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变成了紫色,像泼洒的红酒,黑色的眼。土路弯弯绕绕地穿过了几座小山,这时,米莉安看到光秃秃的沙漠里竟戳着两根电话线杆,扯在中间的铁丝上倒挂着许多旗子。伊森建议她从旗子下面过。其中一个旗子已经破破烂烂,斑驳褪色,旗上画着一棵绿色的松树,底子上写着“向天堂请愿”几个字。第二面旗子,黄底布料上盘踞着一条响尾蛇,下面写着“不容践踏”。第三面米莉安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看到它时米莉安的肚子像抽筋一样难受):闪电劈向一棵枯树,树枝上挂着星星,下面写着——
末日风暴。
前面有扇大门,像牲口棚用的。门口站着一个矮壮结实、大腹便便、身穿战斗迷彩服的男子,两只眼睛直盯着风挡玻璃里面。随后他小跑过去,背上的步枪随着他的步伐一颠一颠的。他打开门上的挂钩,让门大大地敞开。
伊森摇下车窗,男子走上前来。这家伙长了一个怪物的鼻子,金黄色的胡子乱糟糟的,就像从稻草人衣袖里伸出来的干草。他的脸像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全是麻点。他说:“你好,老兄。”
“比尔。”伊森说,“我们有客人了。”
男子低头朝车里瞟了一眼,咧嘴一笑,“那个姑娘。”
“姑娘你妹。”米莉安咕哝说。
比尔丝毫没有生气,“还是个小辣椒,不错不错。”
“这里还算平静?”
“一切正常,静得连蜥蜴放个屁都能听到。”
“继续保持。回头见,比尔。”
比尔用手指顶了顶他的帽子。
米莉安开动车子穿过了大门。
身后,大门在吱呀声中徐徐合上,最后咣当一声完全关闭。米莉安的神经随着那些声音不安地跳动,还有她的身体,当然,动作并不大,她希望伊森没有发现,但她心里清楚:进了那扇门,她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前方出现了建筑。几栋摇摇欲坠的小房子,还有五六辆拖车,而稍远的地方则是数量多一倍的帐篷。周围是一些住在这里的人,他们来来往往,仿佛都有各自的事情:一名身穿白T恤和牛仔裤的男子似乎提着一箱佳得乐饮料;有个女的拉着一辆手推车,车上装满了沉甸甸的方形盒子,盒子上有绿色和黄色的带子,标志上写着“雷明顿”。难道是军火?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乓乓乓”的几声枪响。米莉安吓了一跳。
“放松,”她的反应未能逃过伊森的眼睛,他解释说,“只是射击训练而已。”
“你们这算什么,教派?民兵?哦,你们是不是想学琼斯镇,只不过把饮料从风味牌换成了佳得乐?”
“我以为他们喝的是酷爱牌。”
“不,是风味牌。喝酷爱的那个是胆小鬼。”
伊森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所以最好别惹我。”她在虚张声势。
“很好,我们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她冷笑一声,“我很欣赏你的乐观,但我不是群居动物。就连面对国旗忠诚宣誓的时候我都不愿站起来,我会隐藏在别人中间。我刚刚戒烟,我很高兴我做到了,但这也说明什么东西在我身上都长久不了。所以,如果这件事仅限于你和我,我只想带着我的朋友离开这儿,省得看见一群人假模假式地扛着枪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伊森隐去笑容,“住一个晚上,我想让你见见我的妻子。”
“你妻子关我屁事?我只想走。”
他忽然握紧了手枪,哦,米莉安差点忘了这一茬。他说:“我虽然很礼貌地请求你,但我的态度也同样坚决。这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在下达一个命令,米莉安。”
“你很喜欢命令人对吧?”
“只要有必要。”
“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喜欢给人下命令?希特勒。”
“你误会我们了,但你会明白的,这儿——”他指了指前面一辆拖车和一顶大帐篷中间的小路,“把车停在这里,我会让人带你去见你的女朋友,也许还能让你稍微参观一下这里。然后你再和我还有我的人吃晚饭。听起来如何?”
“像个噩梦。”
他耸了耸肩,看着米莉安向前开了一段,找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下车。“那些栅栏外面才叫噩梦。去见加布里埃尔吧——抱歉,是加比。我们稍后再见。哦,还有一件事——”车子停稳,他顺手拔下了钥匙,随后立刻把手缩回去,免得被米莉安碰到。他冲她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记住晚餐时一定要来,不要放我们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