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温暖

阿桃缩在柜里,极力控制发抖的手,剪子也捏的越来越紧。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虽开春了,天还冷着,夜里更甚。她额上已被吓出了一层汗,听动静外头应该有三个人,狭小逼仄的柜子里,她能感觉到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咙口。

透过柜门缝隙往外看,门缝中伸进来一把刀,外面的人显然也是熟手,一抬一放间刃好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两道人影先后进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那女人则是在房门口守着,阿桃只觉得心脏叫人掐住似的,连气儿都不敢再喘,万幸今儿天黑,两个男人蹑手蹑脚掀开被子,似乎准备一个先上来捂住口鼻,另一个就手将人按住,

没成想扑了个空。

“奶奶的,这被还温着,怕是听见动静了,人应当还没走,仔细找找!”似乎知道被发现了,两人男人愈发肆无忌惮,直接将被子掀开扔到地上,一边绣箩也被一脚踢翻,到底是顾及着左右邻里,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摸到桌上有个油灯,便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准备点上,麻子脸则借着夜里微微光亮踅摸到面前的柜子。

阿桃屏住呼吸,今儿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只怕还不如死了干净。

于是在柜子被拉开的一瞬间,她手里剪刀直刺了上去,也不知道刺中了什么地方,只感觉温热的血液溅到她脸上。

这男人吃痛,捂着脑袋就叫喊起来,外头妇人并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也立即围过来了,油灯已被点亮,昏暗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阿桃死死捏着剪刀,一双眼寻找着逃出去的生机。

“二哥!”

妇人忍不住要先上前扶麻子脸,那大哥却拦住她,骂了一声蠢货。

“先把这娘们抓住!”

两人手中都有一把寒光闪烁的刀,阿桃心生绝望,硬着头皮捏着剪刀想从侧面冲出去,后面人更快,两步就追上来扯住了阿桃,她只觉得头发被扯掉几绺,但还是忍着痛往外跑,人已经近在眼前,为了她手里的卤食方子,这是生财的路子,如今还没到手,二人也不愿真动刀子砍她。

阿桃更不敢喊,怕激怒这几人,既是为了卤食方子来的,方子还没说出去她现在就是安全的,因此只能想法子拖延。若是生出动静叫其他人发现,为了灭口这几人立即就要让她血溅当场。

麻子脸还倒在地上直哼哼,倒是那妇人动作也快,跟着一齐追过来扯住她的头发,阿桃顺手抬起剪刀,将被扯住的头发绞了,头也不敢回就往门口冲。

只听咚的一声门叫人撞开了,阿桃心下绝望,还当是外头那个望风的听见动静进来了,没成想抬眼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山一样的身影挡在阿桃身前。

常平安手里攥着根扁担,一把将阿桃拉到身后,又飞起一脚将追过来的男人踹倒,油灯撞在地上摔得稀碎,男人捂着心口只连连叫疼。

那妇人叫这一下骇的胆寒,战战兢兢连上前扶人都不敢。

阿桃当下鼻子一酸,两串泪便涌上眼头。

“常大哥!”阿桃这会子才感觉到自己捏着剪刀的手在抖。

常平安一脚踹翻一个,方才里头那个被阿桃扎到脸的男人也捂着眼出来了,常平安本就生的高壮,黑灯瞎火只依稀看到个影子,还当是黑熊下了山,怕的尿了一□□哐当一声就又软到地上了,至于那妇人,更是瑟缩着不敢动弹。

这几人手里长刀连使都没使出来,就叫常平安捆了个结实,见人都不能动弹了,又去外头将那望风的瘦猴般的男人逮了进来,重新将灯点了以后才看见这人牙都被打掉了两颗,如今一张嘴说话都漏着风,

“壮士,我几个有眼无珠,您且绕过我们这一回吧……”

另三人也屁滚尿流地告饶,灯火昏黄,她一颗心到这会儿方才定下来,常平安抬手,用袖口帮她擦了脸上脏污。凑近看到阿桃此刻狼狈的模样,再看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匪徒,似乎是感觉送去官府不解恨,听这几人叫嚷烦心,又一人甩了一巴掌。

“你——你怎么来了……”阿桃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慌,若是今日常平安没来,她甚至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她向来不是懦弱的人,这一回也忍不住落了泪。

常平安这才想到自己东西还在外头,这四人虽被捆住了,阿桃心里还是有些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你腌的菜已经入味了,给你送些下来,这几日进了深山,打了些大货,还有那兔子跟上回熏的肉,见你爱吃,都带些过来。”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想着要下山,又想到阿桃,到天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将东西都准备好了摸黑下山。

城里有宵禁,塞了不少银钱给打盹儿的相熟兵士,这才得以进城。心里有事儿记挂,常平安便打算去阿桃门口看一眼,在附近寻个地方歇一夜,第二日一早再去找阿桃的,可没想到竟碰上这事儿。

常平安手也在抖,他不敢想象来晚一步会是个什么景象。

他下山时头都是昏的,这些时日不见阿桃,他心里好似空缺了一块,或许送东西只是借口。想到阿桃说若是有猎物,便拿来她帮着一起卖,这才想着猎些好东西叫阿桃帮他卖掉。

想到这几人得拉去见官,阿桃从灶屋里拿出铜盆,站在门口用梆子敲得震天响,口中还喊着家里进贼了。

不多时周围几户人家都起来了,披着外衫围到门口,先还骂骂咧咧说扰人清梦,这会儿看阿桃院里被捆了几个人,才惊的倒吸一口气。

说来也巧,今儿才家家户户送了卤食,也算有了来往人情,夜里出了这档子事儿,自然众人也都来瞧一眼,只是常平安才捆完人,一站起来比门板都要高,一群人围在门口,怕还有歹人未曾制服,皆被骇的后退几步。

阿桃知道夜里家中忽然多了个男人,叫旁人一说嘴,只怕明儿她的名声就要烂遍整个观南县,且这半夜常平安突然冒出来又是犯了宵禁,眼一转回头对常平安使了个眼色,又立即开口,

“这是我家男人,我在城中做些小买卖,他在乡下侍弄家里几亩田地,赶巧傍晚过来送菜,亏得今儿他在家,否则……否则只怕——”

说着语气便有几分哽咽,常平安还当她是真哭了,摸了摸发红的耳朵担心地看着她的身影。

有邻居还记得常平安,当日才搬来时见过一回,多数街坊四邻虽没怎么见过常平安,对她这番说辞却也没什么不信的,毕竟她平常都是一副妇人打扮。倒是常平安因她的话闹了个脸红,不过这夜里漆黑,他脸也黑,红不红的就他自个儿知道。

一边豆腐坊的周家婶子搂住她,又替她拍背驱骇,“明儿去找仙姑去去晦,万幸人没出什么事儿。”

地上四人像牲畜似的被捆了个严实,阿桃又叫大家伙儿回去瞧瞧家中有没有丢什么物件儿,若有丢了东西的,明儿一早一并报了官府。

“我说我家咸菜缸子怎么不见了,原是这几日巷子里闹贼。”

“就是,我家晒箩也找不着了,怕就是叫这些该死的贼摸走了。”

“唉哟,我家中物件儿又多又杂,丢了一两件我也看不出来,可得回去仔细对一对。”

……

一群人议论着各自散了,嘴里都说着回家再瞧瞧有没有丢什么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