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人狰狞惨死的模样映照在男孩眼底。
佣人们发现宋蔓因的尸体时,邵沉正跪坐在窗前,双手因过分用力的敲击,沾满鲜血。
被邵鸿文锁在隔音琴房练琴,六岁的孩子或许想大声求救,想冲出去试探女人的鼻息……
却只能无助地拍打窗户,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或许坠落的初始,她还残存着呼吸?
在大脑彻底死亡前,看着落地窗后年仅六岁的孩子,作为母亲,她是否也会感到后悔和心疼?
郁晚不想继续深想下去。
宋蔓因去世后,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邵鸿文随即在董事会站稳了脚跟。
后来宋蔓如远嫁,邵沉出国留学。
邵鸿文也如愿和私生子厉皓轩相认,弥补了年轻时的遗憾。
留学归国,邵沉继承了宋老爷子留下来的股份,干脆利落地铲除异己,手段狠厉,逐步将邵鸿文排挤出董事会之外。
郁晚穿进书里这段时间,正值反派权势鼎盛,冷戾心狠,为了肃清邵鸿文留在公司的残余势力,无所不用其极。
“他对亲生父亲赶尽杀绝,公司里已经有了不少议论的声音。”宋蔓如看着热气腾腾的茶盏,低声道。
“晚晚,”她开口,轻轻抓起郁晚的手腕,“你们是夫妻。阿沉他从小就习惯将事情藏在心里,我希望你多陪陪他。”
“宋阿姨您放心,”她强撑着扯谎,“既然结婚了,我会陪他面对一切的。”
其实更想逃了。
宋蔓如又说:“明天是姐姐的祭日,阿沉要去墓园一趟,不如你陪他一起吧。”
郁晚微怔,随即点点头。
收拾完茶具,她跟着女佣去了更衣室,换了套浅色睡裙。
春天夜里很冷。
宋蔓如畏寒,别墅里依旧开着地暖,空气中全是融融的暖意。
郁晚一进卧室,就听见浴室里响起的水声。
她停下脚步,拿着手机的指尖略微僵了一瞬。
邵沉?
下一秒,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微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郁晚眨了眨眼睛,站着没动。
他穿一件深灰色浴袍,腰际简简单单系起,衣料轻薄,勾勒出腰腹处蛰伏的肌肉线条。
深V的领口袒露大半,冷白肤色沾染了水珠,泅湿胸口两侧的衣领。
邵沉正侧着头擦拭发梢,动作不紧不慢。
遮在潮湿碎发后的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垂眸看向郁晚时,眼底透出探究。
像是已经清醒了。
郁晚低下头,无意中看到浴袍的下摆。
男人一双腿笔直紧绷,线条流畅,脚踝处纤细收束。
像极了制作上乘的艺术品,完美得近乎无瑕。
意识到这样一双腿以后可能会不良于行,只能依靠轮椅移动……
郁晚不禁有点惋惜。
“老公,”她干巴巴地喊了句,提醒他,“只有一张床。”
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在宋阿姨眼皮子底下分房睡,也不太合适。
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郁晚小声建议,“要不,我睡沙发吧。你工作忙,更需要好好休息。”
【为了他的睡眠质量宁可委屈自己,郁晚,你好伟大。】
邵沉将浴巾挂回浴室。
“去睡床。”他冷声丢下一句,拎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一角。
男人垂眸,眉眼间映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荧光,神情专注认真。
郁晚惊了一下。
【他打算熬夜工作?明天还要去墓园啊。】
【……不会是在看我发给他的财报吧?】
忽然愧疚起来了。
郁晚轻轻走过去,犹豫着开口,“郁氏的事,其实也没有很急。”
“高质量睡眠很重要的,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邵沉并没有理会。
“嗯,”片刻后,他淡淡应了声,依旧看着电脑,“昨晚你把我锁在别墅外时,有想到这些吗?”
郁晚愣住。
【昨晚?昨晚他回别墅了吗?】
【好像、好像的确说了会帮他留门的。】
“老公,老公对不起。”郁晚直接伸出手,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我在秀场吹了点冷风,回去之后就开始低烧。我是真的记不太清自己都说过什么了……”
她的手臂纤细欣长,透着股凉意,忽然勾上来时,邵沉下意识拧眉。
莫名烦躁。
他将电脑扔到一边,伸手绕过郁晚的腿弯,把人打横抱起。
双脚离地,身体骤然腾空。
郁晚浑身僵住,微微睁大眼睛,本能地用力将他抱紧。
下一秒,身体重重摔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扯起被子盖在她身上,邵沉摩挲着被角,缓声道:“明天如果敢赖床,你自己打车回S市。”
郁晚眨着深茶色的眼睛,看向他,十分无辜。
【把我扔下?宋蔓如还在这儿呢,你怎么敢?】
【有些人就是嘴硬心软,只会装凶。】
将被子扯过头顶,郁晚冷哼一声,闭上眼睛。
看向被子下隆起的弧度,邵沉轻轻叹息一声,关掉顶灯。
第二天一早,郁晚迷迷糊糊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选了件浅杏色连衣裙,她连打着哈欠下了楼,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速平稳,男人双手撑在方向盘上,抬眼望向远处绵延的公路,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汽车在墓园外停下。
停车场外,一条林荫路延伸至山腰,一眼看不到尽头。
其实代入邵沉的视角,郁晚隐约能意识到他讨厌原主的原因。
他的母亲一生都在追求爱,为了爱情放弃事业,放弃亲人,甚至放弃了自己年仅六岁的孩子。
他心底,其实是憎恨宋蔓因的吧?
宋蔓因痴情且脆弱,偏执又疯狂。
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飞蛾扑火,心甘情愿把自己焚烧殆尽。
而原主与宋蔓因太过相似了……
陪他在宋蔓因的墓前献上鲜花,朝墓园外走的时候,郁晚忽然想起什么。
她轻轻扯住邵沉的袖角,低声问他,“老公,如果有一天我也跳楼自杀,你会帮我扫墓吗?”
邵沉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盯着男人的目光,郁晚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太中二了……
她正要给自己找补,邵沉忽然冷声给出结论,“你不可能自杀。”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
她极力反驳,“老公,你是我的命,离开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你信我。”
“到时候签了离婚协议,说不定我真的会从邵氏楼顶……”
“一跃而下”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唇上忽然一凉。
“郁晚,”邵沉抬手,食指抵在她唇上,缓慢摩挲着,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别再说这种话。”
可以讨厌他,可以表里不一。
但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见他脸色不悦,郁晚也不敢继续发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回到停车场。
汽车沿着高速向南行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回到S市时,天色还早,邵沉“大发慈悲”地开车将她送回别墅。
刚回到楼上房间,阎舟舟就把最近几天的行程表发了过来。
简单看了几眼,郁晚正打算下楼帮着王婶准备晚饭,一封邮件忽然弹进邮箱。
她停下脚步,坐回电脑桌前,点开邮件看了看。
郁雪梅转发来的,是一封邀请信。
好像是个S市时尚界内部的小酒会,邀请郁氏的负责人出席。
郁氏在国内服装界算是有点地位,以前都是郁雪梅代表公司出席。现在她手中没了股份,自然不愿意再负责这些。
看了眼邀请信上的时间地点,郁晚琢磨着明天收工赶过去能不能来得及。
郁氏如今人才凋敝,需要新鲜血液,也需要有创作热情的设计新人。
或许能在酒会上结识一些小有名的设计师,看能不能签进公司。
她睡觉前,特地下楼检查门锁,生怕又把邵沉锁外面了。
不过他最近好像很忙,估计也不会回别墅睡。
次日,郁晚开车赶到片场时,樊导正坐在遮阳棚底下,给贺以忝讲戏。
郁晚去更衣室换衣服,阎舟舟一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撑起遮阳伞帮忙挡太阳。
换好衣服,郁晚走到更衣室门口,和一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年轻女孩打了个照面。
女孩年纪不大,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戏服,见郁晚出来,急忙低下头。
“晚晚姐,这是我帮你约的替身。”
阎舟舟站出来邀功,“今天你有一场敦煌舞的戏份来着。她是舞蹈学院的大三学生,已经提前把动作记熟了。”
郁晚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场跳舞的戏份,她过剧本看到过,甚至还提前设计过动作。
先前忘记提前提醒阎舟舟,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帮忙找好了替身。
阎舟舟见她不说话,顿时有些忐忑,“晚晚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郁晚摇摇头,在遮阳棚底下坐着。
天气热,小替身找个兼职不容易。
况且能少拍几个镜头,她也乐得清闲。
已经到了拍摄中期,樊导手里积压了不少镜头需要补拍。
加上气温升高,结束了一整天的拍摄,时间已经临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