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到了导航搜索到的网吧，简寒失魂落魄地坐在隔间里，像一座深沉的雕塑。
系统谨慎地拉了拉她的袖口，电子眼睛眨了眨：“没关系，小寒，我看了一下游戏数值，虽然男主口头上拒绝你，但其实攻略进度是往前挪了的。”
提到攻略的事，简寒嘴唇翕动一下，恢复了几分生气：“真的？那样......也能前进？”
离攻略结束又进一步了。她像泄气的气球一样，被这个念头拯救回来，慢慢变得鲜活。
但转瞬之间，大脑再一次触礁，告白的片段清晰地以第三视角呈现在脑海里，尴尬得她呲牙咧嘴，像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悟空，用力敲自己的头。
别想了，简寒，别想了！
系统对手指：“那个，你这次的举动确实太冲动了，我没想到你准备道具是为了这个，反应过来的时候阻止你就已经来不及了。对不起啊。”
她抱着头，木然道：“我能把这条线重开吗？”
“不行，你只能顺着主线剧情走下去，直到触发结局，才能回到游戏的起点。”
“这个游戏真的有主线剧情吗？”
“当然。”
“是什么？”
“需要玩家自己探索，我们系统说了会扣工资。”
“可现在是内测。”
“内测是测试bug的时候，更不能说了，不然我可就没有加班费了。”
简寒烦躁地呼了口气，抓了抓头发，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系统抓在手里：“那你把我的情感清除了，不然我没办法继续游戏了！”
系统两只铁胳膊抱住她的手，生怕自己在半空掉下去：“清除情感的设置，一周目只能用一次的，不然游戏体验就不完善了。”
“那怎么办？”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简寒趴到电脑桌上，半晌，眼眶里存了一层薄薄的泪。
她就是没追过人嘛。自己在一边热火朝天干了蠢事，别人要怎么看她。
她现在都不敢回家，回家见到萧优，她要怎么说？
不告诉她今天的事，她那么关心自己的情绪，肯定能看出来。看出来以后，即使简寒不招供，她也可以靠人脉打听到。以萧优的作风，了解了事情原委，必然会去公司为她讨公道。到时候局面只会更加难堪，这周目彻底作废了。
系统手忙脚乱，在电脑桌上跑来跑去：“纸巾纸巾......你哭什么啊，游戏而已！”
“就算再尴尬，剧情都仅限于游戏里，跟你简寒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之前是说过游戏里的人物都有现实原型，但他们在剧情里的身份和定位都是由剧本决定的，我敢发誓，在现实世界里的他们对游戏里的事半点不知情！不然天打雷......”
“轰隆——”室外响起了雷鸣。
系统话卡到一半，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简寒破涕而笑：“怂什么？”
系统磕磕巴巴：“没、没怂！”
她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好吧，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系统，还挺聪明的。多亏你提醒我，游戏而已，我这么当真干什么。”
都是因为游戏做的太好了，她不自觉真情实感，把这里的一切当成现实。
好在，现在纠正过来了。
系统被她夸奖一句，尾巴快要翘到天上：“那是当然，我最聪明了。”
简寒手向下伸，摸到了机箱的开机键。
系统疑惑：“不离开这吗？”
短短一天里经历了许多，她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解开心结，声音也哑了。
“我先不回家，来都来了，肯定要玩会儿电脑再走。”
从公司出来，能让她站住脚，又有私人空间，而且认识的人还不会来的地方只有网吧。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进网吧，虽然是在游戏里面。
系统新奇地坐在显示器前：“原来你会打游戏啊......”
“嗯。”简寒打开了浏览器，向下翻，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找到了小游戏网站的入口。“会打这种的。”
双击图标，加载片刻，屏幕里便出现了颜色鲜亮、画风可爱的卡通人物。
她展颜一笑：“好怀念啊，我很久没玩了。你愿意跟我玩双人的吗？”
系统：“......”
它不回应，简寒也无所谓，她戴上耳麦。
很奇妙，人彷徨的时候只要听听童年时熟悉的音乐，就会由内而外地安定下来。
系统呆呆地望着她身后，抬起小胳膊指了指。
简寒回头，和停在她身后的高大男生对上视线。
许时桉，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身后还背了书包。
蓦然对视，他垂眸对她点了下头，口型似乎在说不好意思。他似乎只是被简寒位置的电脑内容吸引了，路过看了几眼便离开。
简寒把耳麦摘下来，目光追随他和他年龄相仿的朋友们在网吧里走了一圈。别的位置的电脑要不就是被人预定了，要不就是有了人，目前空着的只有简寒身边的这几个。
几个男生只好讪讪地坐到她旁边。
简寒暂时没有搭话的兴致，这个游戏的好感度又不是累计的，她没必要现在就对其他攻略对象释放好意。
她继续玩她的游戏。
这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
“简寒？”
简寒戴了耳麦，但开的声音并不大，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还以为是错觉，没想过来的人是琳达。
“琳达姐......”
简寒无比心虚，她表完白就跑了，连假也没请，现在公司的部长找过来了。
琳达手里拎着蔬菜和肉，显然是去过超市买晚饭的材料。她眉毛微微皱了皱，“还真是你，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一个下午都没在公司？”
“我......”
“别找借口说你去洗手间，你以为你东西在桌子上摆着就没事吗？彭总助发现你不在，特地让我去洗手间里看情况。我可是把每个隔间都找了一遍，还碰到了上厕所不锁门的人，结果连你的头发丝都没见到。”
简寒低头认错，“对不起。”
坐在她邻桌的许时桉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镜，又挑起了她的尴尬。
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没总逃班。”
许时桉轻轻点了下头，蓬松的短发也随之摇晃了一下，视线没再从显示器里移开。
琳达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许时桉，又看了看简寒：“你们认识？一起来的？”
没等简寒回答，她就已经脑补了一条逻辑链，讥讽道：“上班无聊，陪着小男朋友来网吧打游戏？”
简寒立刻解释：“琳达姐，我是自己来的，跟他还不怎么认识，不是一起的。”
身后的许时桉像没听见似的，即使他身边的朋友见了鬼一样地看他。
他有他的事要办，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多费口舌。
简寒心想，你倒是说句话啊。
琳达狐疑地盯了她几秒：“好吧。不过你是打算辞职吗？班不上了来网吧打游戏？还是这种小学生都嫌幼稚的？”
话又绕回来了，今天的游戏是玩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对琳达勉强地笑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跟我谈谈吗？”
琳达果断地拎着菜肉离开。简寒预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还不跟上？”
“嗯？”
琳达短暂地回了回头：“快点跟上我，不然就不跟你谈了。”
简寒愣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从背后看，琳达的卷发还是那么完美，每一个发弯都十分饱满，似乎散发着玫瑰精油的香气。
简寒拍了下脑袋，不去想下午的那束玫瑰。
琳达瞪眼：“为什么要打自己？”
简寒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一下，回答：“因为我总是控制不住想不好的事。”
“过去发生的事有什么好想的。”
“……你说的对啊。”
网吧的位置本就位于城市边缘，琳达更是把她带到近乎城郊的地方。这里和慕川的超现代繁华格格不入，像是被封闭在十年前的时间里。
似乎看出简寒的迟疑，琳达直截了当：“怎么，咱们越走越破，你害怕我把你卖了？”
简寒摇头：“不会，就是有点好奇你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琳达道：“方便你跟我谈事的地方，只有我家了吧？”
她有些惊讶，“你愿意带我回家？”
琳达会错了意，语气一瞬飘忽：“我们家除了破了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是这个。”简寒纠正，“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去你家里玩的地步。”
琳达道：“是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你来我家，是领导和员工的谈话，而不是玩，所以没关系。”
简寒：“......”
琳达的家并没有她嘴里提到的那样不堪，是一个很温馨的地方，家里被她整理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排排整齐的奖状。
简寒非常恪守本分，没有四处打量，老老实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琳达先回了一趟房间，十分钟左右出来，换成了她曾经见过一次的素面朝天的模样。
一个人的素颜和全妆相差如此之大，让人内心感叹化妆术的高超。
没化妆的琳达皮肤相较平日有瑕疵，但看起来清纯无害，是最讨人喜欢的那类柔弱甜美的长相。
简寒喝着她递来的饮料，在昏黄的光线中看她的脸，忽然有种她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的感觉。
“琳达姐，你这样就很好看，没必要化妆的。”
琳达眼风一扫，她顿时觉得什么“距离近”是她彻头彻尾的错觉，战术喝水。
对方看了眼时间，似乎没了耐心：“不是说要和我谈吗？说吧，就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到你必须走。”
简寒应声，可要她把旷班的缘由直接说出口，有点困难。
她酝酿再酝酿，才开了个头：“我喜欢苏止的事，你知道吗？”
琳达怔住：“不知道，你没告诉过我。”
“我最近在追求他。”
“你没有。”
“好吧。”简寒尴尬点头。
事到如今，算上彭总助，这是第二个质疑她追求的人。她并不傻，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么长时间做的是无用功。
“我今天对苏止表白了，他拒绝了我，我一时接受不了就提前下班了......”
琳达一脸淡定：“就这？”
简寒震惊：“这不严重吗？”
“苏止长成那样，公司里跟他表白的人多了，你看有谁像你脸皮这么薄的？”
“很多人跟他表白失败吗？”
“难道他现在有女朋友？咱们部的那个张静春，就跟他表过白，被拒绝了跟平常人一样。”
琳达仿佛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要是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我就不管你了。”
原来社会人的世界里，告白失败只是个小插曲啊。
简寒彻底想通了，这只是小场面。
不就是被拒绝了吗？成年人的感情还可以走死缠烂打路线，很多偶像剧是这么拍的，太长时间不看，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个性格的女主角了。
“谢谢琳达姐，我现在没事了！”
琳达“嗯”了声，“以后不要再随便旷班了，别让别人担心你。”
“今天的事，我会替你保密。”
“谢谢你，琳达姐，你真是个好人！”
琳达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吃。”
简寒也不跟她客气：“好。”
她剥了一根香蕉，香蕉皮撕得整齐，里面白白净净，没有磕碰到的地方，味道也恰到好处的甜。
吃得正香，听见琳达在身旁道：“我们家……除了我，只有我妈和我妹。我妹在外面补课，补到六点，我妈提前去接她，现在应该才往回走。”
简寒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家里没有男人，有时候妈妈会受人欺负。不止妈妈，我和妹妹有时候也会因为长相受委屈，但家里是没有人能为我们撑腰，久而久之，我们都会自己消化苦水，不告诉妈妈，免得她晚上睡不好。”
琳达脸上带了一丝笑，对简寒道：“我平日里看着，是不是很不好惹？”
简寒点头。
“我故意的，我就要脾气古怪，就要化最凶的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陈琳能力强又不好惹，看他们还有谁敢欺负我们家的人。”
琳达自嘲一般说完，发觉简寒看她的眼神变了。不是轻蔑，而是与之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崇拜，并且不像是假的。
所以，她才会表现得那样强势，才会每天凶巴巴地对他们，即使对方是上司，是同级的其他人，她也没有软化态度的想法。因为她有能力，有足够的能力让所有人忍受她。
好酷啊。
“你好厉害！”简寒赞不绝口，“真的好厉害啊，琳达姐。我真敬佩你，以前就尊敬你，但以后，我要把你当成榜样敬佩！”
她一直想遇见一个强大的人。
琳达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别这么夸张，这是你对我讲秘密的交换，你也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知道了！”
一直回到家里，简寒都沉浸在从他人身上吸收到的能量里。
有人能做到这样，她为什么不能？
明天她就实行死缠烂打计划，苏止好像人还不错，有可能就被她夜以继日的热情打动，和她一起走向HE了。
萧优在客厅刷手机等她，见她回来打了个哈欠。
“怎么才回来？”
“我去一个同事家里玩了一会儿。”
萧优有些失落：“啊？你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哎呀，别吃醋。”简寒张臂抱住她，“优优，不论我和谁关系变好，在我心里，最好的朋友、第一选择都是你！”
萧优忍不住笑：“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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