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基赤身裸体,独自一人站在一个铺满水泥砖的房间里。天花板上没有灯,但旁边的地上放了一盏小小的科尔曼露营灯。他的嘴被胶带封着,人被绑在头顶的一根管道上。他的手指脚趾全部折断,还有鼻梁。看情形他已经被这样吊了很长时间,裸露的身体上有几十处瘀伤,看起来就像乌云投下的阴影。
附近有人低声说话,西班牙语。伊森会说西班牙语,但却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距离太远,隔了太多水泥墙。
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开了。铁门,打开时吱吱呀呀,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男人走进来。他个子很高,长得也帅,穿了一身白衣服。他走路的姿势很僵硬,像机器人,也像百货商店里的人体模型。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听起来就像燃烧的焦糖,而话语又如威士忌一样温暖,且带有明显的口音,也许是中美或南美口音。男子漫步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他的手指间不停翻转。哦,是一张卡片,有点像扑克牌,被手指拨弄的时候会自然弯曲和复原。
他手腕灵巧地转了数次,使卡片正面朝前,正对伊森。
卡片上胡乱画着一只蜘蛛。蜘蛛通体黑色,唯独背上有个圆圈,里面有三条线从圆心向外旋转发散。“这是你的卡片吗?”高个子问。
“嗯……嗯……你,你们是什么人?”伊森含混不清地问。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肯定也知道卡特尔最终会找上你。”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男子满意地从鼻孔中深深呼出一口气。“生命,存在。这些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世间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命运,在拉丁语里是分配的意思,就是说一旦确定下来的东西,就无法更改,包括它的长度。凡事都有定数。生命,死亡。诺娜、得客玛、墨尔塔。残酷,坚定,威严。从你建立你那个小小的城邦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伊森发出一声低沉的、动物般的哀鸣。这其中透着恐惧,也透着未知。眼泪哗哗流下来,他男人的尊严像一根棍子折断在某个人的膝头。“求……求求你了。放……放了……”他泣不成声地说。
“很多人都以为创造是一种天赋,其实不然。”男子无动于衷地说。他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仿佛能从中参透些什么,“这种能力并不是上天给的,而是自己挣的,或者说买的。从你拥有这种能力的那一刻起,你便背负了某种债务。世间一切都有始有终。”
男子轻轻弹了下卡片,卡片就不见了。
他转过身,走向门口,而后又走回来。脚步引起串串回声。
“我……我……我不明白——”
“而承担这种债务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命。世间万物,只要存在,便欠了债。而一切存在的事物终有一天会不再存在。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件苦恼的事情,但我却认为我们应该为之感到庆幸。我们的存在是有限制的——开始和结束。而每一个存在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冗长乏味,而其他的虽然短暂,但却精彩动人。我觉得你的故事就很精彩。在这一点上,你很了不起。但它可能比你预想的要短暂些。”
“我妻子,请你们放过她。”
“她现在是我们的人了。她会非常安全。我认为她能为我们的组织带来价值。你觉得呢?”
“浑蛋!浑蛋!”
“你居然自以为是地去玩弄你根本不懂的事情,甚至妄图改变存在的限度。凭什么?就凭你们那可笑的幻觉?不管怎么说,你们干扰了我们的生意,这样的行为卡特尔是无法容忍的。我们希望一切都恢复本来的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命运自有它的进程,而你,却还在这里假装无辜。”
男子的手再度轻轻一翻。
手中竟凭空多了一把刀。哪儿来的?一直藏在他的袖子里吗?
他拖着刀尖,从伊森的大腿慢慢向上滑,经过蛋蛋、老二,而后移至腹部,在上面划了一道,伤口不深也不长,就像荆棘挂出来的。刀尖继续向上,围着一颗乳头画了个圈,然后沿着脖子向上,来到了下巴处。伊森把头歪向一边,此时此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了。
男子掉转刀身,令刀柄朝下,刀尖朝上,而后近乎优雅地用单手握住刀柄。他的手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力,刀尖刺破了伊森下巴处的皮肤。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挣扎着,身体拼命摇晃,但这只能让刀尖扎得更深。鲜血缓缓流到男子的手上,浸湿了他的袖口。刀尖持续向上,向上。它已经钻进伊森的嘴巴,并刺穿了他的舌头。他痛苦地发出咕咕的声音,双腿乱踢,胳膊紧紧夹向疼痛最剧烈的地方。
刀尖似乎遇到了一点阻力。
男子松开刀柄,用手掌根部猛地向上一托。欻!阻力消失了。刀尖钻进了大脑,伊森的下巴处仅剩下一个刀柄。
伊森·基就这样死了。他一丝不挂,浑身是血,像被宰杀的猪一样挂在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