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碰到嘴唇,热,但不烫。汤汁缓缓流下喉咙。“骨头汤,”玛丽边喂米莉安边说,“听说现在很流行。但这是老做法了,奶奶级的,把骨头放在水里熬,一直熬化。动物身上的全部精华都在这汤里呢。好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让你活着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听说你偷偷吃了几片药,你的烧已经退了,也许这就是你没死的原因。我们让你活着是为了让你见证最后一刻。我让你喝东西是为了润润你的喉咙,好方便说话。因为我们需要你说话。如果你想让我帮你,那你就得先帮我们。”
汤很美味,这让她火大。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都在朝她呐喊:把汤吐掉,吐到这个女人的脸上,吐瞎她的眼睛,然后挠她,把她脸上的肉挠掉,用里面的骨头炖汤喝。可她的胳膊不听使唤。她的毅力更是不堪一击。汤太好喝了。你需要力量,她告诉自己。她太早轻举妄动,结果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米莉安又喝了一勺之后才开口说:“我来这里多久了?”
“两周了。”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剩一周了。”
“嗯?什么只剩一周了?”玛丽问。
“你知道的。”米莉安冷冷说道。
“哦,我确实知道,法院的事。问题是,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你的大脑里。”
玛丽斜了她一眼,“蒙谁呢你?那不是你的手段。你是从某个人的死亡中看到的。”她向后靠去,把勺子放进盛汤的特百惠盒子里,“你用你的超能力干的净是替人掘墓的勾当。现在,”玛丽换上一副嘲讽的语调,“如果你有办法摆脱诅咒,如果,如果……”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法院?”
“简单地说,它是我们要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是我们扔进烟花厂的一根火柴。复杂点说,那一天,会有三个罪孽深重的家伙同时出现在法院里。一个是法官,他对美国真正的爱国者毫不留情,总是挖空心思要惩罚像伊森·基这样为了捍卫普通人天赋的宪法权利而起来斗争的人;另一个是州参议员,此人一门心思帮助移民,但却想方设法剥夺公民持有武器的权利;还有一个人是地区检察官,两年前他下令霹雳小组突袭了科奇斯县的国民自卫队,结果导致两名妇女和三名儿童无辜遇害。除掉这三个人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
米莉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由得疼得一阵呻吟,“胡说八道!这些屁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我并不觉得你是出于什么正义的目的,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看你分明是被人当枪使,你就是一把剪刀,谁给钱给谁干活。”她喉咙里咕噜着,强压下一阵咳嗽,“这里面还有别的事,这些人的目的绝不会如此单纯。”
“你不了解我。”
“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不可能。我知道你那一套是怎么操作的。”
“史迪奇,也许你知道得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也许吧。”玛丽重新镇静下来。她像嚼牛肉干一样咀嚼着米莉安刚刚的话,“也许你的确看到了我的死。当我看着你,我曾经以为自己和你一样。怀揣一些善良的念头,想做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帮助人们修复受伤的心灵,而不是雪上加霜将他们摧毁,”她的脸像疯狗一样扭曲着,“可最终呢,我发现了真正的自我,从此便随心所欲。如果你能挺过这一劫,你也会大彻大悟的。”
“我已经认识了自我。”
“我深表怀疑。我能看到人的弱点,也能看到如何消除这些弱点。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缺口和空虚,就像瑞士干酪上的洞,密密麻麻。我的天啊,你的内心戏实在太精彩了。我把手指伸进去搅一搅,便看到了路易斯,还有加比。你的自我意识与自我憎恨斗得不可开交。你过于自负,又过于自卑。还有你的妈妈,她对你做过什么,她遇到了什么事。拿红气球的男孩儿——雷恩,艾赛亚。你跟孩子倒挺有缘。”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看见了你捆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的线。自杀,流产,死亡,还有人,其他的人。是他们让你变得软弱。你和他们绑在了一起,就像那个男孩拴气球的绳子。气球飘走了,你追它而去。这种异能让你更在乎别人,而你讨厌这样,对不对?”
米莉安勉强咧嘴笑了笑——虽然比哭还难看。她眨了下眼,随后说:“至少我不在乎你。”
“我很怀疑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玛丽一边点头一边站起来,“你想知道法院的事?确定?那大楼简直丑破天际。金特罗是个傻逼,我不想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去向她报告,我累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没必要做任何事。像你和我这样的人有这个自由,但它也是负担,你不觉得吗?”这女人的脸乌沉沉的,像鬼缠身了一样。可究竟是什么原因,米莉安也不得而知。也许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她认识的人,或者她伤害的人。幽灵牵住了捆着她的绳索。玛丽直挺挺地站着,忽然,她很夸张地哼了哼,说道:“反正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哦,亲爱的,这个惊喜会让你低下你高傲的头,像狗一样摇起尾巴,嘴里不自觉地哼起《圣者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