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宿主?宿主?】
伴随着脑海系统的声音,时窈缓缓睁开眼。
令她意外的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言霁的那栋破旧二层小楼的大门——原剧情中,季岫白让人将她随意丢弃的地方。
此刻的她,正靠在海边的一处长廊里,海风幽幽吹着。
时窈疑惑地扬眉。
【系统:季岫白吩咐的。这里是目标人物言霁每天的必经之路,如果他没有发现你,季岫白会让人将你送回时家。】
时窈了然。
想必是那60的好感度作祟,让季岫白比起原剧情里多了一丝良心。
可是……
“猫哭耗子,假慈悲。”时窈冷笑一声,懒洋洋地坐起身。
此时她才发觉,也许海风吹的缘故,自己身上的白色长裙潮潮的,纷乱的长发里夹杂着沙子,并不适合沙滩的高跟鞋中,也被吹进了不少砂砾,整个人十足狼狈。
时窈蹙了蹙眉,干脆将鞋舍弃,赤着脚走出长廊。
时,正值夕阳西下。
远处的海边,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这边,正站在画架旁,安静地看着夕阳。
言霁。
时窈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个背影带给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大概就是位面之子的光环?
【系统:是否需要了解言霁的剧情线?】
“是。”
话音落下,无数剧情在时窈脑海铺陈开来。
言霁的耳疾是六岁那年,由于他父亲的忽视,发了一整夜的高烧引起的。
后来,他的父亲嫌弃他是个残废,以外出工作为借口,一去多年再没音讯;
母亲一个人撑起这个贫穷的家,积极地为他治疗耳疾。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耳疾得到治疗,可以借助助听器恢复百分之五十的听力。
生日那天,言母为他买了助听器当做生日礼物,却在返回的路上出了车祸身亡。
言霁一个人握着那个沾血的助听器在房间里待了三天,再出来,整个人愈发安静。
言霁从小聪明,甚至达到过目不忘的水平,在没有助听器的时候,就已经自学了唇语,有了助听器能听清一些话语后,更是与人可以无障碍交流。
于是年仅十六岁的言霁,就已经考入了顶尖大学,后来更是被发现其在绘画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于是被享誉内外的知名画家主动收为关门弟子。
言霁对这位老师很是尊敬,可命运就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在他画出一幅名为《声音的形状》的天赋作品时,首先将这幅作品拿给那位老师看。
那位老师在看见这幅画后的第三天,拿出了另一幅极为相似的作品,率先展览在一场国际画展上。
这幅作品顷刻成名,成为那老师此生最常被人提及的代表作。
而言霁的作品,则成了“劣质”的临摹。
当他找到那名老师时,那人只笑着对其他人说:“一个聋子,连声音都听不见,怎么可能知道声音的形状。”
无数谩骂与争议声席卷而来。
于是,言霁重新回到了金平岛,分外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再后来,他创办了一个画室,开始教岛上为数不多的孩子画画。
本以为这一生都将这么过去,没想到后来,会遇到时思思。
说起来,言霁与时思思刚刚萌芽的情愫,无比纯情。
言霁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所以在时思思的追求下,即便言霁自己明明也动了心,可二人最亲密的举动,竟然也只是牵了牵手而已。
后来,由于季岫白的介入,以及三番两次对时思思的巧取豪夺,让言霁自卑于自己的残缺困顿,屡次将时思思推向季岫白,最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小岛上孤独终老。
记忆结束。
时窈揉了揉眉心,再次看向远处海边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言霁这个人的一生,大概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
而另一边。
言霁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人窥探了一生的踪迹,只安静看着面前的画作,却始终没有动笔。
今天是自时思思出现后,自己第一次写生时没有佩戴助听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时思思回了海市,也没有第二个人在这时候会和他叽叽喳喳地说话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言霁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惴惴不安,总觉得,将要发生些什么。
再次看了眼远处的风景,言霁收起画架,安静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海边长廊,言霁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光着脚坐在长廊台阶上满身狼狈、目光空洞的女人身上,片刻后平静地经过她,继续前行。
时窈仍抱着膝盖坐在原地。
五分钟后,身前再次响起脚步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鞋,一瓶纯净水放在她的身边。
时窈毫不意外,毕竟在言霁的过往中,他除了悲惨外,还有一个特性:心软。
不是毫无原则原谅一切的圣父,而是一种少见的“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悲悯。
时窈看了眼纯净水,抬头困惑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一次终于看清了言霁的样貌。
一张分外精致的皮相。
看到的第一眼,就让人想起那种生长在雪山上的青莲,却又没那么冰冷。
他的皮肤似乎是天生的冷白色,眼眸像两颗黑色琉璃,唇红齿白,穿着简单的白色上衣黑裤子,也许刚刚需要与人交流的缘故,此时他已经戴上了助听器,像两枚白色耳挂悬在耳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惹人蹂躏的破碎美感。
这样的人,在感情上居然那么纯情……
时窈心中忍不住惋惜。
言霁显然不知道时窈在想些什么,将水放下后转身离开。
时窈转了转眼珠,仅仅思索两秒钟,起身便要跟上前去。
下刻,却在看见言霁的耳垂后方时,身形一震。
言霁的肤色很白,便愈发显得他耳垂后面的那颗红痣越发嫣红、明显。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为了改变体质蓄意引诱神族小少尊时,他的耳后也有一点红。
只可惜,没等她看得仔细,就被那小少尊拂开了。
【系统:宿主,言霁要走远了。】
时窈猛地反应过来,想了想,继续跟上去。
言霁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阵阵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于是时窈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茫然地看着他。
言霁没有在意,继续向前。
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他停下,那声音也停下。
次数一多,言霁眉头轻蹙,从口袋中拿出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走回到时窈面前,递给她。
纸上只有五个字:不要跟着我。
时窈拿着纸,目光仍空荡荡的,正要说什么,反而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时窈一怔,蓦地想到昨天的手术,自己到现在除了一瓶葡萄糖还什么都没进食。
心中不由又把季岫白诅咒一通。
可仍要维持着自己的失忆人设,她的表情始终平静。
言霁自然也听见了声音,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时窈再次跟上前去。
直到回到家中,时窈见到了记忆中那个破旧的二层小楼。
整个金平岛还没有得到完全开发,岛上除了周围富人或投资、或度假用的海边别墅,岛民们住的几乎都是这种很有岁月痕迹的灰蒙蒙的阁楼。
大门是半人高的蓝色栏杆门,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于是时窈得寸进尺地推开门,走进小院。
言霁回到家中,将画架妥帖地放到角落后,便走到厨房做饭。
比起豪华的别墅,这里实在逼仄简陋。
不过却也收拾的很整齐,各式家居的颜色搭配格外和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馨与美观。
大概十五分钟后,言霁端着一碗海鲜面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时窈后,眉头轻蹙了下,再次回到厨房,又端出一碗来。
时窈眼睛一亮,走上前坐下便吃了起来。
不多时,一张纸条再次放到自己面前:吃完就走。
时窈抬头,一眼对上言霁平淡的目光。
她想了想,默默低下头,将嘴里的海鲜面咽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言霁的神情始终没有太大的波动,见她离开便锁了门上了二楼。
一整天没碰过的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今天上午时思思发来的:季岫白说时窈姐生病了,我爸妈也说这次能处理好和季家联姻的事,处理完我就回去。
言霁的目光柔了柔,可当看见“和季家联姻”几个字时,眸光微暗。
思思到底是时家的大小姐,时家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还患有耳疾的穷画家,而季家是海城金字塔顶的豪门。
自己却……
言霁收起手机,默不作声地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良久准备下楼洗澡。
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子传来。
言霁神情一顿,旋即想起什么,走到门口,推开门。
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光着的脚在夜色里衬得分外显眼。
听见开门声,她默默抬起头,眼神仍然只有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认识你了。”
言霁眉头紧皱,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因为很少说话显得沙哑,语速并不快,咬字却意外的好听:“进来。”
季氏。
助理刚走进总裁办公室,便看见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俯瞰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
他默默停下脚步:“季总,时小姐早已经到别墅了。”
季岫白神色一怔,紧皱的眉头无意识地舒展了些:“她不是被送去金平岛了?”
助理愣了愣才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时思思小姐。”
季岫白顿住,神情紧绷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助理沉默了会儿,又道:“金平岛也来了消息。”
“时窈小姐,去了言霁家。”
时窈……还是去了言霁那儿。
季岫白一时没有应声。
助理虽然不知道自家总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始终觉得季总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可眼下看着,他总觉得季总似乎……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决定而高兴。
“季总?季总?”助理唤了几声。
季岫白回过神来,点点头:“让司机在楼下等着,我现在回别墅。”
“好的。”
回去的路上,季岫白坐在车后座。
思思就在别墅等他,一会儿就要见到她了。
这个念头,以前只要想到,心中都会忍不住升起期待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太淡了。
淡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直到司机小心翼翼的一声“季先生,到了”,季岫白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走下车,一步步朝主楼的方向走。
却在靠近主楼时,他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正厅的窗子里,透着冷色调的白色灯光,分外陌生、冰冷。
季岫白不由皱眉,刚要唤管家过来,询问为什么变了,下秒却想到什么,神色紧绷起来。
管家不敢私自改变他的习惯,每天不厌其烦地将灯光变换成暖色调的人,是时窈。
季岫白心中不觉升起莫名的恼怒,刻意忽视灯光,几步走进房内,才推开门,便听见一声愤怒的呵斥:“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季岫白抬眸,穿着一身油画色短裙的时思思,正怒视着拦住她的保镖,脸颊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见到他,时思思愈发愤怒,怒目盯着他,愤愤问道:“季岫白,你对我爸妈做了什么?时窈明明没有生病,你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骗我?还有,你不是马上要和时窈结婚了?囚禁我做什么?”
季岫白望着那双眼睛,心中不知怎么就想到,时窈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表情,她从来只会温温柔柔地笑,即便生气,也安安静静的。
“季岫白!”
季岫白目光一怔,继而为自己的走神而心生烦躁,他看着时思思,半晌笑了起来:“邀请你参加婚礼啊。”
“那时窈呢?”
季岫白薄唇紧抿,好一会儿道:“婚礼上,只需要有新郎和新娘,要其他人做什么?”
“什么新郎新娘……”时思思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季岫白,你疯了?我根本不喜欢……”
“不喜欢我?”季岫白打断了她的话,此刻也忘记了其他,只有一次次被眼前女人否认的气恼,到后来气极反笑:“喜欢那个戴着助听器的穷画家?”
他一步步走近时思思:“你说时家谁和我联姻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时思思?”
“你说时窈和我相处得好,我就要好好对她,那时窈如果和你喜欢的穷画家相处得很好,你会不会让那个穷画家好好……”对她。
最后二字没有说出口,季岫白突然感觉胸口极快地刺痛了一下,他怔忡地站在原处。
“你什么意思?季岫白,你说时窈和阿霁相处得好,是什么意思?”时思思神情添了丝慌乱。
季岫白看着她。
果然,人都是双标的。
她可以让他对时窈好,却在听见言霁对时窈好时,慌了。
季岫白望着她,良久笑了起来:“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以后我也绝不会喜欢你,”时思思紧盯着她,“我爸妈呢?我不信他们会答应你这样对我……”
“两家联姻,你觉得呢?”季岫白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时思思猛地避开。
季岫白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淡淡地收回:“我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确的位子而已。”
“绝不可能!”
季岫白笑:“除非时家能够承受得起毁约的代价。”
“现在看来,你站在这里,说明时家承受不起。”
时思思愣住。
一直以来,即便她逃婚也好,屡次拒绝季岫白也罢,他对她,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纵容,以至于从没有用时家威胁过。
可这一次,她明晃晃地感觉到他的威胁。
而时家,无力挣扎。
季岫白说完,便朝楼上的书房走去:“给时小姐安排一间客房,在婚期宣布前,时小姐都住在这里。”
走进书房,季岫白的目光下意识朝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了一眼,待看清那里空荡荡的后,他飞快反应过来,抿紧了唇。
时思思就在隔壁的房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宣布婚期。
欺骗他的时窈,也付出了代价。
他没有做错。
一切不过是回到了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