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别与相聚

古蓝发动袭击后的第一个早晨,麦特从仿佛上个月的臭鸡蛋一样的噩梦中醒来,感觉全身僵硬酸痛。他昨晚睡在亚柳妲的载货马车下面,这个地方是他用扔骰子的办法选出来的。

他从马车下面爬出来,站起身,揉搓着肩膀,把关节活动开来。该死的,有钱的最大好处不就是不必睡在阴沟里吗?就算是乞丐当中也有不少比他过得更好的。

马车里散发出硫黄和火药的气味,他很想掀起盖在车上的油布,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不过他知道,就算看了他也看不懂。亚柳妲和她的火药一样难以理解。当然,只要那名照明者的龙能喷出烈火,麦特也不一定非要知道让它们喷火的到底是什么。好吧,他的好奇心还不至于让自己冒险去惹怒她。

麦特的运气很好,现在亚柳妲并不在这里,否则,她又要向麦特抱怨,至今都没有给她找到一个铸钟匠。看样子,亚柳妲已经把他当作跑腿的男孩了,而且还是个不懂规矩、不知道好好做事的男孩。当然,大多数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走过营地,一边还在挑捡着头发里的草棍。他差点就想去找罗平,让他为自己准备洗澡水,然后才记起,罗平已经死了。该死的!可怜的人。

想到可怜的罗平,麦特的情绪变得更糟了。他决定先去把肚子填饱。泽凌第一个找到了他。这名矮个子的捕贼人戴着他的锥形平顶帽,穿着深蓝色的外衣。“麦特,”他问道,“这是真的吗?你允许两仪师回白塔去了?”

“她们不需要我的允许。”麦特面色一沉。如果那些女人听到泽凌的这两句话,她们也许会把他的皮剥下来,鞣制好以后用来裹马鞍。“我正计划要给她们一些马。”

“她们已经把马匹牵走了。”泽凌转头望向栓马栏,“她们说也是你允许的。”

麦特叹了口气。他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叫,但早餐只能再等一等了。他向栓马栏走去,确认那些两仪师没有牵走他最好的马。

“我一直在想,也许我应该和她们一起走。”泽凌跟到麦特身边,“带瑟拉去塔瓦隆。”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麦特说,“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泽凌是个好人,只是有时候有一点死板,嗯,应该说是非常死板。和泽凌相比,一名白袍众也会更讲人情。他不是那种能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两把骰子的人,他会用整个晚上盯着酒馆中的每一个人,嘟囔着他们肯定犯过什么样的罪行。但他非常可靠,而且在需要动武时绝对能帮得上忙。

“我想回提尔去,”泽凌说,“但霄辰人离那里太近了。而瑟拉……这会让瑟拉非常担心。她也不太喜欢塔瓦隆。但我们几乎没什么选择。而且那些两仪师已经答应了,只要我跟她们走,她们就会为我在塔瓦隆找到工作。”

“所以,我们就要在此告别了,对吗?”麦特停下脚步,看着他。

“暂时是这样。”泽凌答道。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向麦特伸出手。麦特和他握过手之后,这名捕贼人就去找他的女人,收拾行李去了。

麦特想了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径直向厨师帐篷走去。泽凌也许会延迟两仪师出发的时间,而他现在想先去取些东西。

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栓马栏前,手臂下面夹着一只布包。当然,那些两仪师用他最好的马匹组建了一支规模大得过分的马队。苔丝琳和裘丽恩似乎都认为她们还能征用一些驮马,并吩咐士兵为她们装载物资。麦特叹了口气,走进那支马队,逐一检视过每一匹马。

裘丽恩骑在一匹名叫月晕的马上。这匹提尔纯种母马本来属于麦特的一名部下,那个人死在逃离霄辰人的战斗中。更显冷漠的爱德西娜骑着一匹名叫火絮的马,不时还会瞥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个人——黑皮肤的伯萨敏和肤色白皙、黄头发的汐塔。这两名霄辰人都曾经是罪奴主。

她们正竭力装作对这支马队视而不见的样子,麦特漫步向她们走了过去。

“君上,”汐塔说,“这是真的吗?您打算让这三个人就这样逃走?”

“最好能摆脱掉她们。”前罪奴主对他使用的敬称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们一定要像在酒馆里花木片硬币一样把这个称号随便乱抛吗?不管怎样,这两名霄辰人已经改变许多。现在她们唯一还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麦特为什么不想把这些两仪师当作武器使用。“你们想走,还是留下?”

“我们要走。”伯萨敏坚定地说道。看样子,她真的是要学习导引了。

“是的,”汐塔说,“但我有时候觉得,也许还是死了会更好。现在的我们……与过去完全相反,这可能意味着我们对于帝国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麦特点点头。“图昂也是一名罪奴主。”那两个人同时低下头,“去找那些两仪师吧。”麦特说,“我也会给你们安排好马匹,这样你们就不必事事都要依赖她们了。去学习导引吧,那要比死亡更有用。也许终有一天,你们能说服图昂相信事实,帮助我找到办法修正过往的谬见,而不是将帝国摧毁。”

两名前罪奴主看着他,突然间显得更加坚定,更有自信了。“是,君上。”伯萨敏说,“这是我们活下去的一个好目标。谢谢你,君上。”

汐塔的眼里竟然真的泛起了泪花!光明啊,难道她们真的以为他已经向她们做出了什么承诺?麦特害怕她们的脑子里再冒出什么奇怪的主意来,连忙走掉了。该死的女人。不过,他还是禁不住要为她们感到哀伤。她们知道了自己有导引的能力,却只是担忧会威胁到身边每一个人的安全。

这就是兰德的想法,麦特突然想到。可怜的傻瓜。像往常一样,那些色彩在他想到兰德时开始出现。所以他通常都竭力不这样去想。在他把那些色彩驱走前,他瞥到兰德正在一个华丽的浴室中,对着一面镀金镜子刮着胡子。

麦特下令为罪奴主们准备好马匹。然后,他向两仪师走过去。汤姆已经到了,正在那里来回踱步。“光明啊,麦特。”他说道,“你看起来就像是刚从一片石楠丛里爬出来一样。”

麦特抬手摸了摸头发,不知道他的头发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我活过了昨晚,两仪师也要离开了。我正寻思着要不要跳上一段快舞来庆祝一下。”

汤姆哼了一声。“你知道那两个人也到这里来了吗?”

“罪奴主?我见过她们了。”

“不,是那两个。”汤姆向他身后一指。

麦特转过身,看到莱伊纹和贝尔·多蒙骑马走了过来,不由得又皱了皱眉。他们的行李都被捆在他们的马背上。莱伊纹,也就是先前的艾格宁,曾经是一名霄辰贵族,但图昂剥夺了她的名号。现在她穿着一条浅灰色的骑马裙裤,一头黑色短发已经垂过了耳朵。她从马鞍上下来,走向麦特。

“光明烧了我吧,”麦特对汤姆说,“如果我也能摆脱掉她,那么我几乎要以为命运已经愿意公平地对待我了。”

多蒙跟随在莱伊纹身后,他曾经是她的侍圣者,或者……也许他现在依然是侍圣者。只不过他侍奉的主子没有了贵族头衔。不管怎样,他已经成为她的丈夫。这名伊利安人有着大肚子和强壮的手臂。只要不待在莱伊纹身边,他就绝不是一个坏人。

“考索恩。”莱伊纹在麦特面前站定。

“莱伊纹,”麦特回敬道,“你要离开了?”

“是的。”

这个回答让麦特立刻露出了微笑。他现在真的是要跳舞了!

“我一直都想去白塔看一看。”她继续说道,“我离开艾博达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两仪师要离开,我就跟她们一起走。只要有机会,一艘船总是希望能远航。”

“看到你离开,真是让我难过。”麦特一边说谎,一边向她拉了拉帽檐。莱伊纹强韧得就如同一棵百年老橡树,足够把斧刃撞歪,一个男人不知要有多么愚蠢,才会企图砍倒这样一棵树。如果她的马敢在去塔瓦隆的路上把蹄铁甩掉,麦特怀疑她很可能会把那匹牲口扛在肩上,一路把它背到塔瓦隆。

虽然麦特救了她一命,她却从来都不喜欢麦特。也许这是因为麦特没有把指挥权让给她,或者也许是因为她曾经被迫要扮演麦特的情人。当然,麦特也不喜欢那场假扮私奔爱侣的闹剧,那就像是赤手握着一把剑的剑刃,却还要装作一点也不疼。

不过看着她气恼的样子,还是很有趣。

“珍重,麦特·考索恩。”莱伊纹说,“我并不羡慕你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从某种角度看,我相信最近这段时间里,推动你的风要比抽击在我身上的风暴烈得多。”她向他点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多蒙走过来,伸手按住了麦特的手臂。“你是个言而有信的家伙,以我的老祖母起誓!你带的这段路实在是够崎岖的,但你所说的,都做到了。谢谢你。”

他们两人说完就走开了。麦特摇摇头,向汤姆一挥手,大步朝两仪师走去。“苔丝琳,”麦特说,“爱德西娜、裘丽恩,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裘丽恩答道。

“很好,很好。”麦特说,“你们的驮马够吗?”

“还可以,考索恩大人。”裘丽恩说道。然后,她克制住面部的抽搐,又说道:“谢谢你为我们提供的这一切。”

麦特露出灿烂的微笑。天哪,能听到她说出这样充满敬意的话,这简直太有趣了!她显然是以为伊兰会张开双臂欢迎她们,而不是将她们挡在王宫门外。

裘丽恩看了麦特一眼,丰润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我很想驯服你,考索恩。”她说道,“也许我有一天还会回来,完成这项任务。”

“我将屏息以待。”麦特说着,拿出手臂下面夹着的布包,把它递给裘丽恩。

“这是什么?”裘丽恩问道。她并没有伸出手。

麦特摇了摇那个布包。“离别礼物。在我出生的地方,每当与同伴离别时,你必须送他一份能在路上用得到的礼物,否则是很失礼的。”

裘丽恩不情愿地接过那个包裹,打开一点,向里面望去。看到里面装着十几个撒了糖霜的小圆面包,她显然吃了一惊。“谢谢。”她在道谢的时候,又皱了皱眉。

“我会派士兵护送你们。”麦特说,“等你们到达塔瓦隆之后,他们会把我的马带回来。”

裘丽恩张开口,仿佛是要抱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又能为此争论什么?

“你说得没错,考索恩。”苔丝琳牵着一匹黑色骟马,走了过来。

“我会命令他们听从你们的吩咐,”麦特转向了苔丝琳,“这样你们就有可以为你们干粗活、搭帐篷的人手了。但这也是有条件的。”

苔丝琳挑起一侧眉弓。

“我希望你们告诉玉座一些事。”他说道,“如果那个玉座是艾雯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就算不是,你们也告诉她,白塔里有一件我的东西,现在该是我拿回它的时候了。其实我压根不想要那样东西,但最近这些日子里,我想什么好像已经根本不重要了。所以,我会去白塔,而且我该死的不希望被挡在外面。”他露出一个微笑。“请向玉座一字不漏地重复我的话。”

苔丝琳竟然咯咯笑了起来。“我会帮你做这件事,不过我怀疑那个谣传不可能是真的,爱莉达绝不会轻易放弃玉座之位。”

“也许现实会让你大吃一惊。”麦特说出了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称艾雯为玉座。他不知道白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可怜的艾雯已经彻底被卷进两仪师的阴谋,再也逃不出来了。麦特甚至有些想现在就到白塔去,看看能不能把艾雯救出来。

但他还有别的任务,艾雯暂时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过,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就算没有麦特,她也还能再坚持一段日子。

汤姆站在麦特身边,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并不清楚是麦特吹响了圣号角,至少麦特从来没和他提过这件事。实际上,麦特只想忘记那件该死的东西,但汤姆也许已经猜到了。

“嗯,我想你们该走了。”麦特说,“赛塔勒在哪里?”

“她要留下来。”苔丝琳说,“她说她要帮你避免太多的错误。”她挑起一侧眉弓。裘丽恩和爱德西娜都会意地点点头,她们全都认为赛塔勒是一名从白塔逃走的仆人,也许是因为犯了某个错误,所以在很年轻时就离开了白塔。

这就意味着麦特不可能摆脱所有这些人了。不过,如果他一定要留下一个,那应该就是安南太太。也许安南太太是希望能找到办法与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团聚,他们是乘船逃离艾博达的。

泽凌走了过来,他的一只手还牵着瑟拉。这名战战兢兢的柔弱女子真的曾经是塔拉朋的帕那克,那个国家的最高君主?麦特见过的一些老鼠都要比她的胆子更大。麦特的士兵为他们两个牵来马匹。最后算下来,为了送走这群人,麦特付出了大约40匹马和一队士兵的代价。不过这也是值得的。而且,无论人还是马,他都要收回来,再加上关于塔瓦隆真实现状的情报。

他向万宁点点头。那名腰身粗大的盗马贼在得到麦特的命令,要去塔瓦隆收集情报时并不很高兴。考虑到他对两仪师恭敬有加的样子,麦特本以为这个命令会让他欣喜若狂,而如果他知道这一路还会有泽凌同行,他肯定更不高兴了。万宁在那名捕贼人身边总是会把脚步放轻一些。

万宁跨上一匹枣红色骟马。两仪师们只知道他是一名资历很老的红臂队,是麦特的战场侦察员,对他并没有半分怀疑。他看起来也不具有什么威胁性,危险程度应该只相当于一碗煮熟的马铃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擅长于他的工作。麦特并不需要他去偷马,但万宁的才能让他可以胜任许多不同的任务。

“那么,”麦特转回身,对两仪师说道,“我就不留你们了。”他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尽量避开裘丽恩。这名绿宗两仪师的眼里闪动着一种猛禽的光芒,让麦特总是会想起泰琳。苔丝琳向麦特挥挥手。让麦特感到奇怪的是,爱德西娜也带着敬意向他点了一下头。泽凌也向他和汤姆挥手道别。麦特从莱伊纹那里也得到了一下点头。这个女人会嚼石头当早餐、钉子作为晚餐,但她是个正直的人。麦特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和图昂谈谈,让她能够恢复名位,或者得到诸如此类的待遇。

别傻了。麦特一边想,一边向贝尔·多蒙挥挥手。你第一要做的是说服图昂,别把你变成达科维。己臃肿不堪了。不幸的是,她不得不下令为她制作一些新的礼服。在未来的几他多少还是怀疑,图昂会把他当作一名仆人,无论他是不是她的丈夫。想到这里,麦特就觉得衣领里渗出了一层汗水。

没多久,大路上就扬起了队伍行进的灰尘。

汤姆站到麦特身边,看着远去的人们。“甜面包?”

“两河人的传统。”

“从没听说过这种传统。”

“它流传的范围并不广。”

“啊,我明白了,你在那些面包里到底放了什么?”

“细雨草。”麦特说,“能让她的嘴唇变蓝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她不会把那些小面包分给别人吃的,也许会分一两个给她的护法。裘丽恩就喜欢吃这种甜食。我们到了凯姆林之后,她已经吃过七八袋甜面包了。”

“不错。”汤姆用指节挠着胡子,“就是太孩子气了。”

“我正努力恢复我的本性。”麦特说,“或者可以说,要挽回一点我失去的青春。”

“你只活了不过二十个冬天!”

“是的,但我在更年轻时就已经活过很久了。来吧,安南太太留下来了,这让我有了个主意。”

“你需要刮刮胡子,麦特·考索恩。”安南太太抱着双臂,看着麦特。

麦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每天早晨,罗平都会为他刮胡子。如果麦特不让他做这件事,他就会像淋了雨的狗一样生闷气。但最近,麦特为了遮掩自己的容貌,已经留起了胡子。现在这些胡子像在伤口上待了一个星期的结痂,让他总是觉得很痒。

他在辎重营地里找到赛塔勒·安南。这名艾博达的前旅店老板娘正监督着厨师们制作午餐。红手队的士兵们蹲在地上,切菜、煮豆子,脸上带着被下达了严厉指令的畏缩表情。其实这里并不需要赛塔勒,红手队的厨子们自己完全能准备好每一餐的饭食。但女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情莫过于找到正在休息的男人,向他们下达各种各样的命令。而且,赛塔勒既是一位旅店老板娘,更很有可能是一位前两仪师。麦特发现她总是喜欢监督一些其实并不需要监督的工作。

不止一次,他希望图昂依旧能和他一同旅行。赛塔勒在所有事情上都会帮着图昂;在九月之女身边,她没有任何空闲。对理智的男人来说,最危险的莫过于有太多时间的女人。

赛塔勒至今还穿着艾博达风格的衣服。麦特很喜欢这种衣服深陷下去的领口,而像赛塔勒这样胸部饱满的女人,穿上这样的衣服就显得格外好看。不过,现在麦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戴着黄金耳环,灰色的头发更凸显出她的庄严仪表。镶嵌宝石的婚姻匕首挂在她的脖子上,刀身正悬在领口上方,仿佛是一种警告。当然,麦特注意的也不是这些。

“我是有意要把胡子留起来的。”麦特对她做出声明,“我想……”

“你的外衣很脏。”她一边说,一边向身旁一名扛着一筐剥皮洋葱的士兵点点头。那名士兵顺从地把洋葱倒进一只煮食罐里,甚至没有看麦特一眼。“你的头发简直就是一团糟。看样子,你刚刚打了一架,而现在还不到中午。”

“我没事。”麦特说,“等会儿我会去做整理。你没有和两仪师一起走。”

“每向塔瓦隆靠近一步,我就会离需要我的地方更远一步。现在我最需要的是能够让我的丈夫得到我的音讯。我们分别的时候,我绝没想到我会来到安多。”

“我想,也许我很快就会在这里找到能够施展神行术的人了。”麦特说,“而我……”他看到另一对士兵拿过来几只小得可怜的鹌鹑,不由得一皱眉头。看起来,这些士兵也很为自己可怜的打猎收获感到羞愧。

赛塔勒没有再看麦特,只是命令士兵们揪掉那些小鸟的毛。光明啊,他真的需要把她也送出红手队的军营。只要这些人中有一个还在这里,红手队就不可能恢复正常的秩序。

“不要这样看着我,麦特大人。”赛塔勒说,“诺朗姆已经进城去寻找能收购的补给品了。我发现,如果那位厨师本人不在这里,这些人就没办法以正常速度把饭做好。我们都不希望等到日落时才能吃到午饭。”

“我什么都没说。”麦特保持着语调的平静。他向一旁点点头。“我们能谈一下吗?”

赛塔勒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跟着他走到稍微远离众人的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压低声音问,“你看起来就像是在干草堆里过了一夜。”

“实际上,我睡在一辆马车下面。我的帐篷里全都是血,我现在可不打算去那里换衣服。”

赛塔勒瞪着他的目光柔和下来。“我明白你失去了什么,但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该把自己弄得像是一个住在巷子里的乞丐。你需要再雇一名仆人。”

麦特脸色一沉。“我根本不需要什么仆人,我能够照顾好我自己。听着,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暂时,我希望你能照看奥佛尔。”

“为什么?”

“那个东西可能还会回来,”麦特说,“它会伤害奥佛尔。而且,我很快就要和汤姆一起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我会回来……我应该能回来。但如果我没……我希望他不会只剩自己一个人。”

赛塔勒审视着他。“他不会孤单一个人的,营地里的人都很喜欢那个孩子。”

“当然,但我不喜欢他们教给他的那些东西。那个男孩需要一些更好的教育。”

不知为什么,赛塔勒似乎觉得麦特的这种评价很有趣。“我已经开始教那个孩子认字了。我想,我可以照看他一段时间,如果有必要的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麦特长吁了一口气。女人们总是喜欢教导男孩子。麦特觉得,她们肯定都认为只要下功夫,就能把男孩教成一个正经男人。“我会给你一些钱,你可以到城里去,住进旅店里。”

“我去过城里,”赛塔勒说,“这个地方的每一家旅店都已经挤满了人。”

“我会为你找个地方,”麦特向她承诺,“只要能保证奥佛尔的安全。等时机一到,我会请人施展神行术,你就能去伊利安找你的丈夫了。”

“那么,成交。”赛塔勒说。她犹豫了一下,向北瞥了一眼。“其他人……都走了?”

“是的。”总算是摆脱她们了。

她点点头,看起来显得有些懊悔。也许她会来监督这些士兵做午饭,并非是因为看不惯他们懒惰散漫。也许她只是希望能找些事情,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寂寞。

“对你的遭遇,”麦特说,“我很抱歉。”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赛塔勒答道,“我需要把它们放下。我根本不该要求看你身上的那件东西。最近几个星期发生的事情,让我把我自己都忘记了。”

麦特点点头,然后就和她告别,去寻找奥佛尔。等找到奥佛尔,他就真的应该去换换衣服了。该死的,他还应该刮刮脸,让那些想要杀他的混蛋们尽管来吧。就算是喉咙被割上一刀,也要比这种难受的瘙痒感更好。

伊兰走过王宫中的日出花园。这个小型花园位于王宫东翼的房顶上,一直都是她母亲很喜欢的一个地方。椭圆形的花园边缘环绕着一圈白色石雕,更往外是弧形矮围墙。

从这里,伊兰能够俯瞰下方的城市。以前,她更喜欢下面的大花园,因为她可以悠闲地躲在那里,在人们找不到的地方随兴漫步。就是在那些花园里,她第一次遇到兰德。她将手按在肚子上。她的肚子才刚刚隆起,她却已经觉得自个月里,她将不得不一再下达这种命令。这可真是烦人。

伊兰继续在屋顶花园上缓步前行。粉红的三色堇和白色的晨星花在花池中绽放,那些花苞都很小,而且已经开始凋谢。园丁们抱怨说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让花草长得更好一些。在城市外面,大片野草正在枯死,一片片庄稼全都是枯黄的颜色,看着不由得让人忧心忡忡。

它已经来了,伊兰想。她继续向前走着,脚下的小径上铺着一层被修剪得很短的春草。园丁的努力并非没有任何效果。这些草大部分还是绿色的。空气中散发着边墙上玫瑰花的芬芳,那些花丛中一样也能看到黄褐色的斑块,但它们毕竟是绽放了。

一条清澈的溪流从花园中间淌过,它的河床是用河滩石精心砌成的,这条小溪只有当她在这里漫步时才会流淌,它的水源是高处水塔中的存水。伊兰在另一个可以鸟瞰城市的地方停住脚步,一位女王不能像王女那样孤身一人四处乱走。柏姬泰正陪在她身边,将双臂抱在穿红色制服的胸前,看着伊兰。

“怎么了?”伊兰问。

“你把自己完全暴露了。”柏姬泰说,“下面的人只要有一张弓和一双好眼睛,就能把这个国家送回继承战争里去。”

伊兰翻翻眼珠。“我很安全,柏姬泰,不会出任何事。”

“哦,那么,我道歉。”柏姬泰不带表情地说,“弃光魔使已经逃掉了,而且恨你恨得咬牙切齿。黑宗肯定因为你抓了她们的属下而恼羞成怒。你还得罪了所有想要从你手里抢走王座的贵族。当然,你不会有任何危险。那么,我还是去吃午饭好了。”

“请随意。”伊兰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是安全的,这点明早就看见过了,我的孩子将健康地出生。明从来没有看错过,柏姬泰。”

“明说你的孩子会强壮而且健康。”柏姬泰说,“并没有说你会一直保持健康。”

“那我又会怎么样?”

“我见过有人头部遭到重击,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女孩。”柏姬泰说,“他们还能再活许多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靠喝汤活下去,睡在便盆上。你也可能丢掉一只或两只手臂,但还是可以生出健康的孩子。还有你周围的人呢?难道你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我为范迪恩和赛芮萨感到难过,”伊兰说,“也为那些在援救我时牺牲的战士感到难过。难道你以为我不认为自己对他们负有责任吗!但女王必须能够扛起这个重担,让他人以自己的名义而死。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柏姬泰。我们都同意,我不可能知道加丝玛等人会在突然间出现。”

“我们是同意这一点。”柏姬泰咬着牙说,“继续为这个争吵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我想要你记住,你仍然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

“不会有意外的。”伊兰看着远方的城市,“我的孩子会平安无事,这也就意味着我将平安无事。至少直到他们出生,都会是这样。”

柏姬泰恼恨地叹了口气。“愚蠢、顽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附近一名女卫士的手势吸引了她的注意。两名家人正向她们走来。她们是伊兰叫来的。

柏姬泰在一株矮樱桃树旁站定,环抱双臂。两名家人分别是穿黄色长裙的桑珂和穿蓝色长裙的亚莱丝,她们的衣服上都没有任何装饰。亚莱丝的个子比桑珂矮一些,褐色的头发里夹杂着一些灰色斑纹,她的导引能力也比桑珂弱小,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外貌才显得较为苍老。

最近,她们的脚步也都变得更加坚定安稳。已经不再有家人失踪或被杀害了。所有那些暗杀都是凯瑞妮一手造成的,她是一名黑宗成员,一直藏身于她们之中。光明啊,一想到这个,伊兰就觉得头皮发麻!

“陛下。”亚莱丝向伊兰行了一个屈膝礼。她的声音平静流畅,带着一点塔拉朋口音。

“陛下。”桑珂也效仿同伴的动作,行了一个屈膝礼。最近这段日子,这两个人对伊兰的恭谨有加,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别的两仪师。奈妮薇在家人之中培养出了平等对待两仪师和白塔的骨气。但亚莱丝在伊兰面前,从来都不需要用这种骨气来支持自己。

在安多城还遭到围攻时,家人曾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伊兰还是会对她们的态度感到气恼。而现在,她很想知道,她们新培养出的胆量能让她们将头昂得多高?

伊兰对两名家人各点了一下头,然后指了指被放在樱桃树荫中的三把椅子和一张圆桌。她们坐进椅子里。人造小溪从她们左侧蜿蜒流过。圆桌上已经为她们准备了薄荷茶。两名家人分别拿了一杯茶,又小心地在茶杯里注入适量的蜂蜜。现在如果没有蜂蜜调和,所有茶水的味道都会很糟糕。

“家人们的状况如何?”伊兰问。

那两个人相互瞥了一眼。该死,伊兰知道自己的开场白有些太正式了,她们一定是察觉到有事情发生了。

“我们一切安好,陛下。”亚莱丝说,“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至少那些有足够理智的人已经都恢复了过来。我想脆弱的人大概都已经逃走了,而她们最终大概也难逃一死。”

“而且现在也不再有大量的治疗工作了。”桑珂说,“那时的工作实在是让人精疲力竭。日复一日,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受伤。”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亚莱丝则显得更加坚实可靠。她慢慢地喝着茶,面色平和,却没有两仪师那种僵硬的镇定。她的表情永远都是这么沉静、温暖,同时又不失庄重。这些家人拥有两仪师所不具备的优势,因为她们并非直接隶属于白塔,所以人们对她们并不像对两仪师那样充满猜疑。不过,她们也无法施展两仪师那样的权威。

“你们大概已经猜到,我要向你们提出一些请求。”伊兰看着亚莱丝的眼睛。

“我们果然没猜错?”桑珂的语气显得有些惊讶。也许伊兰有些过于信任她了。

亚莱丝以主妇般的方式点了点头。“您已经向我们提出过许多要求,陛下。不过迄今为止,所有这些要求都不过分。”

“我曾经尝试让你们在凯姆林安家,”伊兰说,“因为我明白,只要霄辰人还统治着艾博达,你们就不可能再返回家园。”

“千真万确。”亚莱丝表示赞同,“但艾博达实际上并不能算是我们的家,那只是我们的一个藏身之地。我们会生活在那里,多半也只是出于无奈。为了躲避公众的注意,我们之中有许多人会不断离开或回到那座城市。”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今后要定居在哪里?”

“我们要去塔瓦隆。”桑珂立刻说道,“两仪师奈妮薇说……”

“我相信,那里的确有你们的位置。”伊兰打断了她,“对于那些希望能再次尝试获取披肩的家人,艾雯正迫不及待地打算给予她们第二次机会,但你们之中不想再成为两仪师的那些人呢?”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亚莱丝眯起眼睛,谨慎地说道,“我们会与白塔联合,成为一个供两仪师退休后容身的组织。”

“但那样的话,你们就不能去塔瓦隆。如果家人就生活在白塔脚下,又怎么能让退休两仪师脱离白塔的政治活动?”

“那样的话,我们认为这些人可以留在这里。”亚莱丝说。

“这也是我的想法,”伊兰小心地表示赞同,“但仅仅一个想法不具备任何意义。我希望给你们一个承诺。毕竟,如果你们要留在凯姆林,我想我有必要向你们提供安多王权的支持。”

“交换条件是什么?”亚莱丝问。桑珂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并不很多。”伊兰说,“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什么具体条件。我们只需要一种友谊关系,一种互助模式,就像你们在不久前为安多所做的那些事。”

花园中陷入了沉默,下方城市里的喧嚣声音依稀可辨。树枝在风中抖动,将几片褐色的叶子洒落在伊兰和家人之间。

“这听起来很危险。”亚莱丝说着,又吮了一口茶。“当然,你不会建议我们在凯姆林成立一个能够与白塔竞争的组织。”

“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伊兰立刻说道,“毕竟我自己也是两仪师。艾雯已经说过,要让家人延续以前的生活模式,只要她们接受她的权威。”

“我还不确定我们是否想要‘延续以前的生活模式’,”亚莱丝说,“白塔以前让我们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担心会被发现,现在又开始不遗余力地使用我们。我们对此考虑得愈久……就更加感到不愉快。”

“你的话只能对你自己负责。”桑珂说,“我要接受测试,返回白塔,我会加入黄宗,这才是我的想法。”

“也许,但她们不会接受我。”亚莱丝说,“我的导引能力太弱。我也不会接受任何折中的安排,我不会在白塔擦洗地板,向每一名路过的姐妹鞠躬,为她们洗衣服。但我也不会放弃导引,我不会放弃的。两仪师艾雯曾经说过,要让家人的组织继续存在下去。如果我们能继续存在,难道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公开使用至上力吗?”

“我认为你们是可以的。”伊兰说,“这大部分其实是艾雯的主意。如果家人不能进行导引,她也就不会提议让退休两仪师加入你们了。不,白塔以外的女人只能秘密进行导引的时代过去了。寻风手和艾伊尔智者都证明了,这个世界必须加以改变。”

“也许,”亚莱丝说,“但让我们为安多王权服务,则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会确保绝不影响白塔的利益和意志,”伊兰说,“而你们将接受玉座的权威。这样还会有什么问题?在世界各国,两仪师们都在为君王提供服务。”

亚莱丝吮着茶水。“您的提议很吸引人,但这还要看安多王权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我只会向你们要求两件事。”伊兰说,“神行术和医疗。你们不需要介入我们的冲突,也不会成为我们政治构架的一部分。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医疗伤员,以及指派一些成员,每天在我们有需要的时候施展神行术。”

“听起来,依然很像是您希望建立自己的白塔。”亚莱丝说。桑珂皱起了眉头。

“不,不。”伊兰说道,“白塔意味着权威与政治组织,而你们的性质截然不同。想像一下,在凯姆林有这样一个地方,所有人都能前来寻求免费的医治,会有一座没有疾病的城市,一个食物能被迅速送达所有人手中的世界。”

“还有一位能够把军队派往各个地方的女王。”亚莱丝说,“她的军队在战斗之后,又能立刻恢复伤口。这位女王还可以向商人们出售神行术的使用权。”她又吮了一口茶。

“是的。”伊兰不得不承认。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服艾雯,允许她这么做。

“我们要一半。”亚莱丝说,“您通过出售神行术和医疗所获得全部酬金的一半。”

“医疗是免费的。”伊兰不容置疑地说,“任何需要接受医疗的人,无论贫富贵贱,所有病人只以病患的严重程度加以区分,绝不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地位。”

“这我同意。”亚莱丝说。

桑珂转向她,睁大眼睛。“你不能代表我们做任何承诺。是你对我说,女红社已经解散了,我们已经离开了艾博达。而且,依照规矩……”

“我的话只代表我自己,桑珂。”亚莱丝说,“还有那些愿意追随我的人。我们都知道,原先的家人已经不复存在。我们曾经的一切行为准则都以严守秘密为基础,而现在这个前提已经消失了。”

桑珂沉默下来。

“你要加入两仪师,我的朋友。”亚莱丝伸手握住桑珂的手臂,“但她们不会接受我,我也不可能屈从于她们。我需要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们许多人都需要。”

“但如果你要将自己委身于安多王权……”

“我们全是属于白塔的,”亚莱丝说,“只是生活在凯姆林,这样两者都能获益。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自立于世。安多是一个好地方,它和白塔以及转生真龙都有着良好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你们都明白,”伊兰变得兴奋起来,“规矩是可以重新制定的。你们现在可以允许家人结婚,只要你们希望如此。我想,这种安排会是最好的。”

“为什么?”亚莱丝问。

“因为这样能让家人在这里安居,”伊兰说,“也会减小她们对白塔的威胁,让你们和两仪师有更大的差别。白塔中,很少有两仪师结婚,而且你们还能以此让家人组织更具吸引力。”

亚莱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桑珂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伊兰带着一点歉意地在心里承认,如果这位自愿加入黄宗的女性离开,她丝毫也不会觉得遗憾。伊兰打算推动她们重新推选领导者。如果能够与亚莱丝这样的人合作,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许多,她要比那个恰好是家人之中最年长的人聪明多了。

“我还在担心玉座的反应。”亚莱丝说,“两仪师不会为了收取报酬而侍奉他人,如果我们这么做,她会怎样看待我们?”

“我会和艾雯谈这件事,”伊兰答道,“我有信心让她相信,家人和安多对白塔绝不构成威胁。”

希望如此,家人将有机会发挥不可思议的作用,安多将有机会得到恒久且方便的神行术支持。这能让伊兰拥有可以和霄辰人一较长短的力量。

她又和这两名家人闲聊了一会儿,确保她们相信受到了她相同的关注。最后,她与家人们告别,却只是继续徘徊在这片花园里,站在两片蓝铃花池中间。花池中,瓷瓶形状的小花簇垂挂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竭力不去看旁边的花池。那里空空如也。栽种在那里的蓝铃花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朵。当它们被割下时,还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液体。园丁已经把它们全都铲除掉了。

霄辰人迟早会向安多进军,到那时,兰德的军队很可能已经被严重削弱,甚至崩溃了。他们的领袖可能已经死于煞妖谷。想到此,她就感到心中阵阵作痛。但她不能逃避事实。

安多将成为霄辰人的战利品。这里的矿藏和富饶的土地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诱惑。而且只有经过安多,霄辰才能向塔瓦隆直接发动进攻。那些自称为亚图·鹰翼继承者的人,势必要彻底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祖先的全部土地才肯罢手。

伊兰眺望着自己的国家。这是她的国家,居住在这里的人相信她能够保护他们。许多支持她得到王位的人其实对她并没有多少信任,但她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她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选择绝没有错。

得到家人的力量只是第一步。霄辰人迟早也能够掌握神行术。他们只需要擒获一名懂得这种编织的女人,全部有足够力量的罪奴很快就都能掌握这种技艺。伊兰也需要想办法对付这个群体。

她所欠缺的正是能够在战场上使用的导引者。她知道,自己不能向家人提出这种要求,她们绝对不会同意,艾雯更不会同意。实际上,伊兰甚至也无法说服自己同意这件事。强迫一名女子将至上力作为武器,这与霄辰人没有任何差别。

不幸的是,伊兰很清楚女性导引者能够用至上力造成怎样的破坏。当柏姬泰率领部队与凯姆林的黑宗作战时,她还被捆在黑宗身后的马车里。但她见到了那次战斗结束后的战场。成百上千的死者,更多的伤员。数以百计的人消失不见。战场上到处都是黑烟缭绕的尸体。

她需要某种能够和霄辰人对抗的力量,某种能够在战争中克制霄辰导引者的手段。她能够想到的只有黑塔。那座建筑位于安多的土地上,她早已告知殉道使,她认为他们也是安多的一部分。但迄今为止,她也只是向那里派出过一些侦查小队。

如果兰德死了,那些殉道使会怎样?她敢不敢去争取他们的效忠?敢不敢放任别人去这么做?