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司一众衙差同她都有几分面子情在,她为人客气,知道是当差的都要说一声辛苦,然后大方的多给一两块,或是豆干或是卤肉,这些衙差具都承她的情,本来味道也好,除了自己常去,也肯帮着同人家宣扬宣扬。
阿桃说要来租固定的摊位,当即便有人将她领到主事的大人那儿去了。
“街口有个摊子已经退了租了,价儿要高些,得五贯钱一月,靠中间也有个空缺,位置上佳,也得两贯钱一个月,再靠后些摊位就多了,都是流动摊位交钱就能划成固定的摊子,不过地段不怎么好,三五百文一月即可,娘子是怎么想的?”
越靠前头自然位置越好,靠街口更是人来人往,即便不逢年过节,街口的摊子铺子日日都不愁生意,不过价儿也更高些。听到五贯钱一月,靠中间些的也要两贯钱,阿桃已经开始咋舌了。如今她摊子支起来不过二十来天,还不知晓往后能不能长久,且她在原来的地方摆的久了,熟客已经知道位置,靠中间一些还是往后头靠一些倒没什么差别。
想了想,阿桃还是确定是要靠后些的摊子,录文书的大人用朱笔圈了摊子又问阿桃是否可行,说来也巧,正是阿桃这十几日都没抢到的摊位,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这些不固定的摊子,若有人要租,都是可以直接租下来的,要是有人付了租金,这流动的摊子就能转换成固定摊位。
阿桃倒也不怕那卖茶叶蛋的两人来找茬,毕竟街道司不是摆设,况且每日交给那个什么黑虎会的两文钱也不是白交的,等明天街道司去给她圈了摊位,往后那摊位就是她的了,若卖茶叶蛋的二人想占,告到街道司这二人就要被抓去打板子。
一桩心事了了,阿桃出门同那些衙差打了招呼,只说往后再去她给他们低价儿,一群人笑着应了。
事情办的顺利,阿桃去豆腐坊拿了豆干豆结天也还早,于是又将绣棚搬出来了。
今儿太阳大,开春以后天也渐渐暖和起来,因日日都要进灶间,她手已生出薄薄的茧,加上一些微不可察已经结痂的小口子,一个不慎便容易刮花线。
这段时间她谨慎再谨慎,夜里点灯抢着绣,这副彩屏方才绣了大半,等卖掉又是一个进项,这副彩屏绣完,家中锦缎也就用光了,到时她便只专心摊子上生意,也没空拈针引线的了。
因到春日的缘故,她绣的是百花图,五颜六色瞧着就喜庆,待正绣着的牡丹完工,再添上几只蝴蝶就算成了,一大副花样得六尺高,称的上一个花团锦簇百花争春。
夜里再熬一熬,再一两天大概就能全部绣完了,思及此阿桃也是松了口气。
这活计算是赶了个巧儿,外面绣娘绣活再好,绣出来的花儿瞧着也不灵动,只因见得少,多是看个花样子,但她在伯府时见识过的名贵花可不少,年年春日赏花宴都要邀城内显贵人家赏花吃酒,除了园子里本来就种着的花草树木,还要在四处摆上几十种名贵花草,为的就是脸面。
阿桃见得多,因此绣出来这花也灵动,又赶个春日的意头,这副彩屏自然也是不愁卖的,只怕比那松鹤延年价儿能要的再高些。
天擦黑,阿桃就将门刃上了,上回新又买了两块料子,给宋妈妈做了两身衣裳,还剩不少,想着再添件春衣,于是将绣棚搬回屋里,又点了油灯准备裁衣裳,不知道为什么,今儿总觉得眼皮跳的慌,本还想着裁完衣裳再绣两针,连着被扎了两回指头,索性就把针线放下了。
晚上还没吃,这年月多数百姓只吃早晚两顿,但阿桃可顶不住,除了早中晚三顿饭,屋里还常备着糕点饼子,饿了便要先垫垫肚子。
天黑了也懒得动火,索性舀了半碗五谷粉,又拌点红糖,烫了五谷粉糊糊美滋滋吃下肚。
这是用花生黄豆芝麻大米核桃炒熟以后磨的粉,因她一头头发总是发黄,要洗过披下来更是明显,故而买了炒熟以后托人磨成粉,一来养养头发,二来肚子饿时也能顶一餐。加上要是放的好能存很久了,吃起来也便利,开水一冲就是。
将就着吃过晚饭,阿桃才准备洗漱躺下。
翻来覆去直到黑天也睡不着,日日要早起,明儿街道司去帮她圈了摊位过后她以后就有固定的摊子了,心里有些激动,想想明儿还得早起,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也不知翻了几回面,只觉得鸡都要叫了才生出几分困意,还没等睡着,只听到外面似乎传来几声动静,似石头落到院里,发出闷闷地声响,又像听到有人说话。
阿桃原本生出的一丝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兴许是这几日精神紧绷,她丝毫没犹豫,悄悄从床上溜下去,又将床边绣箩里的剪刀捏在手里,再轻手轻脚挪到柜子里头蹲好。
这院子本就不大,门栓轻轻抬起,已经有些年月的院门吱呀一声就被跳进院里的人从里头打开了。
外面声音虽压低了,但此时阿桃脑子里那根弦紧紧绷着,对越来越近的对话倒听得愈发清晰。
“大哥你放心,我都踩了几日点了,那女人怕是寡妇,家里没个男人,咱们先将人捆了,把那卤食方子套出来……”一个陌生男人压着声音先开口。
另一人笑出了声,似乎已经发梦赚到银钱。
这笑声像是卖茶叶蛋的麻子脸。
麻子脸笑声在黑夜中听得格外分明,没等心思歇下就被人拍了一下,笑声于是也就歇了,也不知低声说了什么,那个陌生男人开口,“等方子到手,人任你处置——”
女人急不可耐的催促,“快些!老四还在外头候着呢!手脚麻利些,回头人醒了又要费一番功夫。”
阿桃听得分明,这女人的声音就是那卖茶叶蛋的女人。
“怕什么,醒了就醒了,若真醒了就将嘴捂了先叫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