牢的通道是乔千峰挖的,为的是救出乔妮儿。
乔妮儿离开后,去了哪里?
乔千峰不可能把地牢的事告诉别人,因为关系到女儿的名声和性命。
那么唯一知道地牢的只有乔妮儿。
她在乔妮儿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又打了个问号。
“你怀疑她?”萧景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突然出声问道。
阮晴:“如果乔妮儿有孩子,这个孩子的童年不会幸福。乔妮儿精神有问题,她没办法给孩子正常的爱。那个时候,乔家尚且自身难保,不可能给她很多钱。
一个孩子在穷困、缺乏母爱的环境里长大,性格不会很开朗。若他再看到乔家奢靡的生活,会对他的三观造成很大的冲击。
如果偏巧,他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给他的心理产生影响的就不止是贫富的差距,还有对过去几十年生活的愤懑,他就有了作案动机。”她把素描本上的眼睛展示给萧景赫,“你有没有觉得这双眼睛很眼熟。”
萧景赫点点头,那双眼睛,他在乔宅见过很多次,“假设你的推论成立,……但是没有证据。”
“证据,可以有。”
阮晴眨眨眼,萧景赫笑起来,“去法医室。”
屠小龙正在电脑上看DNA图谱,眼睛里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这组DNA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突然门被推开,萧景赫大踏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阮晴。
屠小龙翻了个白眼,“又要干什么呀?萧队,你们组的DNA,我可都提取完毕了。”
萧景赫:“把嫌疑人的DNA和乔南钰的DNA做个比对。”
屠小龙一拍脑袋,在电脑上调出乔南钰的DNA,“还得是你呀,我说怎么看着嫌疑人的DNA图谱眼熟。”
“多久出结果?”
“我加个班,明天给你。”
萧景赫:“好,我们去乔宅。”
……
乔千峰拿着一份档案,最上面放着入职表,表上贴着两寸照片,照片上的人很普通的长相,唯有那双眼睛能让目光多停留两秒。
乔北韫苦着脸,“我让老四查过了,自从小钰失踪,他就没来上过班。老四去档案上写的地址看过,没人,他派人守了几天,也没有蹲到人,我猜他可能离开了。”
乔千峰免掉了乔北韫的所有职务,银行卡停用,车子禁用,在乔宅禁足一个月,乔宅的安保工作全部听乔千峰调度。乔漫山到公司住持大局,在乔北韫的性子磨炼好之前,禁止他到公司。
乔千峰:“查过他家里人吗?”
“他小时候父亲就死了,五年前母亲也去世了,独自在津口市生活。”
“他怎么到的咱们家?”
“听别人说,是因为咱们家钱给的多。”
乔千峰不语,他盯着那双眼睛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乔兴快步走了进来,“太爷,萧队长他们来了。”
乔千峰把档案反着扣在桌上,“请他们进来。”看了乔北韫一眼,乔北韫出去,跟萧景赫错身而过。
乔千峰做了请的姿势,“两位请坐,阿兴看茶。萧队长今天来是找到杀人凶手了吗?”
萧景赫看到了桌上的档案,嘴角一勾,“想来老太爷心里也有数了,这个人就在乔家。”
“乔家几十口子人,要找他不容易。”
“那要看老太爷配不配合了。”
乔千峰的神情一敛,“他杀了我孙子,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他!”
“老太爷是打算自己抓,还是跟警方合作?”
“我们家是受害人。”
“那请老太爷把府里佣人的人事档案拿给我们看下吧。”
“我们从不建档案。”
“太爷是不打算合作?”
乔千峰笑起来,“没有的东西,萧队长让我怎么给呢。”
“那只好我们自己查了,小阮,跟我去监控室,做人物截屏,发通缉令。”
“阿兴,陪他们去。”
乔兴领命,带他们去监控室。乔千峰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阴沉,他拿起入职表,对着照片,眯了眯眼睛,他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会有不适感了。
萧景赫和阮晴到了监控室,调取了宴会当天的监控,这次他们不是按照时间线,而是按照地点,从大门口到内院,再到枫晚楼,同一时间,不同地方。
每看到一个人,阮晴便记下一个人的名字。
直到一个叫胡春槐的人出现,监控室的安保道:“他不见了,也没有请假,这几天队长在找他。”
萧景赫:“把他的脸放大。”
阮晴拿出手机,调出叶沛明画的画,跟他做对比。
萧景赫凑上去看了看,“是他,把照片发给老简,让他查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发协查通报。”
阮晴立刻传了过去。
……
胡春槐,冬阳市富东县巴山村人,五年前母亲去世后,来到了津口市,以打零工为生,由于没有钱,一直住在天桥下。
三年前,乔家招聘安保人员,他看到了招聘消息,前去应聘,由于性格老实,被乔四看中,入职乔家。
胡春槐在乔家的口碑不好也不坏,自入职以来,工作没有过失,同样,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忘记还有这么个人。
他就像一团橡皮泥,任你怎么捏,从来不会说什么。
胡春槐拿到工资后,租了一套破旧的一居室,离乔宅不远。
房东拿着钥匙打开房门,他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
“这个人挺老实的,按时付房租,前段时间涨房租,别的租客都抱怨,只有他一声不吭,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警察同志,他犯事了?”
简世国:“我们例行查看。”
案情没有公布前,一切保密。
进入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腐败的味道。茶几是两层的,底层放着一个玻璃盒子,盒子里装着液体,阮晴闻了下,皱起眉,“是甲醛。”
盒子旁边放着一个工具箱,箱子里放着解剖工具。
阮晴叫屠小龙,“这些东西可以做人体标本吗?”
屠小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先在甲醛溶液里放4个月,固定、杀菌,然后将尸体剥皮后,清理掉腐败的脂肪,暴露出来神经、肌肉和骨骼,最后用小夹子、针头、钢针等摆成想要的造型,加以固定。不过,这项技术要求操作者熟悉人体结构。”
“只做人手呢?”
“那可能简单点。”
阮晴点点头,径直走向厨房,拎起一把菜刀,说是砍刀更合适,刀口锋利,刀身很重,像极了菜市场剁骨头的刀。
法医在上面喷了鲁米诺,不多时出现了荧光,有血迹。
将刀放进证物袋,打开冰箱。
保鲜层里什么都没有,冷冻层里放着肉,把袋子拎出来,往里看了一眼,阮晴便移开了目光。
那是一双带着冰霜的脚,严重失血,呈现青白色。想来,胡春槐还没有时间做成标本。
打开衣柜,里面放着两套安保服,几件衣服,下方放着一个鞋盒。
萧景赫拿出来,打开鞋盒,脸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鞋盒里并排放着耳朵、眼睛、鼻子、嘴的标本,摆在一起就像鞋盒里长出了五官,十分渗人。
贺仲明走了过去,“萧队,看什么呢,脸色那么难看。”他歪头看了一眼,啊一声,倒退好几步,“太特么吓人了!这个人心理变态!”
萧景赫盖上鞋盒,塞到他怀里,“带到局里。”
贺仲明抱着鞋盒,像抱着定时炸弹,仿佛随时都能引爆。
简世国乐,“你要多锻炼锻炼。”
“要不给你?”
简世国摆摆手,“我可消受不了。”
萧景赫:“老简,协查通报发出去了吗?”
“发了,车站、网上、电视台都有咱们的通缉令,目前还没有收到消息。大数据时代,他跑不了的。”
不久,有热心群众提供线索,在东郊的废品收购站,发现了疑似凶手的人。
萧景赫立刻带人过去,不知道是凶手太狡猾,还是走漏了消息,竟然扑了个空。
萧景赫很懊恼,临门一脚,没射进去。
……
是夜,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乔宅门口。车内,贺仲明凑到简世国耳边,“简哥,凶手真的会回来啊?”
“别废话,好好盯着。”简世国心里也打鼓,萧队让他们监视乔宅,一旦发现胡春槐的身影,立刻抓捕。他人都跑了,还回来干嘛。
简世国掩口打了个哈欠,这都后半夜了,要走的话,早该走了。
眼皮子不听话,要打架,头一点一点的,正要睡,肩膀突然被人拍了好几下,一个激灵,立刻精神了,“简哥简哥,你看!”
贺仲明一脸兴奋,眼睛贼亮,“那是胡春槐吧,萧队真神了!”
简世国揉揉眼睛,还真是,探头探脑的,背着个包,从墙的洞里钻了出来。
乔宅这破宅子,到处都是洞,也不说补补。
那人穿了套黑色的衣服,走得极快,快到车子跟前的时候,脚步一转,撒丫子就跑。
简世国:“艹!这孙子,挺警觉啊!”打开车门就蹿了出去,贺仲明紧随其后。
简世国:“站住,别跑!再跑就开枪了!”他拿出枪,对着那人的背影。
贺仲明跑得飞快,眨眼间就追上了,一脚上去,给踢了个狗啃泥,扭住他的胳膊,铐上了手铐。
简世国收起枪,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行啊,小贺,身手不错。”
将那人提溜起来,笑容僵在了脸上,这TM哪里是胡春槐,这是看监控那小子!他的脸上挂着泥,一脸的倒霉像,“警察同志,你们抓我干嘛?”
“胡春槐呢?”
“我不知道啊。”
“你在干嘛?”
“我想翘班。”
“干嘛背包?”
“衣服脏了,拿回去洗。”
简世国打开他的背包,果真都是衣服,TMD,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