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共两口锅,一锅辣子放的多,红艳艳的,闻起来却没寻常时候炒辣子时那般呛人,眼望过去,只见里头还有鸡腿鸡肉,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煮出来的,闻着叫人忍不住就想尝尝。
另一锅是酱色的,看着没有那辣子锅味儿大,但是又是另一种香味,周边正收拾摊位的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
“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什么?恁的香喷喷?”
开口的是卖猪肉的刘一刀,刘一刀是诨名,他卖的猪肉,要多少一刀切下去就是多少,少了补齐后添一两,多了就算他送的。
他人也有几分精明,大多时候称都把的准准的,但隔几日就会切错一回,人人都想着贪便宜,所以到他那买肉的人也多。正因此,他家日子过得也好,他这摊子正是固定的摊位,占的地儿也宽敞。
阿桃客气地笑,“卖些卤食,祖传上传下来的食补方子,又改成了卤料方子,如今家里生活艰难,做两锅出来试试,也好挣两个钱贴补家用。”
阿桃用长筷挑开卤味,好叫众人能看见下面余下的一点卤汤,“这用的料都是好香料好药材卤的,吃了补气补血,价儿比如今街上卖的卤味要贵些,豆干豆结都是三文钱一串,五文钱两串,卤蛋五文钱一个,您今儿是头一个,要是买的话,这卤蛋十文钱给您拿三个。”
豆干一串穿了两块,豆结一串上面穿了五个,价儿倒是还行,这鸡蛋确实有些贵,不过在毕竟是中大街上头摆摊子,也正常。
“这价儿可真不算低。”
“一早肚里正闹饥荒,这味儿一闻倒叫我没心思干活儿了。”
“闻着是香,这味儿也太霸道了。”
“可不是,半条街都在在找香味儿呢”
……
边上人纷纷议论开了。
刘一刀叫小徒弟看着摊子,自个儿则是亲自过来看,一走到边上,更是忍不住了,见里头还有鸡心鸡爪,又问这是什么价儿。
“怕今儿都卖不够呢,只宰了一只鸡,卖完就没了,这一堆卤的鸡心鸡肝都是六文钱一串,鸡爪十六文一对,鸡肉串十二文一串,鸡腿二十文一只……”阿桃一一报了价格。
鸡心鸡肝鸡肠都是用竹签穿起来的,不过这价儿确实也不便宜。
刘一刀财大气粗,他又好吃下水,无论是猪下水鸡下水都爱吃,往常自家婆娘做的总带些腥臭味,如今闻着这小娘子做的这什劳子卤味,当下就叫他忍不住嘴馋了。
鸡胗切片以后穿了三串,鸡心只一个穿了,鸡肝穿了两串,鸡肠穿了三串,都叫他一人包圆了,又要了两串豆干两串豆结,三个卤蛋阿桃也用竹签子给他穿了,用干荷叶包好递给他。
“七十四文,今儿您又是头一单,给您算七十文。”毕竟上辈子就是做生意的,这账算的快,刘一刀手指头扒了半天,确定了她算的是对的,这才打开荷包掏出油腻腻的铜板,数出七十个递给阿桃。
阿桃也没嫌弃,欢欢喜喜收下了,今儿头一桩生意就这么多,她心里也满意。
刘一刀手里举着那串鸡心,一口吃下还嫌不够,扒开荷叶将那几串鸡肝鸡胗都吃光了,边上人看着皆忍不住咽口水,想了想,这卤蛋有些贵了,那豆皮瞧着倒还不错,况且五文钱两串,也算便宜,只当尝尝这卤食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因此也一个个围过来了。
昨儿买了两斤豆干一斤豆结,拢共串了六十几串,怕弄的多了回头卖不掉吃不完也浪费,想不到这还没等街上人来呢,这豆干跟豆结就佘下去一大半。
连鸡腿也卖出去一只,那刘一刀将方才买的吃食都吃尽了,又过来将剩下的鸡腿买走了。
现下锅里还剩些鸡肉串,豆干还有二十来串,豆结倒是只剩下几串了,豆结穿的本来就少,看样子明儿豆结得多做些。卤蛋买的人倒是不多,今儿开张第一天,阿桃干脆也喊了十文钱三个的喊了出去。
有两三个人花了十文钱买了三个尝尝鲜,也有只想买一个尝尝鲜的,阿桃也客气,问还有谁愿意买,三个人一起凑凑也给算十文钱三个。
这下买的人又多了,都当是自己赚了。
原打算卖光了将两个味道也放一个锅里,另一个锅子再卤一锅,但毕竟虎皮卤蛋要煮要炸,实在不太方便,那豆干豆结也都卖光了,这类豆作品不易存放,昨儿想着头一天,也没敢备下太多,因此也只能作罢。
明儿多卤些,再想法子把炉子改一改,留一个炉子现卤现用。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路上行人也渐多了起来,原先围在阿桃摊子边上的人也都散了回到了各自的摊位。
阿桃将银钱算了一遍,就这么一早上竟也进账三四百文了,锅里还有不少卤味儿,今儿怕是也不够卖的,正想着就见穿着差服的人沿街过来了,这应当就是之前顺子所说的街道司的。
每日阿桃现下这流动的摊贩便是由这些人过来收钱的,像刘一刀那种固定下来的摊位则是一月交一回摊费,如果是不租了,便要提前一个月说一声,否则街道司也要罚钱的。
阿桃从口袋里摸出十文钱,递给两个官差,两位官差看着也并非凶神恶煞的人,见阿桃面生,似乎是头回来,又看她多给了钱,收下后还道了声谢,只说往后有事便去街道司找他们。
阿桃笑着应了。
因这摊子太香,那两个衙差便又问这卖的是什么。
阿桃答起来毫不脸红,“二位大人,我家祖上原是大夫,这是卤食,卤味的方子便是祖上传下来的食方,养气补血的,味道香,吃了对身子也好。”
方才给出去的十个铜板又到了阿桃手里,两位官差要了三个卤蛋,阿桃见二人不好分,又多穿了一个叫二人分。
这二人也没推拒,只笑着报了名号一个叫梁武,一个叫梁文,难怪心说长得像,却原来是弟兄二人。
待报了名号那齐武又说,“往后遇着事儿了到街道司找我兄弟二人都好使。”
阿桃笑眯眯地应了,又要再拿点吃食给他二人,这弟兄二人倒也厚道,并没有收,只说过会差事都办完了再来买些,带回去叫弟兄们都尝尝。
二位官差走了不多久,街上人也越来越多,能上街吃早食的基本也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今儿一到街里就闻到香味,循着味道找了半天连问带打听才找到阿桃的摊子。
阿桃边上有个下面条的老伯,这一早上被阿桃带的生意都好了不少,个个买完卤味就到他摊子上下碗面条,然后坐着吃。
这卤味吃了确实上瘾,哪怕是葱花面,就着卤干子吃起来也香了几分,还没到半晌午,阿桃锅里东西都空了,还有不少人吃完了手里东西还想再买一些,见状只能问她明儿还来不来,看到阿桃应声后又叫她明儿多做些,今儿这些都不够塞牙缝的。
第一日,总进账有八百多文,刨去本钱也有五百多文进益,旁的还好,就是卤料包里头药材香料贵,如今这些香料都是胡商卖回来的,本地种的可替代的香料不多,因此卤料包里头香料跟药材最占本钱。
不过这料包分量也多,她分了不少纱布包起来的,去配一回够卤个七八次的。
且那老卤还能继续用,久了反而更香。
东西既卖的光净,阿桃便收了摊,挑着篮子她去后面街上找昨儿卖鸡蛋给她的余娘子,她今儿果真又来了,一边的猫儿还认识她,抓着她娘的衣角轻轻喊人。
“余嫂子,我今儿再来买些鸡蛋。”阿桃将肩上挑的篮子放下来,余嫂子面前依旧是两个筐,不过今儿鸡蛋少些,鸭蛋也要少些,看样子是昨儿她将东西全包圆了过后她又重新在村里收的。
“娘子是还要?看着生意不错。”余香织也为她感到高兴。
“今儿这些也尽送到我家里去,往后有鸡鸭,也都可以一起送来的。”乡下农家养的鸡鸭,不逢年节准备贴补家用的,少有人愿意卖的,像今儿余嫂子就没收到,所以阿桃才额外补了一句。
余香织只觉得运气好碰到了阿桃,这两日的买卖抵得上她从早到晚在摊子上蹲半旬了。
将鸡蛋都捡出来,阿桃将篮子还回去,鸭蛋依旧是同昨日一样腌了,如果往后生意一直都不错,她打算直接叫余嫂子隔两日送一回。
自然这是后话,也不好先说出来,万一后面生意不咋样,买卖没成倒空欢喜一场。
余娘子帮着把鸡鸭蛋送到桂花巷,阿桃依旧是给母女二人倒了水,喝完两人也就走了。今儿豆结卖的更好些,冬天里豆做品也比夏天放的久些。
因此也就跟着余嫂子前后脚出门将豆干豆结先买回来了,街边也有卖鸡鸭的,阿桃转了一圈,兴许是年才过完不久,价儿都不算低,不如余娘子处划算,因此她问过价儿便摇头算了。
其实若是有鸭最好,做些卤鸭掌鸭肉鸭脖鸭头也都是香的,比起卤的鸡肉更有滋味。
明儿没有鸡鸭,便要想法子换点别的荤卤,她准备再去买点猪肠猪肚之类的下水,或再称二斤肉来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