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这座城市相当古老。
当伦敦还是泰晤士河上的一个小港口的时候,巴黎也只是西岱岛上的一个小渔村。战无不胜的罗马人先后入侵了这两个地方,他们称前者为“荒野”,后者为“沼泽”。一座又一座城市就在这个基础上诞生、发展、毁灭然后重建。城市的废墟被一层层埋藏在看不见的地底深处,就好像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庞大冰山,只有一小部分显露在街道的上方,而位于地下的那部分,才是积聚了几千年的糟粕与辉煌。
从未有人踏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地球在宇宙之中也不过是沧海微尘罢了。然而地下城市却无边无垠。你看不到它们,但是它们都在那里,过去发生的一切,从古罗马琉璃上的红宝石残片到埋在污泥中干枯的狼骨,每一颗历史的沙砾都从来不曾消失。
巴黎地下有它的道路、它的广场、它的密室、它的拱门和地窖,就好像一个四通八达的巨型蜘蛛网。破破烂烂的下水管道、潮湿污浊的沼气、无名的古代尸骨、石灰坑与残砖烂瓦,无数的往事形成迷宫,梅罗文加王朝的宫闱密语、维京人头盔上的尖角、塞纳河的污泥、圣母院与巴士底狱的地基,都在那下面,都在巴黎的下面。
阴渠分叉伸向四面八方,壕沟纵横交错、枝枝节节,像星图,像棋盘,像盲肠和死胡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拱顶不断地向下滴水,坑坑洼洼的墙壁散发着霉味和污水的气息,成群结队的大老鼠在深渊一般的地下城市里横冲直撞,精明的小脑袋瓜里装满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荣华富贵的梦想。
巴黎人开始对阴沟的治理是19世纪初的时候,所以,至少在我们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它还是上述的这样。
隧道又冷又湿,脚下还很滑。浓重的黑暗就好像暴风雨下的海水,一个大浪从正前方猛地逼压过来,罗莎几乎被呛了一口,因为莫名的阻力而迈不动腿。她摸索着井壁上的一个裂口,试图站稳脚跟。手指触摸到了墙里面一块光滑的东西,很可能是一片人骨——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是什么古老陶器的碎片也说不定——但其实并不太像。
罗莎的手不声不响地换了个地方,她没有害怕。或许是她知道即便是自己怕死了,也没有人会来搭救。
罗莎并不惧怕黑暗,自小如此。当她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的时候,刚刚明白事理,她就认为黑夜之于自己,有一种特殊的契合感。和白天相比,黑夜可以让她安静,让她警醒,让她思考。她的敌人只存在于黑暗之中。她必须进入黑暗才能够工作。
何况当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之后,以她超乎常人的视力,也已经可以勉强分辨出从通气孔透进来一星昏暗的光亮,不知道是星光还是灯光,就好像夏夜的萤火虫一般模模糊糊地在前方的浓雾中浮动着,让她的眼睛恢复了一点微弱的视觉。
罗莎把加米尔的胳膊又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点,可以感觉到湿漉漉的液体正从两人中间淌下来,透过对方的斗篷,浸透了自己的衣服。加米尔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但是他明显还活着,并且奇迹般地在罗莎的搀扶下艰难地迈着步子。
罗莎停下了脚步。“这样不行。”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喃喃自语,“我必须去给你买药和纱布,我们还需要蜡烛。”
加米尔没有吭声。一路逃亡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再加上刚刚跃入地底的大幅动作,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借着远处通气孔透进来的微光,从刚才井盖的位置,罗莎辨了下方向。此刻他们应该是在圣查理大道下面,靠近会议街。罗莎记得那附近有一大片店面,应该可以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沿着坑洼潮湿的地道,两人互相扶持,又往上坡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相对明亮的拐角处。那里有一个略微宽敞的空间,头顶管道的结构和他们跳下来的那个井盖几乎相同。罗莎伸手扶住凸凹不平的墙壁,登上几步试了试之后跳下来,用靴尖扫去周围瓦砾,把自己的厚斗篷解下来铺在地面上,然后小心扶着加米尔靠墙安顿下来。
她从靴筒里抽出刚才那支纯银匕首放到对方手里。
加米尔的手不停地发着抖,他的手臂毫无力气,根本就握不住那只匕首,似乎立刻就要昏过去了。
“拿着它以防万一。”罗莎把匕首强塞入加米尔手中,“我马上就回来。”
罗莎让对方在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躺下身子。她扯下过长的裙摆,紧紧缠住加米尔腰间的伤口。
“我马上回来。”她重复,然后借着墙壁上的坑洼灵巧地几步攀爬至顶,侧耳听了片刻,最终挪开那里的井盖钻了出去。
一片明亮的星光倏地洒进下水道,然后又随着井盖挪动的声音消失了。
那光线消失得太快,致使眼睛出现一种错觉,似乎看到萤火般的星光仍在黑暗里闪烁,而原本躺在墙角的加米尔突然在那荧光中坐了起来。
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奇怪,因为他受的伤太重,失血太多,就在片刻之前还完全动弹不得。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受伤的痛楚。紧接着,加米尔用灵巧的双手利索地解开了那块紧紧缠在自己腰间的布料。
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布料包扎下殷红一片,衣裾被割得翻了起来,几层衣服都被染红了。那必定是一个极其深邃的伤口。下手的人狠而准,几乎一刀致命。但是此刻伤口的主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加米尔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一层层掀开,把那个伤口完全露出来。所幸它已经不再淌血了,除了皮肤上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极其可怕以外,其实伤口并没有想象中深。只是一道狭窄而浅薄的小裂缝,在白皙的皮肉上咧开鲜红的口,就好像突然露出了一个诡谲莫测的微笑似的。
加米尔用袖口一层层的厚蕾丝花边垫住手心,像捡起一只烧红的烙铁那样捡起罗莎留下的那支银匕首——这支匕首自罗莎走后就被他立即扔在了地上——然后做了一件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对准自己肋下那道血肉模糊的创口,小心翼翼地插入银匕首的尖端,然后,狠狠一划!鲜血大量奔涌而出,把雪白皮肤上的那道血红色微笑打开得更加灿烂而辉煌。加米尔咬紧嘴唇,把衣服一层层地放下来,再按原样丝毫不差地系好那块罗莎裙子上的布料。
当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加米尔不动声色地重新躺了下去,眯着眼凝视着头顶通风口透下来的模糊光亮。肋下,殷红的鲜血重新染红了内衣、中衣和外套,加米尔半眯着眼睛躺在那里,感受自己血液的流动,似乎在享受着这伤痕所带来不可言喻的美妙痛楚。
大约过了半点钟,罗莎回来了。她提着一只之前不曾见过的草编篮子,里面除了纱布和药膏之外,还有面包、奶酪和一个很大的皮质酒囊。
“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了。”她放下篮子,跪坐在加米尔面前,担忧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加米尔斜倚着墙,温柔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近乎是顽皮的微笑。他探头去看对方那只放到地上的篮子。
“大采购吗?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好像还是半夜。”
“天快亮了。”罗莎含糊地回答,从篮子里掏出几根崭新的蜡烛。她凑过去,把手放到对方身上自己先前系着的裙子那里,入手一片潮湿,是血。刚刚涌出的鲜血已经又把那块布料浸透了,罗莎紧紧皱起眉头。
她燃起一根蜡烛,用蜡油小心固定在井壁凹进去的坑洼里。然后又是一根。
两根蜡烛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在头顶的井盖完全合拢之后,外面的夜色看不到了,风也小了,他们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刺骨的冷风和孤寂的夜色,也没有令人心烦意乱的窃窃私语和巡逻兵的脚步,有的只是暧昧而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滴水的天顶,也照亮了彼此心慌意乱的脸庞。
广袤无垠的天地间霎时只剩下他们二人。这里一片静寂,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罗莎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转过身子,从篮子里取出那只装得满满的酒囊。
“我现在要替你包扎伤口。”她低着头,轻声说,“可能会很痛。”
“没关系。”
“先喝几口这个,会让你感觉好一些。”她递过酒囊,但是加米尔并没有接。
“没关系。”他重复,给了女孩一个鼓励的微笑。
罗莎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酒囊,低下头轻轻解开加米尔的衣服。可是她一双灵活修长的手指此刻就好像冻僵了一般,哆哆嗦嗦地极为笨拙。她费了好大劲才解开对方的斗篷,一层层依次拉开那些黏附在伤口上的衣物。指尖被对方的血染得鲜红,她惊恐地发现那道可怕的伤口几乎深刻见骨。
她抬起眼睛,看着加米尔映照在烛光中完美无瑕的脸孔,她想加米尔会疼,会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疼痛会折损他那张美丽的脸,但是从始至终加米尔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言。
罗莎立刻低下头。她不敢注视加米尔的眼睛。那么灿亮,仿佛可以动透一切的眼神。他似乎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到这里,罗莎的手更抖了。
“罗莎贝尔……”
罗莎一惊,再次抬头,看到加米尔正用那双闪亮的眸子盯着自己,那里面无尽深邃,仿佛一个溶化了时空的海市蜃楼,在里面有憧憬,有迷茫,有灵动、有喟叹,有情深款款,有爱意绵绵,还有罗莎自己手足无措的脸。罗莎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谢谢你救了我。”加米尔轻轻开口,“没有你,我早就被他们干掉了。”
“他们是……谁?”罗莎试探着问。心脏随着这一句问话蓦然加快了跳动,头脑间嗡嗡作响。也许这句话原本就不该问,因为她早已经猜到答案了。
“那些……在暗夜里活动的邪恶生灵。”加米尔嗫嚅着开口,“我……曾经为他们卖命。”
——四位血族国王,四位王后,四位骑士,四位侍从,还有四十个人类爪牙。
罗莎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头脑间那个嗡嗡作响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似乎有些自己最怕相信的事实正在一点一滴地揭晓,她不想这么快就知道结果。
但是她仍然无法逃脱命运。
罗莎低着头慢慢给加米尔处理伤口,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四下里只能听到隧道尽头似乎有老鼠挥舞着小爪子窸窸窣窣地走过,还有外面隐约传来的模糊的风声。间或头顶的水珠滴落到地面的污泥坑里,发出嘀嗒一响,此外就只有一片坟墓一样的死寂。
两人就这样静了很久,直到罗莎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问出了那个她一直不敢开口的问题。
“你和【圣杯】之间……”
“不,我只是个小角色。”加米尔立刻就打断了她,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混到德·蒂利伯爵那种高位。”
罗莎发现自己竟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把止血药膏涂到对方的伤口上,那伤口应该是整齐的刀伤,却在边缘有些奇怪的溃烂痕迹,似乎已经发炎化脓了。罗莎很担心,同时心脏跳得更快。她嗓子发紧,用指甲紧紧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禁止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努力保持镇定。她又点燃了一根蜡烛。
重新剔亮的烛光下,加米尔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到里面青紫色的脉管和筋络。他静静地靠在那里,嘴角的肌肉偶尔因为疼痛抽动一下,每当这个时候,他俊秀的眉头就轻轻皱在一起。他金色的鬈发大概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淋淋地贴附在前额上,暗金色的长睫毛在烛火中像无助的飞蛾那样颤动。但是他看起来并不痛苦,因为他两片苍白的嘴唇反而微微翘起,就好像准备迎接一个最甜蜜的吻那样迷人地翕张着。
罗莎慌忙垂下眼睛,借着烛火的光亮,再度审视对方那道明显感染的创口。
不管那道伤口如何溃烂,幸运的是,加米尔并没有因为伤口而发热,也没有其他任何不良症状。罗莎再一次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为对方敷上药膏,再缠上厚厚的一层纱布。
这盒偷来的止血药膏似乎极具功效,没过一会儿,已经没有从纱布上继续渗出的红色了。罗莎这才放心。
但是与此同时,那个一直萦绕在头脑中的声音再次嗡嗡作响,这一次竟如闷雷般滚滚而来,震得她双耳发麻。加米尔毫无温度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种熟悉的冰冷一直贯穿了她的心脏。罗莎感觉胸口一阵刀割般的疼痛,抬起头,一对闪亮而深沉的眸子正热切地注视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对方的视线就从没有离开过她半分,反而是她自己一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那对明亮的眼睛。
“那么……既然亚历山大·德·蒂利伯爵是【圣杯八】,他在巴黎……为谁卖命?”罗莎轻轻挪开加米尔的手,低下头,帮对方一层层扣好衣服。
加米尔没有说话。
罗莎不解地抬起头,看到跳动的烛火中对方脸上那个愈发凝重的表情。
“【圣杯国王】?或者是【圣杯王后】?”罗莎试探着问道。
加米尔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真相……”加米尔低声说,“但是凭你我二人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罗莎盯着他。
加米尔又犹豫了一会儿,他咬住嘴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鼓足勇气开口说:“在巴黎城西郊有一座拉托尔庄园,德·蒂利伯爵的主人就住在那里。”
“拉托尔庄园?你是说……”罗莎直直地看着加米尔,眼中流出紧张、兴奋与不可置信的闪光,之前所有的猜疑和羞赧随着这个名字像阳光驱散乌云那样全部消逝。
“拉托尔……”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塔?”
加米尔点头。
在法语中,拉托尔的含义就是“塔”,大阿尔克纳第十六张牌,血族最高统帅,长老会成员,位列二十一长老中第十六位的【塔】。
拉密那家族毕生使命,找出并除掉这些潜藏在人类社会中的黑暗势力——罗莎的祖辈父辈穷极一生也未必碰到一位【圣杯】或者【钱币】,而现在,二十一长老中的【塔】居然就在这里,就在巴黎!罗莎心中根深蒂固的使命感在胸腔里猛烈地燃烧,她的手因为激动而略微发抖。
“不要去,”加米尔再次握住对方那对颤抖的手。昏暗的烛火在他眼睛里跳动,闪现出一种混合了担忧、恐惧、关切甚至还有爱恋的复杂情绪。
“不要去。”他重复,手上加大了力道,强迫罗莎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对他们一无所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加米尔哆嗦起来,他的牙齿上下打战,他的手指完全没有温度。罗莎反握住他的手。
加米尔的手也在颤抖,但那是因为失血之后的虚弱和恐惧所导致的颤抖。
罗莎捧起加米尔的手。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让这些纤细苍白的手指温暖起来,她把它们放到自己脸畔。她的脸仍因兴奋和某种未知的力量发热而滚烫,在烛火里闪现着红彤彤的光。
“不要去……”加米尔的声音很轻,仿佛从幽深的地道深处传来的回音一样,“不要去,罗莎,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罗莎凝视着对方绝望的眼睛,她的手仍握着对方的手,“他们会来找我,他们会来找你。”
加米尔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恐惧,他看着罗莎,良久,然后目光慢慢恢复温柔。
“但是我们可以一起逃走,是吗?”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梦幻。
“你大概还不清楚他们真正的力量。”罗莎苦笑摇头,“他们会追踪我们至天涯海角。何况,这亦是我家族使命。我的祖辈父辈已经为之奋斗了一生,我们整个拉密那家族,已经为之战斗了几千年。这就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也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只为了战斗?”加米尔凝视着罗莎的眼睛,他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痛惜和不解,烛光在他温柔的眼瞳里跳动,仿佛已经在那里存在了一个世纪之久。
罗莎再次避开对方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我在十六岁那一年发了血誓,毕生为消除他们而战斗,哪怕赌上我的生命。”
“可是人的一生不止有战斗,不止有仇恨与憎恶。人的一生还有欢乐、关怀、情感,还有爱。”
加米尔扳过罗莎的脸,强迫她抬起视线。
罗莎试图像以往一般避开那对眼神,但这一次她失败了。对方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月长石上镶嵌的绝色珠宝。他的轮廓是如此完美,他的唇线是如此诱人。他一直在看着她,用一种无法言述的复杂眼神看着她。这让她突然想起了塞纳河桥下亲昵的情侣,想起了泰晤士河上交颈缠绵的天鹅,想起了相濡以沫的鱼,想起了比翼齐飞的鸟,一种从未产生过的情绪在罗莎的心头滋长,就好像早先种下的小火星,突然得到了能量,于是肆无忌惮地膨胀起来,成长起来。
罗莎的胸膛里有一团熊熊烈火,烧得她满脸通红,热血上涌。在对方的注视下,她的头脑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先前那个嗡嗡作响的声音不见了,所有的理智和誓言也开始变得模糊。
“如果你的决定是战斗,我也会赌上我的生命。”加米尔上前握紧罗莎的手,“我会做你的盾,做你的剑,我会在你身边。”
罗莎愣住了。她望向加米尔,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已经消除了原先的恐惧,换而是一种绝对的坚定与信赖。他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但他却如此笃信而勇敢地凝视着自己。
罗莎深受感动。
“可是,你的伤……”罗莎犹豫地望着加米尔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其实她想说“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看到对方那个倔强的眼神,她说不出口,只是满怀担忧地看着他肋上的绷带,眉心紧紧锁在了一起。
“你以为只有从军的费森伯爵才会使剑?”像是看穿了罗莎的心意,加米尔露出一个微笑,“我同样接受过正统的剑术训练,我不会给你碍手碍脚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莎赶紧解释,“我是说……你的伤……”
“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软弱,罗莎小姐。”加米尔拍了拍自己肋下的绷带,剧烈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但是随后他笑了,“这点皮肉伤真的不算什么。何况我们备战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正好可以顺便记住拉托尔庄园的地图。”
“你有地图?”罗莎挑起了眉毛。
“我毕竟在那里工作过。”加米尔苦笑,“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太大偏差的话,应该会帮上我们不小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