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绕着法院转了几圈,确保那个警察没有追上来。终于放下心时,她走回自己的厢型车,打开后门,里面有一张破旧的双人小沙发,她爬上去,蜷缩成一团。
继之而来的是暴风骤雨般的一场哭泣。她的喘息如同飓风席卷天地,眼泪像洪水决堤,难以遏制。
再过三周,这栋大楼将被摧毁,至少某些部分将荡然无存。大楼里有很多人会丧命——死于爆炸,或者枪手。子弹和炸弹,这是一场大屠杀,一次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现在所有的线索开始汇总起来,一根带刺的铁丝缠上她的手腕,形成一副手铐,把她生生拖进这件事中。她想说这跟我没关系,这不是我的马戏团,不是我的猴子,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玛丽·史迪奇——玛丽剪刀,玛丽精分——同样在场。这就意味着她也将死于三周之后的那场灾难。而更令米莉安感到疑惑的是,出现在大厅里的那三名枪手,和死在沙漠中那个曾经试图打死她和格雷西——那个男孩的母亲——的家伙有着相同的文身和箴言;而这个家伙的背后正是害死了韦德·齐并一心要找她算账的那伙人。
米莉安想躲得远远的,她此刻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在这架燃烧着的飞机即将坠毁之前,在它即将害死所有人之前,拉下开伞索,将自己弹射出去。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她真能做到袖手旁观吗?答案是否定的。
“你喜欢这种事,对不对?”前排座位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大惊失色,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身坐起,而与此同时,她已经从裤子的后兜里掏出了背锁刀,并“啪”的一声弹出刀刃。
韦德·齐斜靠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望着后面。
他仍是米莉安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除了眼睛。他的那双眼睛像两个酥脆的棉花糖,外焦里嫩。
“滚!”米莉安啐了一口。
“别发火嘛,”冒牌韦德说。他一开口,嘴巴里就会喷出忽明忽暗的灰烬,“这是你的果酱,米莉安·布莱克,是你的面包和黄油,你的甜蜜地带,你的马戏团,当然——”说到这里他张开双臂,即便她看不到,但却能听到他烧焦的皮肤干裂剥落的声音,就像一脚踩在炸薯片上“——这绝对是你的猴子。”
“这不是我想要的。”
韦德在融化。残废的双眼逐渐变窄,融化的棉花糖化作白色的小溪,冒着泡泡和蒸汽,徐徐流下脸颊,“真的吗?真——的——吗?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你内心深处存在这样一个角落,它坚信你属于这里,你属于风暴的中心。只有在那里你的心跳才会加速,你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醒着,活着。几年前当你倾尽全力要拯救你那开货车的男朋友时,你就已经苏醒了。你发现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你是分流器——能把河水分流的石头;你是命运的敌人——能阻挡收割者的镰刀。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并逐渐开始喜欢它,而且你也喜欢和死亡有关的一切。”
米莉安爬起来,用尽全力扑向前排,把刀插进韦德的脖子,“我不是那样的,你胡说。”
韦德咯咯笑起来,“真暴力,像只野猫。我们喜欢这样的你,米莉安。你很有能力,我们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一切。如果你离去,我们会非常难过。尽管我们已经为你的离开准备了一大笔遣散费。”
她大吼一声,好像她正用力举起一台冰箱,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冒牌韦德的脸上连刺了数刀,从下巴到眉毛。
她重新集中精神。
哦,原来她刺的是座椅。
因为入侵者是假的,或者说,至少不是真实的存在。也许是幻觉,也许是幽灵,或魔鬼,或她自己精神的投射。也许是她死去的孩子,被那个拿着红色雪铲的女人偷走的孩子,而今化作幽灵来纠缠他不称职的母亲。
米莉安从口袋里找出钥匙,发动了车子。如果她真想和某个人来一场对话,那这个人必须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