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原本全神贯注地飞着航拍，直到监视器里出现了言修的脸，
她手一哆嗦，差点没把无人机砸人脸上。
难怪冯曼曼演技突然提升了，原来是假戏真做？！
小晴一边操控无人机，一边用唇语骂骂咧咧，转头瞥见双眼通红的栗心，心疼地递上纸巾：“心姐，你没事吧？”
连她这个外人都如此愤慨，不敢想象心姐这个当事人的心情。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们也只是订婚，说不定熬不到结婚就吹了，心姐你说不定明天就遇到一个更优秀的男人，让言狗追悔莫及！”
栗心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眼角有泪。
拍照对栗心来说，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她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远景和中景的拍摄。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处都是？
短暂的情绪失控后，她强压着遭到背叛的愤怒，将几斤重的单反从三脚架上卸下，冷着脸，单手拎着相机上台。
小晴却被栗心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起之前心姐描述的那个梦境，倒吸一口凉气：心姐这是要正面刚了？
“心姐，冷静，为渣男坐牢不值……得？”
栗心走到舞台中央，面无表情地举起相机。
“咔嚓咔嚓”。
她给台上的男女各来了几张怼脸特写，再补了几张台上视角的宴会厅。
小晴松了一口气，油然生出一股钦佩：不亏是心姐！
见栗心往舞台的方向来，言修立马绷紧了神经。
要是早知道跟拍团队来自摄欲熏心，借言修一万个胆子，都不敢欺瞒。
被栗心发现劈腿事小，大不了被她扇几耳光。
但若是被冯曼曼和冯家知道，自己直到求婚前都没和栗心断干净，他今天就休想完好无损地走出宴会厅了。
言修在极度的煎熬中念完了求婚誓词，用尽毕生演技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更深情，余光随时观察着栗心的表情和动作，生怕她下一秒就当众揭穿自己脚踏两只船的事实。
短短几分钟的求婚仪式，他因着做贼心虚，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栗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第一次和言修视线近距离交汇时，男人本来声情并茂地念着求婚誓词，被她冰冷的眼神盯着看多几秒，还磕巴了几句。
在旁人人眼里，或许会理解为求婚紧张，但相处三年，栗心太了解他了，他是真的心虚。
栗心冷笑：怎么？生怕她手里揣着的机器，下一秒就会砸到他脸上？
男友劈腿而已，还不值得自己用前途一片光明的职业生涯作交换。
求婚仪式在各怀鬼胎中结束，主持人插科打诨，让新人先去换装，并表示订婚仪式在半小时后继续。
栗心沉着脸下台，迫不及待地将相机塞到小晴手里，朝洗手间的方向疾步而去。
栗心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洗脸，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她抬头抽了一张纸巾擦脸，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是言修。
洗手池设在卫生间外，也算半个公共场合。
栗心不想为了既定的事实影响拍摄，沉着脸转身要走，不料被言修扣住手腕。
“对不起，栗心……”言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到底有几分歉疚，“你应该听说过冯家在京城的地位，待会的订婚宴，求你别再黑脸，我不想让曼曼看出什么来……”
栗心扯了扯嘴角。
原来他的道歉不是为了求得原谅，而是怕她搅黄了他的喜事。
她在男友的求婚仪式上才发现自己被劈腿，不当场发难已经是有风度，难道还要笑脸相迎不成？
“真觉得抱歉的话，记得对外说——是我甩的你。”栗心低头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那曾经给自己无限柔情的大手，此刻只会让她生出嫌恶。
“真有趣，跟拍了无数场婚礼，但跟拍男友的求婚现场，还是头一回。言修，托你的福，我又体验到了摄影带来的新奇感受。”
她想装作云淡风轻，但声音却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还带着一丝失控的颤音。
“我是真的爱你。但演艺圈实在太残酷了，开机前一天被通知换角色的难堪，我真的再也不想感受了……”
“你现在说‘爱’这个字，只会让我恶心。”栗心失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表情厌恶地挣开他，“放手吧，如果不想让现场的媒体看笑话。”
“等等，”言修堪堪松手，又想起什么，上前几步，似乎难以启齿，见她一脸不耐，到底还是说了出口，“这些年我们共同的买房基金，我也陆续往里面存了有小几十万，你能不能……还给我？”
栗心本来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听见他提钱的事，几乎要气笑了。
他们是曾设立了一个共同的账户存买房基金，他也的确往里面存过钱。
但这三年来，他抱怨当演员各种开销大，什么做医美、维系和圈里人的关系，两人约会和旅行的开销几乎都是她默默承担。
今年年初，她刚送了他一辆GMC SAVANA的房车作为生日礼物，好让他在片场哪怕连轴转也能好好休息。
这些开支折下来，远远超过了他嘴里的区区几十万。
“房子我已经付了全款，退你？不可能。就当是你给我的分手费了，堂堂言影帝，还是冯家的上门女婿，还差这点？”栗心冷笑，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说这话时，她心里在滴血。
“我求你了栗心，算我借你的！我给曼曼买钻戒都是刷的信用卡，等《玉滢传》的分红到账，我就还你……”言修快步绕到栗心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去求你的宝贝未婚妻吧。”
栗心勾唇一笑，这下彻底寒了心。
她想起这个男人上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还是为了一个看不上他的制片人。
原来他追名逐利的本心从未变过，只是过去沉浸在虚假爱意里的她刻意忽略了。
栗心疾步离去，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但走出洗手间大门时，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掉落。
一曲浪漫的旋律过后，主持人激动地宣布订婚宴开始。
“心姐，有我们在呢，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小晴正要将车钥匙递给栗心，就看到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我没事。”栗心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闷。
一杯酒下肚，她心中的苦闷被舌尖的余味压下大半。
栗心转头看着小晴，勉强扯出一个笑：“你心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反正她是来工作的，不但能免费吃席，还可以赚渣男一大笔，不亏！
“我还能拍！”栗心眼神微醺，蹭地站起来，挂在胸前的相机沉甸甸的，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纤细的脖子折断。
小晴觑着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心一横，将栗心的相机抢过来挂在自己身上：“你好好休息！”
没等栗心答应，小晴就往舞台的方向奔去。
大屏幕上播放着言修和冯曼曼从相识到相爱的浪漫MV，栗心麻木地抬眼，获取了一个重要信息：这个狗男人居然绿了自己整整一年！
而她顾及言修正处于上升期的事业，从未想过公开恋情，除了工作室成员和几个好友外，这段地下恋几乎没人知道。
她提起木筷子，狠狠插进了面前那盘烤乳猪的眼睛里。
“瞎了眼的男人……嗝……连猪狗都不如。”
这时，一群人乌泱泱地涌到她跟前。
刚走完订婚流程的新人下台敬酒，按顺时针的方向，很快就轮到了栗心所在的位置。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出席我的订婚宴，”冯曼曼亲昵地挽着言修，举着小酒杯，和桌上的每一位来宾挨个碰杯，索取祝福的话语。
其他人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了个遍，这下轮到栗心了。
“心姐……”小晴举着相机跟在人群后，紧张地看着自家老板。
栗心发现同桌的人都突然站了起来，她醉意朦胧，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只涂满了大红蔻丹的手指夹着酒杯，伸到了自己面前。
对上冯曼曼笑靥如花的脸时，栗心将对方的酒杯一把夺过，一口干了。
没有一丝酒味，是白开水。
栗心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冯曼曼却突然害羞地红了脸，将杯子拿了回来：“感谢栗大摄影师的辛苦付出，才有了今天完美无憾的喜宴。”
栗心早就注意到冯曼曼今天一直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小腹，突然想明白了言修是如何攀上冯家这高枝的。
竟是父凭子贵。
原来绿了自己的，是个带球的小三。
“愣着干什么，给人家敬酒啊！后面咱俩的婚纱照、孩子的满月照，可都等着栗大摄影师掌镜呢。”冯曼曼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言修，娇嗔道。
言修只好硬着头皮，冲栗心伸出酒杯，眼神闪烁：“麻烦了。”
敬酒环节实时投屏在舞台后的大屏幕上，漩涡中心的三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溢出屏幕。
娱乐圈没有绝对的秘密，这段地下恋，男方那边的知情人今天也悉数到场。
栗心原本素面朝天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此刻像上了妆一样潮红，刚哭过的眼角微微泛红，却格外楚楚动人。
她今天甚至只是穿着工作室统一定制的、背后印着“摄欲熏心”四个大字的白T恤，却靠脸蛋和身材轻松艳压了盛装出席的女主角冯曼曼。
被她美貌同时惊艳的吸气声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言修心如擂鼓。
虽然早已劈腿，但并未和栗心挑明提出分手，两人虽然进入感情稳定期联系并不密切，却仍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他现在仍不知栗心出现是谁的手笔，刚刚被求婚成功的冯曼曼又是否知晓两人的关系。
但这个疑惑，在栗心这里却很清晰。
她还没醉，对上冯曼曼得意的眼神时就懂了：对方一直都知晓自己的存在，以及和言修的关系。
栗心也总算回味过来，冯曼曼为何要花重金钦点自己来拍摄了。
这小三就是想要当众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清对面这个男人不仅已经不爱了、还脚踏两只船的事实。
想清楚这层，栗心抄起酒杯，正想泼言修脸上，却不知被谁猛然撞了一下肩，大半杯红酒泼回到了自己身上。
白T恤迅速被深红色的酒液浸润染色，隐隐勾勒出浅色上衣下的内衣轮廓。
栗心先是一愣，委屈旋即在这一瞬间爆发了，泪水止不住地朝外涌。
“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冯曼曼故作吃惊地掩嘴，余光打量着大屏幕里栗心有些窘迫的画面，暗自得意地勾起嘴角。
言修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纸巾递过去，被身边的未婚妻狠狠掐了一下胳膊，心虚地松了手。
栗心不知这对狗男女丰富的内心戏，她眼前的景象被泪水迅速模糊，慌乱地在桌面上寻找纸巾想擦干胸前的痕迹，但越急越乱，又打翻了旁边宾客的红酒杯。
“哐当”。
碎裂的不止是是酒杯，更是栗心曾经对言修付出的一颗真心。
就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但好歹得是个男人吧？
不仅不是男人，连人都算不上。
她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
就在栗心万念俱灰时，肩膀上落下一道有重量的温暖。
她低头，看到了一件陌生的男款西装外套反披在了自己身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是修长好看。
冯曼曼还在欣赏着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三人电影里却突然多了一张矜贵的脸。
看清出手的人是谁后，她的脸色不止是难看，更是羞愤。
小周总？
栗心眼眶里的泪水戛然而止，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本坐在主桌安静观礼的周煜，竟不知何时撇下了身边的大佬，径自走到了她身边。
周煜将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脱下来，为她遮盖了一片狼藉。
“栗小姐，需要我现在送你回家吗？”
他声音冷淡，却礼貌而客气，将她奉若上宾。
周煜开口的瞬间，喧嚣的宴会厅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霎时落针可闻。
他咬字清晰，低沉的嗓音落入每个在场人的耳朵里，也化作了打在冯曼曼和言修脸上的耳光。
栗心眼神微醺，看向周煜时还带着点茫然。
“周煜”这个名字，在栗心看来是极为陌生的。
这个让全场众星捧月的男人，就这样走到了她面前，为她解围，甚至还请求送自己回家。
还有这种好事？
栗心听见有人煽风点火：“听说小周总曾拒绝和冯曼曼联姻，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示好另一个女人，这不是存心让冯曼曼难堪吗？”
或许是酒精的驱使，又或许是急于逆转当下糟糕的处境，栗心咬咬牙，做出了人生中最胆大妄为的决定。
既然已经被冯曼曼推到了漩涡中心，就干脆干票大的！
这样想着，栗心抬眼，毫不犹豫地将男人一把拉向自己，然后踮脚、吻住了他薄薄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