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刃尖抵在来者喉咙。
这人维持掀开隔帘的动作,迅速举起双手。
“仙仙仙人饶命!”
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灰头土脸,手上沾了很多泥,已经干裂成块。
他跪下,一头卷发还算显眼,只不过油腻到让人不愿离近。
“你、你是谁?”她声音颤抖面色慌张,偏偏持剑的手毫不动摇。
东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也明显不是修士。
她把时阙抱到身后,现在正站椅子上继续吃糖葫芦,对来者没有反应。
东占看他头顶,是灰色字幕。
「路人—泥瓦匠」
“小小小人姓钱名非凡!是中书令李大人府中的泥瓦匠!仙人饶命啊!”他脸上的汗滑落,在灰尘的地盘滑出黏湿长线。
东占没有放下剑:“你为什么说认识我?”
钱非凡突然不答,结巴半天明显在想说辞,东占的剑往前抵了几分:“饶命!我、我不认识仙人,但是我能帮到仙人!”
“仙人?我不是仙人!我只是带着幼弟出来游玩。”东占观察钱非凡的反应。
他的眼神走向很奇怪,总是往上瞟,语气却笃定:“不瞒仙人,我能感觉出凡人与仙人的不同,你们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息。”
这人很有可能在说假话。
东占盯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钱非凡见东占松口,连忙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团纸,跪着爬过来,弄平摊开放她跟前。
是城内下放的通缉令,东占只被模糊画了身形,重点是灰发红瞳的男孩。
钱非凡说:“仙人若是要出城,我办法,是当初泥瓦匠们修筑城墙时漏的口子,我可以带仙人过去!”
他已认出东占二人被通缉,不立刻上报禁卫却来帮助他们离开。
东占从不觉得有人会做这种无益于自己的举动。
“你想要什么报酬?”她问。
钱非凡顿住,意识到东占不是个好糊弄的:“我只求仙人一件事,收我为徒。”
得窥仙道,众人皆往,这个人想要借他们攀越至不同世界。
“我无法收徒,也无法替阁中做出决定,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东占说完就要抱着时阙离开。
“等一下!就算不能收我为徒,仙人只要带我去修仙界就可以!”钱非凡抓住东占衣角。
那种别人挥挥手你就变粉末的地方有什么好去?
东占低头:“我不出城,带我进李程光大人的府邸。”
他刚刚说自己是李程光的泥瓦匠。
她不选择出城一是出去也没有办法回去;二是很危险,不能保证这个漏洞只有泥瓦匠知道。
“李、李大人?仙人你……”钱非凡眼神转到通缉令上,一般只有杀人放火的极恶之徒才会上通缉令,皇城这次的阵仗他从未见过。
李大人对他有恩,若是这人对大人欲行不轨……
东占看出他的犹豫:“我有事与李大人相商,作为交换,我可以带你去阁中……其他事情我不能给你保证。”
她也显得犹豫,弱势的人更能被人快速相信,似乎她已经给了自己职权内最大让步。
“好!一言为定!仙人随我来,我们从府中后门进去。”
钱非凡走到前面为东占带路。
“师兄,可以帮我把头发变回来吗?黑色的。”
男孩盯着东占的灰红挑染,过了很久才伸手,表情没变但东占觉得他好像不开心。
钱非凡见这变色戏法差点激动晕,直呼仙人厉害,东占尴尬地敷衍。
为了躲避禁卫排查,钱非凡有眼力见地给东占支起遮阳伞,扮做她的随从,从小路拐进李府后门。
“仙人稍等,我进去给管事通报一声。”
“不必告知其他人,你直接找到李大人,跟他说北苍求见。”
敌人在暗,知道她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东占在钱非凡转身时留了一缕灵气在他身上,以防这人反水。
大概等了十数分钟,标记的灵气返回,后门打开。
“如何了……”
几把宽剑横在东占面门,训练有素的家奴瞬间包围他们。
钱非凡被压跪在人群后,想要辩解却被白布堵住嘴。
为首的管事低声下令:“快带她进来!快点!”
东占不动声色,由着家奴把她抓进府内,但她紧紧抱着时阙不让任何人碰到他。
大门关闭,剑刃围堵。
“你是何人?与北苍王府有何关系!?”管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周围人大多身形瘦削。
好像这里所有人都生了一场大病。
东占说:“我有要事见李大人,事关江山社稷……”
“证据!拿出证据!”管事突然尖叫,就像被逮住喉咙的公鸡,正常说话都会耗费他所有力气。
跟头脑不清醒的人说话,有一百条证据都不顶用。
东占直奔管事的利益核心:“我是来解决皇宫……还有李府的乱象,只要让我见到李大人,一切都能解决。”
北苍王府向来神秘,近臣府邸的下人们常常编撰每一任郡王都是来凡世历劫的仙人。
管事闻言沉默,有些人因此眼神一亮,他们都是在人群中还算康健的少数。
“王管事,只有主人才能认出王府之人,眼下不如让小姐来定夺?”一位神色正常的女侍上前劝道。
“王府?不能让小姐来,小、小姐她会受伤……有人会害她!不行!”
王府这两个字就像炸弹,把管事的理智瞬间炸毁。
管事突然抬头,指着东占怒吼,就像她是结仇的敌人:“快杀了她!不能让外人害了小姐!”
危机关头,东占往远处看了一眼。
她的短剑出鞘,把时阙抱在怀中,她轻声对男孩说:“师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用灵力。”
时阙看着她,她的声音低沉:“我会杀了所有碰你的人。”
可攻击即将来临时东占却神色如常,只在心里数了一二三。
她咋杀这么多人,不过趁着局势卖波人设。
“住手!”一声喝令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管事转身:“大小姐?”
一个年轻的贵女终于从东占看见的远处赶来:“所有人住手!这里是中书令府,身为家仆想在府中随意杀人吗!”
“小、小姐,她是王府的人,王府的人会害你,你……”管事语无伦次。
东占暗暗挑眉,意识到这个人前后的矛盾,他现在说的王府到底是哪个王府?
贵女明显知道管事的不正常,叹口气:“来人带王管事下去。”
“小姐,不要成亲,不要相信王府的人……”管事眼神恍惚,被硬拉走时还攥着贵女衣角。
东占出声:“李小姐,我是北苍郡王的人,有要事见李大人。”
她现在不觉得来李府是正确选择,跟皇宫一样,这里出现了混乱。
贵女转头盯着东占,审视持续几秒:“又有人冒充北苍之人,压到柴房关起来。”
重点不是冒充,而是“又”。
东占一愣,但随即顺从地被关到小柴房,中途看了跪着的钱非凡一眼。
柴房脏乱,东占坐下却不让时阙碰到堆积的杂物。
她慢慢整理时阙的头发,男孩的每一根发丝都像穿过指间的丝绸,她语气笃定:“师兄等一等,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啊?为啥?我都被关几天了……”柴房深处传来幽怨的声音。
东占猛地转头,完全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人。
“帮我也理理头发嘛,我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